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下山献曲
聂英哀怨地道:「我们没烦你啊,只是坐在这里感叹人生。你真要是觉得我们烦,大可以跟那些没血没泪的家伙一样跑得远远的。」
蓝臻羽噗了一声,也不知道聂英说的那些家伙是不是不在场的所有世家公子。他不由得为某些人感到悲哀。重新将书捡起,蓝臻羽顺了顺气,道:「我倒希望你们去别的地方感叹人生。白陌桑,你别被聂成华带坏了。」
聂英拍桌起身,道:「蓝臻羽,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怎么就带坏陌桑了?倒是你,还夸下海口让陌桑依你不依我,现在你始乱终弃了是吧?」
白陌桑噗了一声。
蓝臻羽站起身骂道:「聂成华!你讲话可以再难听一点!什么始乱终弃?白陌桑要做什么与我何干?现在可是休假!」
聂英道:「白云飞那个堂兄不在,你好歹也算陌桑的堂姐夫!你照顾他是天经地义的事!」
蓝臻羽道:「白陌桑不是小孩子了,照顾个鬼啊!你俩闲闲没事正好凑一对!要干嘛就干嘛去!」
白陌桑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们,似乎是真的吵起来了,而他作为引火线,也只能说一句话。
「盈盈一水间不得争吵。」
这话不是白陌桑说的,却也是他想说的。三人随着声音看去,是背着琴、带着剑的陆苓。
战火瞬间浇熄,聂英愣愣道:「陆苓,你全副武装的要去哪儿?」
陆苓看向他,道:「聂英,同我下山。」
「啊?」
石桌三人齐齐愣住。
陆苓又道:「找帮手。回房取剑,同我下山。」
聂英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慢慢瞧向蓝臻羽,果然,一脸怒容。才刚抱怨完那些事,现在自己也变成了那些家伙之一了。
聂英急急干笑道:「等等等等,你别急!你先告诉我跟你下山干嘛去!蓝臻羽他们一起去可以吗?」
陆苓瞥了蓝臻羽一眼,道:「不需要。」
蓝臻羽的眼角跳了一下,他黑着脸扬起嘴角,咬牙切齿地道:「聂成华,你快去啊。」
看他表情如此狰狞,聂英萌生了逃跑的念头,道:「哦!那我走了!」
聂英迈开步子飞奔离开,陆苓缓缓跟了上去。蓝臻羽重重坐下,头压得低低的,书卷一角已经皱得快碎了。
白陌桑噤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他也好想逃离这里。
聂英跟着陆苓御剑至蓬莱云城西南方不远处的一座镇子,名唤云水镇,镇内有河,小贩沿河摆摊,小舟一艘又一艘,风光惬意,云水镇亦有蓬莱姑苏的美名。
聂英还是第一次到云水镇来,他好奇地东看西看,道:「陆苓,来此作甚?你要与我游山玩水也不是这个时候吧?」
陆苓沿河道而行,道:「先与我兄长会合。」
聂英愣了愣,急忙跟了上去,道:「搞什么?玄机大哥也在这儿?你要跟我约会还带长辈的?」
陆苓霎时停下脚步,聂英差点撞了上去。
陆苓冷冷回过头,道:「不要废话。」
聂英心中一惊,连忙作投降状,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别生气,注意仪态!我乖乖的!」
沉默片刻,陆苓又继续向前行去。
两人沿着河道,走过大街,最后停在了一栋大宅门前,两个家仆立于两侧。
聂英抬起头,看着匾额上写着「陆府」二字,惊叹道:「哗!陆苓!这里不会是你本家吧!」
陆苓没看他,道:「不是。严格说来是亲戚家,基本与华山无关。走了。」
说毕,陆苓上前,两个家仆见到他,连忙作揖连忙开门,聂英还没能醒过神,直到陆苓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才匆匆跟上。
进了大门,是偌大的前院,花草树木,花团锦簇。
然而却不见一个下人。
陆苓似走在自家一般,径直穿过一条条廊道,最后到了偏院的一间大屋子中。
推门而入,陆玄机就坐在那里。
聂英失声道:「玄机大哥?」
陆玄机笑着起身,道:「静虚、聂公子,来得正好,赶紧开始吧。」
聂英心内悚然,是要开始什么?
他看着陆苓走到陆玄机旁边,将琴卸下,席地而坐,琴置于腿上,明显是要弹奏。
陆玄机看着毫无动静的聂英,蓦然意识到一件事,道:「静虚,你与聂公子说了吗?」
聂英立刻举手道:「没说!他什么都没说!直叫我同她下山,去哪做啥都没说!」
陆玄机愣了一愣后笑道:「聂公子,实在抱歉。是这样的……」
陆玄机说,这家是与华山陆氏本家关系颇远的远房亲戚,女主人的妹妹前阵子染病身故,留下了一名幼女,女主人的妹妹生前最喜欢吟箫与女儿听,在她下葬之后,随身携带的洞箫也作为陪葬品。之后小女儿就时常吵着想娘亲,吵着要听娘亲吹的曲子。陆玄机顺路来拜访时得知此事,就一直在想办法帮忙,最后便把脑筋动到聂英身上了。
虽然这么做并不能唤回她的娘亲,但多少能一解她的思愁。他还说,陆苓知道曲子,所以才带琴来,简单来说,便是要聂英现学现卖。
聂英思绪混乱,一时半刻没能理解,他俯首看着自己腰间的洞箫,没想到这个才是主角。
看着陆玄机和善的笑容,聂英重重叹了一口气,原本搭在佩剑上的手也转移到了洞箫上,道:「曲子不难吧?我只能尽力而为了。」
陆玄机道:「不难的,凭聂公子的造诣,很快便能学会的。」
聂英被如此夸赞,并不觉得高兴,用眼神示意陆苓后,陆苓点了点头,双手抚上琴弦,轻柔的曲调却夹杂莫名的忧愁与悲愤,聂英不禁肃然起敬,他只想到了一个词儿:深宫怨妇。
一曲四节,变化不大,却有了起承转合,聂英在脑中幻想出了画面。
一个正值大好青春的女人遇上命中注定的男人,两人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甜蜜而美好。曲调轻快热烈。这是第一节。
一对相爱的男女终成眷属,成亲后女人很快有了身孕,丈夫对她百般呵护,她仿佛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然后一个可爱的女儿出生了,女人的身子却因此造成了极大的损伤。曲末开始加进低哑的闷声,仿佛女子的啜泣。这是第二节。
女人病恹恹的身子不容许她亲自照顾女儿,男人找来了奶娘,将孩子带离了妻子的住所,每天往里头送了一堆补药。有天,补药不再往里头送了,女人的身子也好了许多,她离开居室,发现自己的丈夫搂着别的女子,卿卿我我,谈笑风生。女儿不见踪影。几年之间,丈夫没有看过她一眼,而她的女儿像个下人一样服侍着男人和他的二夫人。曲调转为沉重,像行走于雪地上深深陷下去的印子。这是第三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