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这里读起来不大对,有悖自然之道,太过于不谐,只要精研一段时间经文,恐怕谁都能看出来罢?我清楚,这里是伪妖神雷纹之中的蜕变节点,是真正没能转化成古妖神文字的几枚篆纹之一,可越是这样的篆纹,越应该将之潜藏,潜藏在浩渺的自然之道中,到了谁也读不出来的程度,才能够教人无声息间掉进坑里去。”
“有道理,凡人猎兽,还要在深坑上面铺就茅草和浮土,一位高明的画师要遮掩一幅画上的瑕疵,不是用浓墨重彩去涂抹,反而更应该轻描淡写,将这道瑕疵完美的融入周围的画境中去。”
“不止如此,还要加上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贴近于你我修法的那一部分景象,关于五行,关于阴阳,关于混沌,用你我的道与法之序,支撑起整部经文自然之道的骨架,彼时,他若是深入参悟此道,反而会将你我的跟脚朝着一个错误的方向持续追溯下去。”
夜已深。
柳元正与林绮萱却环绕在书桌前,一边看着柳元正笔下落于文字的伪经,一边看着书桌前展露的伪妖神雷纹。
造假很好造。
可若是想造一部无上雷经级数的伪经,却仍旧需要于细微处仔细磋磨。
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同样是在耕耘伪妖神雷纹,从另一个角度,另一个方向出发,深入道与法的内核之中,甚至给柳元正自身的紫府之道带来了许多全新的思路与灵感。
一夜之中,柳元正与林绮萱数度易稿,最终定下这部无上雷经的最终版本。
柳元正一手捉着青玉狼毫符笔,凝视着白纸上落下的文字,脸上浮现出笑容来。
这笑容中,有对那位转劫古仙的恶意,也有感悟道法的自然欢欣。
“有趣,太有趣了,若想要将此经修至圆融境界,便要将雷篆升华为真正的古妖神文字,可若要成就古妖神文字,需先证道古妖神境界,不说他是人身,没有蚣蝮大妖的血脉,即便用些邪法,走到古妖神境界的时候,他便再也无法涉足仙道玄法。这是死劫,是留在最后一步的覆身之坑!”
话音落下时,柳元正抬起手来,将青玉狼毫符笔往身前一抛。
先天灵宝悬空而立,柳元正屈指,在笔杆上轻轻一弹。
雄浑的雷霆法力朝着灵宝中汹涌灌注而去,属于柳元正道与法的灵光在灵宝天地内凝聚,最终,仿佛沾满了墨汁,笔锋处,一滴紫金色雷浆落下。
砰——!
雷浆墨汁在白色的大纸上晕散开来。
没有雷法本身的暴虐与毁灭,那一滴紫金色雷浆伴随着墨迹的晕散,仿佛与整页纸熔炼于一处。
下一瞬,浓郁的灵光透过白纸展现开来。
光芒之中,那落在纸上的文字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显照出五行、阴阳、混沌,最后凝聚成一道恍若不灭道痕一般的镜轮。
与此同时,一旁林绮萱轻轻一笑,也同样站在柳元正的身侧,震动自身的道与法。
雄浑的法力引动来浩渺的天象。
上一刻,还是月明星稀,下一刻,厚重的浓云却凝聚在天门峰上空。
浓云之中,雷霆翻滚,恍若天势凝聚。
深冬时节,大雨瓢泼落下。
紧接着,大道雷音一声声响起。
与此同时,柳元正捉起悬空的青玉狼毫符笔,往半悬空一点。
恍若是灵宝天地的一角显照。
巍峨的宫殿楼台之中,显照出一清瘦道人身着碧蓝道袍,笔走游龙的场景。
天降异象!
下一瞬,柳元正抬手一引,诸般显照漫空的异象化作最为纯粹的灵光,落入天门峰中,落入绮云洞书房里,落在那张写满雷经的白纸上面,最终凝聚成一枚枚紫金色的篆纹——
《先天开道阐法雷元劫世道经》
做罢这些,柳元正将手中的先天灵宝一收,端看着身前的无上雷经,负手而立。
“差不多罢,也就这么回事儿了。”
……
翌日,清晨。
昨夜一场大雨,今早整个岳霆群山,都被笼罩在了迷蒙的雾霭之中。
清晨的阳光撒入群山之间,散成一片浓郁的烟霞。
如此仙家盛景中,柳元正缓步走在青石板路上,远远地看去,已经能够从雾霭烟霞之中,窥见玉都院朦胧模糊的轮廓。
进青山白云道院,出绿水野鹤人家。
环视着玉都峰上的风景,入目所见,往事越上心头,教人尽生物是人非的感慨。
最后,近乎喟叹一般长长的叹了口气,吐在深冬的天地间,恍若化作一道白龙。
柳元正这才收回目光,推开半掩着的院门,重新走入旧地。
自昔年晋升金章院之后,柳元正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谁曾想,等有朝一日再回返此地的时候,竟是这般似曾相识的场景。
一众玉都院弟子云集在传功殿前观礼。
窃窃私语的声音恍若划破一道道光阴大幕,传递到柳元正的耳边。
洞开的巍峨道宫之中,各殿轮值长老皆在,正中央,一位清瘦的少年昂首而立。
一切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可光阴轮转,柳元正自己却已经成了来人。
越过众弟子分开的道路,柳元正撩袍端带,缓步走入了传功殿内。
他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恍若春风拂面,一时间散去了深冬的严寒。
站定在那少年身前,柳元正的笑容更盛,仿佛将遇宝材的欣喜,又似是与另一人对镜关照一般的熟悉。
他捏起子午阴阳诀,朝着那少年拱了拱手,又扣在气海丹田处。
“你便是庄承平罢?我在天门峰修行,道号元易。”
话音落下时,便见那少年露出哑然神色,旋即都变得莫大惊喜,少年一双明眸凝视着柳元正,仿佛要将一颗赤子之心挖出来给人看一样。
到底还是不同了,昔年柳元正创法时,如大相子一众前辈先贤,都成了牌位摆在后殿了,可如今少年熔炼十方道功,创出古法雷经,他这个一脉之主,却还在天门峰做道子呢。
这已然是两代人的见面。
如此愣怔了数息的时间,那少年才忽然像是回过神来,整个人激灵了一下,旋即后退半步,捏起子午阴阳诀,躬身便拜。
“弟子庄承平,见过元易道子!”
原地里,柳元正仍旧带着和煦的笑容,在众长老众弟子的注视下,不住的点头。
确定了,此番是棋逢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