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印办公后,前朝恢复了往日的忙碌,一年之计在于春,春日正是事多的时候,官员们进进出出行色匆匆,与在太和殿前跪着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这些跪谏的人身体还都挺不错,挨饿受冻的跪了两天,居然没有倒下的。晚上有些降温,小寒风呼呼地吹着,有些凄凉,众人开始有些受不住。
这两天每餐都有宫人们给送来香气扑鼻的饭菜,这些官员能看能闻饱受诱惑,还要克制自己不能吃,简直是双重折磨,还不如直接没有呢。
宫人来送饭时从不说劝解的话,只默默地拿走地上冰冷的,放上新鲜又热气腾腾的,开始新一轮诱惑。
只有在官员们让他们把所有饭菜带走时,他们才会说一句:“皇后娘娘吩咐了,虽然政见不和,但众位大人跪谏也是出于为国为民之心。
陛下是明君仁君,自然不能白白饿着忠臣,所以宫里必须提供饭菜。但若众位大人不饿,放着就是,陛下和娘娘不会怪罪的。”
总之,你们吃不吃随便,没人管你们,但陛下不能落下故意饿死臣子的名声,所以宫里必须提供饭菜做个样子。
到了后半夜,众人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哪怕跪的是冷硬石板,吹的是凛冽寒风,也阻挡不了困意。
官员们不由自主弯腰低头的打盹儿,睡着了身体失去平衡一晃就又惊醒了,勉强精神半刻,然后继续重复上述步骤,别提多惨了。
等众人都差不多睡意朦胧了,金诚等几人斜着身子凑近了使眼色,打手势,逼急了眼神特别灵动,似能说出千言万语。
“可以了吧,受不了了。”
“就是啊。”
“这群人都有毛病啊,非要受这罪!”
“不行,怎么也得等晕一个再说啊。”
“得他们动摇了,坚持不下去了有人带头才有用啊!”
“对啊,否则他们只会骂我们软骨头。”
“可我真的好累啊!”
金诚指指膝盖,又指指嘴,用眼神示意:“我们有软垫、吃过补身的药,又比他们大多数人年轻,这都坚持不下来多丢人。”
宣平对病不就冤了吗!
所以她命太医配了药丸,又让宫女们加紧制作小垫子,每人一小包药丸,两个厚厚的小垫子,小太监们来送饭时互相配合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将东西悄悄给了几人。
这几人靠着作弊舍命相陪,坚持到了第三天,这天是个阴天,风呼呼地刮着,一位中年翰林终于坚持不住的倒下了,被旁边等候的侍卫送去找太医。
剩下的人群中出现了骚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他看看你,谁也不好意思第一个退出。
几人看看金诚:到时候了吧?
金诚算了算时间,再等一会儿就该午膳了,吃饱了再走吧,现在有些腿软。
午膳在这几人的期盼中送到了,碰巧的是居然每人有一小坛佛跳墙,小太监们一揭开盖子,浓香四溢。
连佛都能吸引来的香味,这些饿昏头的人如何能受得了?做这道菜的人简直其心可诛!
金诚第一个动了手,在荤香浓郁的佛跳墙和清淡的白粥之间选择了佛跳墙,先不管饿了这么久的肠胃能不能消受,满足了口舌之欲再说。
其实跪了这么久,许多人身体疲乏不堪,大脑却越来越清醒:除了来送饭的小太监根本没人来理会我们,可见陛下是一点儿妥协的意思都没有,根本不在乎我们跪多久,也不在乎外面会怎么议论此事,我们何必白白受罪呢?
想是这么想,但谁也不好意思第一个放弃,如今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开始众人还强自忍耐着,但眼见放弃的人越来越多,似乎放弃也不丢人了,纷纷选择了离去。
等到了午后,还在坚持的只剩了十一个人,都是脾气倔、骨头硬的中年文人,摇摇晃晃地坚持着。
宣平听见汇报叹了口气,文人的骨气太软或太硬都是个问题!
宣平想了想吩咐道:“派人去他们府里说一声,家眷们可以来宫里接人,至于他们来不来又能不能把人接走,本宫就不管了。派几个太医去殿外候着吧,有什么事也好及时救治。”
这些官员的家眷们在家里提心吊胆三天了,特别是今天,别家的人都陆续回来了,自家的却迟迟没有消息,更是坐立难安,如今得了许可,哪有不来的?
因为怕这些老头儿死倔不听劝,所以宣平特别允许每家可来五人,若动嘴不行,动手总行吧?五个人怎么也能拉动一个虚弱的老头。
于是各家夫人、儿子、女儿、侄子等都有来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有三四家甚至父母高堂都来了,用孝道压制。
反正至傍晚,无论是自己随家人离开的,还是被家人强迫离开的,总之所有人都出宫了,至此,群臣跪谏事件圆满结束。
就是估计最近一段时间,太医们和民间名医都会十分忙碌,这些大人怎么也得养几天才能回来办差了,皇帝既说了不降罪自然就不会日后算账。
晚膳时间,帝后二人还在讨论此事。
“经此一事,日后不会有人再做逼迫纳谏这一套了吧?”皇帝说道,他这次这么强硬就是希望以后能减少类似事件,有事好好商量不行吗,非逼着皇帝听你的,有毛病。
“你这么油盐不进,估计没人想再找事了,白白受罪,况且你纵然说了不降罪,他们也得自己吓唬自己,只怕得提心吊胆的防着你给他们穿小鞋呢!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宣平笑着说道,边说边给恒霁碗里夹菜。
“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皇帝鄙夷地说道,将挑好刺的鱼肉放进恒霁碗里。
恒霁满了三周岁就开始锻炼他自己吃饭了,拿着个小勺子,自己从碗里挖饭菜吃,不太熟练,经常弄得脸上身上脏脏的,宣平也不许宫人们喂,想让他锻炼锻炼手的力气和灵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