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晋藩的宗亲当然不能让朱钟铉离开,若是真让朱钟铉放弃了他们,那整个晋藩顷刻之间就会消散。
没有了晋王这个名为头衔,谁还会在乎他们,眼下晋藩确实已经走到了绝境,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走上绝境的呢?
这些宗亲恐怕没有时间去反思,有反思的时间还不如用来和身边的姬妾深度交流一下感情呢。
就算是有几个头脑清醒的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后,除了对晋藩本身有好处之外,对他们这些宗亲没有任何的好处。
没有好处的事自然是没有人愿意干的,可是他们却不去想一下,晋藩没有了他们还存在吗?
朱美垸拉着朱钟铉的手看向晋藩的一众宗亲,大声说道:“诸位都表个态吧,晋藩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大家伙都有责任,如果你们想不出办法来应对鞑子的进攻,那就将所有的权力赋予晋王。
不管晋王与朝廷谈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你们都必须要认,若是有人现在不愿意,就请你们站出来。”
宗亲们无人出声,一想到今后彻底的变成平民,在宗人府被取消玉牒,这些自诩天潢贵胄的宗亲们就心如刀割。
什么时候开始的让他们这些铁杆儿庄稼都要面临吃不上饭的境地,这个时候再坚持下午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谁都不敢保证鞑子打进来会做什么事,自己家里的财富若是省着花足够两三代人吃喝不愁了,未来会怎样谁知道呢,先把眼前这一关渡过再说吧。
大家没了刚才的硬气,纷纷表示愿意服从晋王的安排,不管与朝廷谈成什么样的条件,他们都认。
朱钟铉无奈之下,还是应了下来,毕竟他也是晋藩的一份子,也不希望晋藩没有好下场,朱钟铉虽然年轻,但是他却不傻,皇帝刚刚去见了孛罗,土默特部的大军就打了过来,这里面若是没有皇帝的指使,他绝对不相信。
这些话他不能说,也不敢说,皇帝想干什么朱钟铉很清楚,晋藩在河套这么多年,并未起到移民实边的作用。
皇帝已经对晋藩失望了,希望将河套拿在朝廷手里,可是又不愿意背上一个压迫亲藩的作用,正好晋藩自己无能且无耻,给了土默特部报复晋藩的机会。
土默特部的行动间接上帮了朝廷的忙,通过土默特部对晋藩的施压,晋藩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朱钟铉并不相信土默特部敢于攻城,别看平时土默特部过河打劫朝廷不管,一旦攻城那性质可就变了,就算是攻下了晋王城,土默特也带不走任何一样财富。
朝廷的大军可能就在不远处盯着呢,只要土默特敢动手,等待他们的就只有灭亡这一条路,如今的大明有多强大,只要人的眼睛不瞎都能看的清楚。
朱钟铉明知道土默特部不会攻城,还是选择了借助土默特攻城的机会,逼迫宗亲听从自己的安排,将晋藩拆分从此成为平民,各过各的日子。
他已经受够了现在这种表面上尊贵无比,实际上一地鸡毛的糟心日子,自己读了这么书,成了平民之后倒是可以参与科举,中试之后一显身手做一个流芳百世的名臣。
宗亲们被城外蒙古部落兵的威势压制,不敢再与朱钟铉坚持,不过朱钟铉却没有就这么放过他们,而是冷笑着说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省的到时候你们又反悔,欺负孤年纪小。”
宗亲们没想到朱钟铉事情做得这么绝,竟然要让他们立字据,这种字据怎么能立,万一到时候后悔了,怎么往回找补。
可是朱钟铉现在就一个想法,你们不立字据,我就不去找朝廷搬救兵,大不了咱们就同归于尽。
面对死亡的威胁,宗亲们还是屈服了,纷纷在宣纸上立下字据,表示甘愿放弃宗室身份,以平民身份返回边墙之内。
得到这些宗亲的书面保证,朱钟铉不再耽搁,将这些字据收起来,只带着两个随从便从另一侧的城门出去,向东胜卫奔去。
朱钟铉知道,朝廷要的就是晋藩的态度,只要拿到这些字据,东胜卫城都不需要出兵,派一个官员过来跟孛罗交待一下,孛罗就会撤兵。
果然出城的时候,朱钟铉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土默特部根本就没有放游骑兵拦截从晋王城出来的人。
这进一步印证了朱钟铉的想法,晋王城离着东胜卫并不远,骑马快走,大半天的时间就能走到。
天黑之前朱钟铉便赶到了东胜卫城,东胜卫城守将在朱钟铉还没到来之前就已经接到了皇帝的旨意,只要朱钟铉前来求援,承诺放弃宗室身份,就派出官员将孛罗打发回去。
守将拿到了晋藩宗亲放弃宗室身份的字据之后,便当着朱钟铉的面安排了一名副将带着一队亲兵连夜奔向晋王城。
朱钟铉请守将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他暂时还不能回去,需要在东胜卫等待皇帝回来,晋藩与朝廷如何交接,朝廷要给晋藩什么样的补偿,这都需要谈清楚。
十多天后,沿着黄河巡视的朱瞻基返回了东胜卫城,第一时间就召见了朱钟铉。
行礼过后,朱瞻基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的那些宗亲没有闹事吧?”
“回陛下!多亏了孛罗大军压境,他们都害怕朝廷若是不救援,一旦城破,别说手里的钱财了,恐怕连小命都没了。
臣这边一施压,他们就怂了,都乖乖地立下了字据,晋藩这些年的遭遇其实应该是大明的一个缩影。
可以想象的到,这些藩王若不是都迁徙出大明,自负盈亏,朝廷现在光是负担藩王的支出恐怕就是一笔庞大的开支了,哪里还有闲钱整军经武。”
“难得你小小年纪就看清楚了这事情的本质,宗亲有钱有闲,又不缺女人,其繁殖能力太恐怖了,若是都让朝廷养,朝廷挣多少钱都不够。
那些离开大明的藩王却没有这种顾虑,他们不愁没有地,愁的是没有人耕种,而且南洋的土人武力弱小,在大明卫所兵面前就是个渣滓。
谷</span>你们出现这样的问题,不是因为你们的分封除了问题,河套地区到现在也是地广人稀,你们最大的问题是不注重武力的培养,都太过贪婪。
事实证明没有武力的支撑,无论有多少财富,都是替别人存钱,人家没来拿,是因为人家觉得现在还没到那得时候,猪需要养肥了才会杀掉。”
皇帝的话说的难听,却无限接近事实,若是晋藩有足够的武力,土默特部还敢每年跨过黄河打草谷吗?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晋藩欺负了他们,在他们没有能够打败晋藩的实力之前,也得忍着,根本不会出现这种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结果。
朱钟铉叹了口气说道:“陛下!祖父与父王前半生吃了太多的苦,好不容易拿回王位,心里只想着将从前吃过的苦补偿回来,根本就没有思考晋藩未来该怎么样。
晋藩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咎由自取,本来可以在河套称雄的局势,却生生的成了丧家之犬。”
朱瞻基安慰他道:“钟铉!不论君臣,朕也是你的叔叔辈,你想过没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算放弃宗室的身份,你的学识不会丢掉,只要你有本事完全可以参与到大明的朝堂中来。
没有了宗室身份,原本你们不能做的事,现在都能做了,你们可以经商,可以科举,哪一行不能出人头地呢!”
“侄儿也是这么想的,正想着回到关内就报名参加科举,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该试试自己的学的到底怎么样。”
“朕看不错,你才十八岁,今后的路还长着呢,朕盼着在殿试上看到你。”
朱钟铉对自己的学问还是很有自信,觉得只要自己下场参与科举就能考中一个不错的名次,大明现在两套选材班子,一套是科举制度还在运转,不愿意放弃传统的读书人可以走这条通道进入仕途。每年的定额一样是三百人。考中进士的士子,要进入政务学堂接受一年的政务培训,然后才能分配到各个地方,从最基层开始做起。
另一套是政务学堂体系,这一套体系是只招收新式学堂出来的考生,这些考生只要能通过政务学堂的入学考试就能进入政务学堂学习。如今的政务学堂每年固定招收三百人,这些学生毕业之后会分配到大明的各个地方,从基层做起。
这两套班子出来的官员,天然就形成了两个阵营,两个阵营是绝对的竞争关系,都想证明自己才是大明的未来。
这就是良性的竞争,大明现在的考核不看你说了什么,一切都是以政绩说话,溜须拍马可能在最基层的时候还能起到作用。
一旦到县级官员的位置上,有没有政绩那就是一目了然之事,实打实的政绩做不了假,大明如今的政绩考核分为三个方面。
第一是百姓的生活水平,若是在你的治下,百姓的过的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说出个天花乱坠你也是个庸官。
第二是教育水平,这个不是看本地出了几个举人,几个进士,而是考核当地的儿童入学率,哪个学生提出了新的学问假说,做出了某项影响百姓生活的重大发明。
第三是人口增长,你的治下人口越来越少,不管是生的孩子少,还是百姓选择了移民,都是你这个地方的责任,百姓移民是因为在你的治下生活的不好,才会选择移民追求更好的生活。
第四是医疗卫生,百姓能否看得起病,生病了能否有效的治疗,这是一个地方官主要职责。
第五是治安情况,一个地方盗匪横行,杀人越货,命案频出,说的再好也是假的。
这些政绩都是需要官员脚踏实地去做事才能做到,而不是当老爷坐在官衙中喝茶听曲儿就能做到。
朱钟铉是接受的是传统的教育,是标准的儒生,想要混官场并不容易,他的身份的额敏感性,天然就会让官员对他敬而远之。
就算是失去宗室身份,朱家子孙的身份可是改不了的。官员们不想因为跟一个被贬为庶人的宗室子发生交集。
不过朱瞻基倒是真心希望他能成功,甚至如同后世的那位首相一般成为大明一位刚正不阿的名臣。
闲聊了几句之后,二人转入正题,关于晋藩的撤藩问题可不是一件小事,一旦操作不好就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尤其是会令南洋的各个亲藩产生疑虑。
“钟铉!既然决定了撤藩,朕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这么说吧,你晋藩这些年在河套开垦的土地,朝廷会按照市价收回。这笔钱你们怎么分朕与朝廷不管。
撤藩后你们就成了普通百姓,与普通百姓一样,无论是种地还是经商,该交税交税,该服役服役,不能仗着自己朱家子孙的身份对抗官府。
若是有人胡作非为,朕不会给你们留任何情面,《大明律》绝对不是摆设,触犯了法律谁都救不了你们,这一点上你一点要跟晋藩上下讲清楚。”
“土地的问题臣相信朝廷会秉公处置,臣关心的是户籍问题,我晋藩迁徙至河套这么多年,大明已经没有了晋藩的户籍,没有了宗室的身份,臣等户籍怎么办?”
“户籍不是问题,你们愿意选择去哪里定居,地方官府都会给你们办理当地的户籍,就是你们不愿意离开河套都可以。
只是身份不同,以后你们的土地需要向朝廷缴纳赋税,朝廷要的是对河套的直接管理权,而不是要把你们从河套赶走。”
“别人臣管不了,也不想管,臣出生在太原,童年也在太原度过,臣想回太原居住。”
“这不是问题,选择太原也很好,你晋藩是不是在太原还有产业?”
朱钟铉点点头道:“还有一些直属侄儿的产业,其他的产业侄儿也不与那些叔伯相争,都留给他们去分吧,太原的产业足够养活我们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