说归说，闹归闹，不拿感情开玩笑。
在那个闲人免进的幽静地方，周落霞自然也能够感受到孔书成火热而又真挚的感情。正因为如此，她的内心很受感动，甚至不知为何竟一边喘着气，一边默默地流出了……眼泪。
幸福+感动的眼泪。
还有…慌张的眼泪。
……
橘红色的路灯下，孔书成帮她整理了一下略有些散乱的马尾，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花：“傻姑娘，怎么还哭了？”
周落霞脸红着狡辩：“没有，我没哭，是不小心树上滴下来的雨水。”
孔书成轻轻地将擦拭过少女眼泪的食指，放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假装严肃地说道：“从提取的不明液体分析来看，pH值在6.5到7.5之间，并且含有少量无机盐、蛋白质、溶菌酶、免疫球蛋白A……这明显就是眼泪嘛，你还说没哭？”
周落霞气得用力捶了他一拳：“无聊，你是生化狗啊，居然连pH值都是用鼻子闻出来？”
孔书成：“不瞒你说，除了PH值之外，我还能闻出咱俩的CP值。”
周落霞：“你……”
孔书成用手指点了点她的笔尖：“说罢，为什么不开心？”
周落霞顿了顿：“我有点儿……怕回家。”
孔书成：“你是怕你妈妈？”
周落霞点头：“嗯，她一定会逼着我签约复旦的。”
孔书成：“那你自己怎么想？”
周落霞：“我怎么想，你难道看不出来？”
孔书成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两人莫名地沉默了片刻。
目前的形势，对于周落霞来说，的确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
她妈妈刚才在电话里说，如果周落霞放弃了复旦，那么就意味着她放弃了自家的大本营。因为，按照妈妈的设想，只要周落霞踏进复旦的大门，那么她的前途甚至还会比在清华北大还要强。因为，周落霞的外公林泊真目前就是复旦的当红教授。
这期间的利害关系，自然不必多讲！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周落霞进了复旦，只要她不是躺平四年，那么她发展前途将会比在任何一所国内高校都要强。毫不夸张的说，去复旦读书，就跟去她外婆家一样一样的。
孔书成：“如果你不舍得放弃复旦，那就签约吧！”
“我……”
周落霞没有再说话，只是双手环抱着孔书成，然后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他宽厚的胸膛。
直到数秒之后，她才仰起头，眼里却依旧闪着泪花地说道：“书成，如果我们俩都不在一座城市了，如果你去了首都，你还能用鼻子闻出我们的Cp值嘛？”
孔书成用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放心吧，首都到魔都的距离，都不用我漂洋过海来看你。再说，复旦我也去过，距离枫叶校区不远的地方，就是有名的阳登湖大闸蟹。到时候，我们俩可以一起去吃大闸蟹啊。”
周落霞：“这么说，你是无所谓我去哪所大学读书咯？”
孔书成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觉得，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不能老想着要占有这个人，而是应该让她更加自由，放飞理想，两个人一起成长和进步。”
周落霞：“那万一……你变心了，怎么办？”
孔书成：“目前来看，没人能够替代你。”
周落霞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为什么是‘目前’？”
孔书成点了点头：“嗯，那就‘永远’吧。”
周落霞假装冷哼一声：“敷衍！”
……
天色将夜，两人缠绵了一会儿，转而又去了天府路，吃了顿爆赞的“江小鱼”麻辣香锅。
虽然，周落霞口口声声说她身上流淌着一份川省的血液，但她还是被辣囧了。孔书成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辣得满头香汗不说，甚至就连她那飘逸的马尾辫都快被辣的竖起来了。
不过，两人还是直呼过瘾！
就像是，在那个闲人免进的地方缠绵一样……
……
晚上七点半，干完麻辣香锅之后，天色已经全黑。
周落霞在接到老妈第五个电话之后，不得不匆匆赶回家。
孔书成不放心，一直送她到海洋研究所的西北门。
“好了，我到家了，你就送到这里吧，赶紧回去做作业。记住哦，CMO，你一定要加油哦！”
两人来到海洋研究所的西北门后，就不敢再十指相扣了。毕竟，这里到处都有认识“周公主”的人，她可不想一回家就要面对老妈的毒舌拷问。
孔书成：“好。那我就回去了。落霞，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话，无论你作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
周落霞点点头，消失在大院的夜色中。
或许是因为吃完麻辣香锅的后遗症，周落霞走进家门后，满脸还是通红通红的。
妈妈林岚，爸爸周浩，还有外公三个人都神情紧张地坐在大厅沙发上看着她换鞋。
周落霞扭头一看，就赫然发现，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那份来自复旦大学的“提前签约合同”，已经被妈妈打印出来了，甚至就连合同右上角的大一寸照片都已经贴好了。目前，就差最后一个签约环节：本人亲笔签名。
林岚看见女儿进屋后，原本紧张的脸，一下子就绽开了笑容，她兴奋地从沙发啥站起来，然后给女儿递过来一盘洗好的车厘子：“Mandy，你怎么才回来呀？”
周落霞：“刚刚跟同学吃饭去了。”
林岚：“跟谁啊，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呀？”
周落霞：“……”
旁边正在看《Stifibsp;Ari》杂志的林泊真则哈哈一笑：“这还用得着问嘛，肯定是跟那个小孔去吃饭了啊。”
周落霞瞪了外公一眼：“胡说。”
林泊真：“你看你看，我一说小孔，你就紧张。真是的，就算是跟小孔吃个饭约个会，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啊。将来，你俩一起上复旦了，终究还不是要在一起的？要我说啊，早点儿谈恋爱，甚至早点儿结婚，也都不是什么坏事情啊。再说，我还想着早点儿升级辈分，四世同堂呢。”
“外公，你有完没完啦……？”
周落霞皱了皱眉，假装生气。只不过，当她看了看桌面上的签约合同时，依旧没有心情去她心爱的车厘子。
旁边的周浩，专业吃瓜18年，他在听了老丈人的话之后，也嘿嘿一笑。
说实话，周浩也是打心底里就喜欢孔书成。这次他听说，孔书成和周落霞两个人因为奥数初赛的出色发挥，双双都获得了复旦的提前录取名额，他的心里也是乐开了花。
然而妈妈林岚却不喜欢孔书成，她一听到“小孔”二字，立刻就本能地眉头紧锁。但是此刻，她碍于老父亲林泊真的面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催促着女儿：“赶紧把将桌子上那份合同签了吧。至于挑选什么专业，我和你爸爸，还有你外公都给你想好了，就读复旦数科学院的应用数学专业吧。”
周浩补充说明：“对，这个专业挺适合我女儿的。”
林泊真也微微点头，继续补充说明：“说起来，应用数学系的系主任，也是我以前的同事，他姓廖，人还不错的。”
说完，三位家长，都将目光聚焦到周落霞身上。
然而，周落霞却呆坐旁边的沙发上，手里抱着那只海绵宝宝抱枕，灵魂出窍般地思考着人生。看样子，她好像根本就不想在合同上签字。哦对了，那个海绵宝宝抱枕，是孔书成上个星期跟她一起逛书城的时候给她买的。
林岚看了看表，表情也再次重归虎妈本色：“喂，Mandy，你这是干嘛呢？你没听见我在跟你说话嘛？赶紧签字吧，你签完字以后，我还要拍个照给复旦招生办的柳老师那边发过去，也好让人家放心啊。她刚才都打电话说了，八点之前，咱们务必要确认。要不然，她就要锁定下一个目标了。”
周落霞缓缓地抬头，无精打采地说道：“要不然，你们帮我签吧。”
林岚：“……？”
周浩：“……？”
林泊真：“……？”
三位家长，面面相觑。
很明显，周落霞此刻摆出的姿态，百分之百就是传说中的“非暴力不抵抗”啊！
林岚怒了。
她一把抢走女儿手中的抱枕，然后用力甩到地上，并且大声吼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我看你回到家后，就跟丢了魂似的。让你赶紧签字，你还给我甩脸了是吗？你要是不想读大学，那你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真是……气死我了！”
“……”
周落霞没说话，只是突然情绪有些绷不住，然后双手捂着脸，趴在沙发上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林岚：“……”
周浩：“……”
这时候，林泊真看见宝贝外孙女失声痛哭，立刻也怒了。
他将手中的杂志用力一拍桌子，然后嗖的一下站起来，对着女儿林岚大骂道：“岚岚，你这又是干嘛啊，有你这么跟女儿说话的嘛？”
林岚被骂的脸色煞白：“爸，我……”
林泊真：“别我我我的，我就看不惯你这种盛气凌人的家长作风。咱们家落霞，这么优秀，你总是这也瞧不顺眼，那也瞧不舒服，我有时候都在想，你到底是不是她的亲妈啊？”
“……”
林岚满脸黑线，但是也不敢再回击老父亲，只好气鼓鼓地将地上的海绵宝宝捡起来，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
在沙发底下，她实在气不过，又狠狠地踩了丈夫一脚：“耗子，你去跟她说，问她到底签不签约。从小到大，她都是你给惯坏的。”
周浩忍受着剧痛，“嘶”了一声后，也不敢冲着老婆发飙，只好起身来到女儿周落霞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脑袋：“怎么了，宝贝。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如果不方便在这里说，那咱们爷俩就去房间，你把你的心事跟爸爸一个人说。”
周落霞依旧不说话，只是摇头。
周浩大致也知道了女儿的意思，于是皱起了眉头，小声地问：“你不想去复旦？”
周落霞缓了几口气后，终于点了点头：“嗯。”
她这一说，旁边的妈妈林岚立刻就炸毛了：“什么？你不想去复旦？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个女儿了。行行行，你不想去复旦，那你说说看，你想去哪所大学啊？”
周落霞突然用手擦干了眼泪，然后表情决绝地锁定：“除了清北，我哪儿也不想去！”
林岚：“……”
周浩：“……”
夫妻俩再次对视了一眼。
旁边的林泊真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此刻，林岚已经快气得不行了，甚至手指都在颤抖了，鉴于老爸林泊真在场，她又不方便说出过激的话，只能夸张地双手揉着太阳穴，表情故作痛苦地说道：“女儿啊女儿，你可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你知不知道，老妈我做梦都想你考进复旦啊，趁着你外公现在还在复旦，有些影响力，你……”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林泊真立刻重重地咳嗽一声：“喂，岚岚，你说话要提高一下思想觉悟了，别总是拿我说事儿。就算我在复旦，也不能搞什么特权。再说了，咱们家落霞有什么好的想法，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就应该充分地发扬民主，让她们坚持走自己路，去实现自己的目标。什么样的人，才配叫真正的后浪，敢闯敢拼的人，才配称作后浪。如果，只是父辈们给他们规划好一切，给他们铺好路，让他们躺平，然后温水煮青蛙，这样的路子，迟早也是会扼杀他们的理想的。”
林岚：“爸……就你觉悟最高。咱们家Mandy这回是凭本事考进去的，又不是走后门的条子生。”
周浩：“我同意爸的观点，应该让女儿有自己的想法。”
林岚又是一脚踩下去。
周浩“嘶”的声音更大了。
偌大的客厅，气氛有些严肃起来。
数息之后，林泊真缓缓地来到周落霞跟前，然后递给她一张纸巾，微微一笑：“落霞，你有什么话，就跟外公说罢，外公给你撑腰，顺便给你做参谋，怎么样？”
周落霞缓缓地抬头，目光依旧坚定：“我不想去复旦，我想继续冲击CMO，我想走的更远。”
林泊真微微点头：“那，然后呢？”
周落霞：“如果可以，我还想杀进奥数国家集训队。”
林泊真：“嗯，如果进了奥数国家集训队的话，那基本就可以保送到清华北大了。这，的确不失为一条路子啊。我倒是很支持落霞的这个决定啊！”
话音刚落，女儿林岚立刻反驳：“爸，你可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咱们落霞这次的奥数初赛能够考这么好，完全是凭运气的。咱们她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后面的事儿，真的难以预料的。你真的以为，CMO那么容易嘛？你真的以为，进入国家集训队，就跟喝汤一样简单嘛？要我说，咱们女儿就应该跟孔书成一样，抓紧机会，赶紧签约。”
周落霞：“妈，谁跟你说，孔书成他签约了？”
“……”
林岚顿了顿，然后冷笑一声道：“呵呵，这还用得着说嘛？他一个农名工的儿子，能够被保送到复旦，他还会犹豫嘛？他要是不会签约，打死我都不信！”
没等妈妈把话说完，周落霞嗖的一下起身，然后就向着自己的闺房走去。
只不过，在关上房门之前，她突然回头对林岚说道：“妈，不用打死你，孔书成他……真的没有签约。作为一个农名工的儿子，他都瞧不上复旦，你女儿我要是苟且签约了，会不会丢了你们这三位高知的脸啊？”
林岚：“……”
周浩：“……”
偌大的客厅里，突然陷入了沉默。
只有，林泊真老人却爽朗一笑，大声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哈哈哈，这个小孔，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了。落霞，你放心，外公永远支持你！复旦的确配不上你，只有小孔才配得上你！”
“……”
闺房内，周落霞没说话，只是有点儿忍不住想笑。
她知道，这次的“非暴力不抵抗”，终于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