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个周,云蔓如常乘坐三路公交车去锦城一中。
她一早接到宋北杨的消息,提醒她上下学当心,别真的被那些混子觊觎了。
云蔓从家到公交车站台,左右堤防,不曾发现可疑人员,畅通无阻地进入学校。
抵达教室,云蔓注意目前到的零星几个同学的座位发生了变化,径直朝讲台走。
这是陈勇的带班习惯,一个星期调换一次座位,由他统筹安排。
他一般会在周日晚上的住校生自习课上,把新一周的座位表贴出来。
对于自己的姓名往往最为敏感,云蔓快速在四十二个座位排列中找到名字。
她的座位同上周变化不大,不过是和元晓晓一块,从第二组平移到第三组。
只是这一周她的名字旁边多了一个小红星,这是小组长的标识。
陈勇秉持让班上每一位学生都体验一把当“官”滋味的公平态度,除开班干部,小组长一职轮换,这周便轮到了云蔓。
小组长的职责其实很简单,收发整个组的作业,转交课代表。
一班几乎是品学兼优的学生,收作业小菜一碟,云蔓没怎么放在心上,走去原来的座位搬书,换到新位置。
她和元晓晓是老同桌了,每次换座位,她们都会互相帮忙,谁先到教室,就把对方的书一起搬了。
云蔓把两人的书从桌肚拿出来,正打算抱,有人快步走近:“我帮你。”
她闻声抬眸,男生周身干净柔和,是最热心肠,乐于助人的班长江行舟。
不等云蔓回应,江行舟已然伸手,利落地抱起桌上的一摞书,放到她的新位置。
云蔓赶紧把元晓晓的那摞抱过去,和江行舟对面站:“谢谢。”
“不客气。”江行舟刚进教室,书包都没有放下,“我也在这个组,你这周是小组长。”
“对。”云蔓点点头,把书包放到椅子上。
江行舟停在原处,好心道:“如果简慕风的作业不好收的话,你找我,我和他说说。”
陈勇规定,小组长有责任督促组员,按时提交作业。
云蔓先前只关注了自己和元晓晓,并不清楚其他人的具体位置。
她微有意外:“简慕风也在这个组吗?”
“对啊,你没看到吗。”江行舟往后面指,“他在你这一列的最后一排。”
云蔓颔首表示明白了,没太所谓,收谁的作业不是收。
倏然,前方飘来一句浸过寒霜的问话:“说我什么?”
云蔓和江行舟不谋而合,转向声音来源。
教室前门的简慕风穿着与他们别无二样的蓝白校服,仅仅是因为领口的纽扣少系了两颗,便多出不少痞气。
他吊儿郎当地昂着头,一双丹凤眼尤为疏离。
身旁跟随的祝威也不太正常,咧嘴笑得古里古怪。
云蔓和江行舟异口同声:“没什么。”
祝威双目放光,小声在简慕风耳侧说:“学霸的默契啊。”
简慕风剜他一眼,大步流星地迈入,别有深意的眸光在云蔓和江行舟之间流转。
江行舟详细补充:“就是说我们这周在一个组,云蔓是我们的组长,作业都交到她那儿。”
简慕风到讲台瞥了眼座位表,直接前往座位。
他走的是云蔓一侧的过道,有意在她身旁停顿半秒,拖长尾音“哦”了声,重音唤:“组长。”
云蔓感觉这两个字听着奇奇怪怪的,望向他时,飞快地瞟过他的胳膊,伤势并未加重。
她不再多想,坐下去,取出单词本。
江行舟多瞅了两眼简慕风的背影,同云蔓说一声,回了自己的座位。
后方的祝威看着他们三人,吃瓜之魂疯狂燃烧。
他和简慕风依旧是同桌,追过去,贼兮兮地问:“简哥,你怎么只叫云蔓组长,不叫江行舟班长?”
简慕风几下把书搬到新位置,趴下睡觉之前,扔给他一句:“你怎么不叫老子爸爸?”
祝威:“……靠!”
早读课结束,小组长要把收到的作业交给课代表。
云蔓清点各科作业的人数,只有简慕风一个人没交。
她抱着一叠试卷,起身要往后排走。
元晓晓拉住她的胳膊,看穿她的心思:“云宝,你不会是想去找简慕风交作业吧?”
云蔓嗯了嗯:“我们这个组只剩他了。”
“他不交就不交,八成就没写,把他的名字记下来,让课代表交给老师就行了。”元晓晓发自肺腑地劝。
全班谁人不知,简慕风一个来学校混日子的,一周交不了两次作业。
他以往的小组长压根不会过问,天天记一个他的名字。
元晓晓转头望:“他还在睡觉,你这个时候过去叫他交作业,他吼人的可能性有八.九成,他那么凶,胳膊上又有新伤,周末八成又去揍谁了。”
云蔓心想,万一他写了作业呢,而且他不是成天只知道打架,起码胳膊上的伤就不是。
“我有数,我去问问。”云蔓执意。
元晓晓哀叹一声,没办法,起身随她一块去了,多一个人撑场子也好。
云蔓和元晓晓一前一后走到最后一排,简慕风枕着没怎么受伤的左胳膊,睡得一动不动。
云蔓想把他叫醒,一旁的祝威友情提醒:“简哥的起床气是亿点点大。”
说完他就溜远,唯恐殃及池鱼。
元晓晓送他一个翻出太阳系的超级白眼:“怂包。”
祝威趴到后门的门框上,不服气地反驳:“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亏你语文那么好,这都不懂。”
周围同学瞧出云蔓的打算,无不为她捏一把汗,有人和元晓晓的主张一致,劝她算了。
江行舟去上厕所回来,见到这一幕,几步赶到云蔓面前,说:“我帮你叫他。”
“没事,不用。”云蔓摇摇头,曲指叩击简慕风的桌子,轻声唤:“简慕风,你的作业还没交。”
简慕风睡得沉,没有任何反应。
四周人躲闪着,视线却齐刷刷地汇聚到他们身上,观望事态的发展。
元晓晓聚精会神,虚虚拉住云蔓的另外一条胳膊,随时带她远离硝烟。
云蔓又敲了两下桌面,音量有所提高:“简慕风。”
简慕风终于有了动静,蓦地直起身,一句“你他妈烦不烦”的暴躁问候燃到了嗓子眼。
然而他睁开眼缝,对上一双大惊失色,却在强装镇定的湿润鹿眼,把脏字硬生生憋了回去。
“干嘛?”简慕风别开脑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云蔓指指手上的卷子:“你的作业。”
简慕风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尽职尽责的小组长,嗤笑:“你觉得我写了吗?”
云蔓认真作答:“我怎么知道你写没写。”
简慕风:“……”这回答没毛病。
一班的这个课间可以称得上是全年级最安静的,四下一二十双眼睛与云蔓一同落在简慕风身上。
他自动忽略所有,背靠椅背,仰头直直地看跟前的白净女生。
女生同样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深邃撞上澄澈,冷酷碰击柔和,无人进,无人退,彼此僵持。
没两秒,简慕风先一步移开视线,发狠地咬了下后牙槽。
他发现自己对上这人特没辙,又不是祝威,揍一顿就能了事。
简慕风扯出书包,在里面抓出一大把试卷,拍到桌上:“收吧。”
其他人惊奇地探头探脑,云蔓后方的元晓晓恨不能无限拉长脖子,伸到前面一窥稀奇。
云蔓拿起简慕风的试卷,干净得和新发的无甚差别,连姓名一栏都是空的。
她抿起唇,选择记他的名字,这种白卷交到老师那里,只会刺激血压。
云蔓和元晓晓反身回走,但走出去几步,云蔓不禁多管闲事,侧头说:“还是要写作业的。”
简慕风昂头盯她,细长的双眼微眯,暗了又暗。
云蔓话尽加快了步伐,生怕他会追上去,教训她似的。
简慕风被她气得溢出一声低笑,将试卷塞回桌肚。
江行舟原地不动,时刻践行一班之长的职责,苦口婆心地劝:“云蔓说得没错,你应该做作业,这样叔叔阿姨在外面也……”
他话没说完,简慕风不留颜面地打断:“我爸妈又不是你爸妈,要你一天到晚挂在嘴边。”
尾音落下,他又趴了下去,接上和周公的幽会。
江行舟无奈地叹口气,回座位为下节课做准备。
次日这个时间,云蔓照旧去收简慕风的作业。
简慕风没睡觉,但在手机上斗地主。
他余光瞥到她过来,抬头问:“又想收我的作业?”
云蔓严肃地颔首:“这周我是小组长。”必须恪尽职守。
简慕风把手机丢进桌肚,身体前倾,一双胳膊肘杵在桌子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所以这一个星期,你天天都要来问我?”
云蔓与他保持半米的距离,抓紧试卷的小动作泄露紧张,目光却坚毅:“嗯,如果你不主动交过来的话。”
简慕风瞧着她,浅扯唇角,随便翻出几张试卷,大笔一挥,信手涂鸦写完名字和选择题,往前面推。
云蔓目睹他这种随心所欲,不加任何思考的做题方式,讶异到找不出一个字来形容,默不作声地去拿他的试卷。
简慕风伤痕尤显的大手按在试卷一角,等她走近,懒散地掀起眼帘,近距离直视她。
他声调平如直线,却透出无端的诡异:“我等着你每天来问。”
作者有话要说:简狗:好耶,她每天主动来找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