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到京城,朝廷运转恢复正常,各部院又开始准备年终收尾,总结汇报。
其他还没什么,只是今年官场变动较多,所以官员考评并没有多少意义,又恰逢太皇太后崩逝,皇帝也没多少心思,直接按往年惯例把这事儿交给了吏部,没再派心腹主理。
京官由吏部考功司进行调查考核;地方官由县、州、府、省逐级考察下属官员,最后由巡抚作最后的考核定级,然后上报吏部,由吏部复核评定。
如今考核结果已经摆到了南书房,皇帝略翻了翻,没发现什么问题,就他了解的官员所得评价来看,考评结果还算客观真实。
不过皇帝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份结果上没有两位丞相的署名或印章,也就是说吏部没有经过丞相直接将结果上奏给了皇帝,但按正常程序,此事须经过丞相这一步的。
皇帝心中有些不悦,运,他们费心思迎合上位者喜好也没错,但皇帝不喜欢他们仅凭借揣测就破坏朝廷的规矩,尤其是他们还猜错了。
皇帝如今在朝堂上过于强势强硬,许多事他压根儿不在乎朝臣的劝谏,一意孤行,反对他的人许多都离开朝堂了。所以吏部赵尚书揣测他是一个十分看重权力、喜欢独裁的皇帝。
而皇权与相权历来容易产生矛盾,相权过大就会制约皇帝的权力,甚至对皇权产生威胁,所以许多皇帝都会想办法削弱相权。
宣朝设立两位丞相的原因也是如此,两位丞相分薄了权力,相互制衡,有利于皇权的稳定。
别说什么当今皇帝一向敬重岳父,礼贤下士,对两位相爷十分尊重,没登上皇位之前的表现全都不做数。
古往今来,多少皇帝夺位时谦虚仁义,登基后却冷血的清算功臣,皇帝的母族、妻族这几千年中可灭了不少,权力面前,亲情什么都不是。
如今朝堂上,对于皇帝的决定,朝臣中少有反对之声,反对之声大多来自于两位丞相,所以赵尚书认为皇帝对两位丞相应该有些厌恶和忌惮,是有意打压两位丞相的,于是他自作聪明地打算当皇帝削弱相权的一把趁手兵器。
可惜当今皇帝不是这种人,他的所作所为还真不是为了加强皇权,他并不追求独裁统治,他抢夺皇位的初衷是为了家国天下,为了给自己、给那些为国牺牲者一个公平公正。
他之所以不顾朝臣反对强势推行新政策,是因为这新政策确实有助于国家发展,而那些反对者大多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
至于两位丞相有时出言反对他的决定,都是为了国家安定,这俩人老成持重、饱经世故,言行自有道理,有问题说出来谁对就听谁的呗,他是皇帝也不代表就不会犯错。
指着皇帝一个人治理天下,对皇帝对国家都不是什么好事。对皇帝来讲没人帮自己干活了,这天下大大小小的事都由他来决策,那他只有在龙椅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一条路。
对国家来讲,皇帝独断专行、没了制约,若是个明君那就是幸事,他英明的决策可以顺利推行,可明君毕竟是少数,平庸之君最多,更不幸碰到昏君和暴君,那就得民不聊生、国家灭亡。
“把这考评结果给两位丞相送去,朕明日早朝要讨论此事。”皇帝理所当然地吩咐道,丝毫不在意现在已是夕阳西下的时辰了。
东西送到政事堂时,两位丞相都准备回家了,传旨的吉祥将事情一说,两位老狐狸有什么不明白的。
吉祥走后,两人对视一眼,加班吧,时间这么短,皇帝肯定不是让他们全面复核一遍,只要他们能找到考评的错处就行了,他们得给这野心大的赵尚书一个教训。
两位丞相带着手下属官做好了挑灯夜战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赵尚书这么差劲儿,在最关键的地方犯了错,众人只加了一个时辰的班就各回各家了。
“陛下,昨日臣与段相看了此次的考评结果,京官考评尚算公允,但地方官的考评只是流于表面,吏部对于各省上报的结果没有进行有效的复核。”次日朝堂上,林启奏道。
“陛下,对于此次考评,吏部上下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懈怠,对于地方上交的结果也进行了细致的复核,并无敷衍之处。”吏部尚书赵大人急忙说道。
赵尚书心中有些慌张,陛下为何又将东西交给了两位丞相,陛下究竟是什么想法?他此举算是得罪了两位丞相,若陛下再不信重他,他就亏大了。
“林爱卿和段爱卿发现了什么问题?”皇帝丝毫没有理会赵尚书的意思,他对这人此番举动十分不喜,更不知这人只是单纯想讨好自己,还是有意要挑拨自己与两位丞相的关系,若是后者,真心可诛。
“陛下曾命赵大人于此番考评中择选五十名清正廉洁、政绩突出的地方官吏,以备后续调迁任用,臣与段相查看了这五十人的履历,其中有三人曾任连湖县县令。”林启回道。
“林相爷,有三人曾出任连湖县县令又如何?下官知道如今的连湖县令有欺君贪赃之嫌,可与前任县令又有何干?”赵尚书有些摸不着头脑。
“连湖县是连年水灾的贫困县,但这三人在任期间勤政爱民,历年考评皆为中上等,不能因其属地贫困不能为朝廷上缴足额赋税、没有突出的政绩就否定这名官员。”赵尚书觉得自己很正义。
而皇帝脸色已经冷了下来,他本意是让两位丞相找个纰漏打压赵尚书一把,没想到这赵尚书在公事上还真的没有尽心,这是把心思都放在揣摩圣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