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来势汹汹,想要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风流挑开窗缝看了一眼,将包袱中仅剩的两张人.皮面具对着白炎和少卿一抛,道:“赶紧换,我跟秦臻先下去挡。”他说完对着秦臻使了个眼色,秦臻会意的跟着他出了门,刚到门外,就见到一脸紧张兮兮的小雨茉和冷绯柔。
“赶紧的都给我下来!”
楼下已经乱作一团,官兵们敲敲打打可急坏了掌柜的,他左挡右挡也没挡住,只好躬身站在为首的那人身边哀求道:“吴大人哪,我们这小店经不起这般折腾,您高抬贵手,让兄弟们悠着点儿,我跟常柱给您磕头了。”
他说完拉了小二哥便要跪下,那吴新飞坐在凳上?G了一句,用脚抵住掌柜的手肘,阴阳怪气的说道:“咱们都是这沂南城里的老邻里了,莫大叔这店儿开了不是一天两天,我知道莫大叔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可是如今乱贼当道,保不准就有人混入了这里,吴某也是奉命行事,莫大叔莫要见怪啊。”话说得体面,事却一点都不含糊,他一把站起对着身边人喝道:“去,把房间里所有的人都给我揪出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手下士兵听命就往上窜,刚上了两个就听哎呦一声,被从楼梯口滚下的一个庞然大物给压了回来。
“谁!”吴新飞大吼一声上了前去,却见滚下来的竟是个人,爬起之后那人左顾右盼嘿嘿直笑,一头头发乱蓬蓬的,显然是个傻大个。
“对不住对不住!”又有一人急急忙忙跟下了楼,将那傻大个拉住之后对着吴新飞赔礼道:“我家二弟脑子有些不太好,听不得人吵闹,一犯病就迷糊,生了气了还爱乱打人。”
“你——”吴新飞气不打一处来,见秦臻铁塔般高大的身子却笨笨拙拙如没有心智的孩童,也只能自认倒霉,不耐烦的扬了扬手,说道:“得,给我站在一边去,上面还有谁?”
“还有我家三弟四弟,和……”风流的话未说完,吴新飞却伸手将他一拨,看着款款走下的冷绯柔,溜圆了眼睛嘿嘿笑道:“这姑娘面生得紧,是才进的这沂南城吗?”
冷绯柔见他一脸痴汉的模样,忍不住心底厌恶,拉着小雨茉往风流身边一站,道:“大伯。”
吴新飞有些讪讪,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瞪了一眼风流和秦臻,对着莫掌柜的说道:“还有什么人,都给我叫下来!”
莫掌柜的陪着小心对他说道:“除了白天的营生,住店的就他们一家五口,是途径这里准备进东都做生意的,前几日路过的时候,客船触了礁才滞留了下来。”
“哦?”吴新飞看了身边人一眼,那人对他点了点头,说道:“确有报备,几日前有客船触礁,方才搜查的客栈里也有船上的人。”
“嗯。”吴新飞拖长尾音勾了勾手指,便有一人拿着画像上前比对。风流自是不怕,秦臻却遮着半张脸,那人见状用手去捋他的乱发,才见他脸上很大一块疤,显然还未好干净。
“嗯?”吴新飞有些狐疑,抓了画像过来一张一张比对,待对到秦臻的画像时,他眉头一挑现出了怀疑之色。
人犯脸上的这个部位刻有刺青,眼前这人与画像中人有几分相似,同样的部位却是一块尚未好完全的疤,换谁都不会觉得只是巧合。他心底思量,身子不由自主的形成了防御之势,旁边的士兵见他不说话,也纷纷将手按在了兵刃上。
莫掌柜的叫苦不迭,却知道自己根本插不上话,只能拉着常柱往后退,正当局势剑拔弩张之际,却听“啪啪”两声响,紧接着众人眼前一亮,两道迅疾的身影打作一团摔了下来。
“你给我把东西还回来!”其中一人星眉剑目生就了一副刀削斧凿的好皮囊,而另一个……
“咦?”
当发觉下来的两人居然长得一模一样时,常柱发出了一声惊疑,莫掌柜的却一把将他的嘴捂住,也不做声,只死命的拉着他退到了角落里。
“凭什么还给你!大哥说了,你为人心胸狭窄,根本难当咱们夜家主事的大任!你自己看看二哥的脸,他虽年岁长于你我,却打小烧坏了脑子不懂事,不就是拿了你的玉佩上街换东西吃,你一壶滚烫的水将他的脸给浇成什么样了!”
“犯了错就该受罚,他是哥哥,凭什么他做错事我就该挨着受着,那玉佩——”话突然哽噎住,方才还打得极凶的一人骤然间有了颓废之色,松开手后面色灰暗的一退,冷冷笑道:“也罢,咱们虽是双生,却自小便不同命,爹娘疼的是你,大哥爱护的也是你,你如今妻女皆在身边,自是不用理会我这样的弟弟。得,等过几日这渡口解了禁,你们便还去东都做你们的生意,而我,自此一人天涯海角,死了都不会再回去!”
“够了!官爷在这搜查,你俩打打闹闹成何体统,还不都给我站到一边去!”风流此刻才发现那两张面具竟是一模一样的,他心底惊出冷汗,脸上却只是愤怒之色,对着白炎二人一顿呵斥之后,转身向吴新飞说道:“夜某家教不严,让官爷笑话了,这俩个是我的双生胞弟,打小便不太和睦,扰了官爷的军务,实在抱歉。”
吴新飞这才回过神来,见那两人一样的眉目,几乎无差的身高,倒的的确确是双生的兄弟,且听他们方才所言,原是其中一人因那傻大个偷了玉佩去换东西,竟对自己的亲哥哥下了如此狠手,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吴新飞抖开画像重新比对,却见那傻大个看着那冷冰冰的兄弟瑟瑟发抖,直往另外一个人身后躲,似乎是怕了那心狠的兄弟,而那兄弟二人模样俊逸,也实在跟画像上的人犯对不上号,他心底不甘,装模作样的对了老半天,说道:“这人犯倒是对不上,可是——”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的示意道:“咱沂南可是戒严好些天了,明明下了令不许陌生人入住,莫掌柜的,你这可是摆明了没把郡守大老爷的话放在眼里,你们这样做,让我们这些为保你们一方平安日夜巡逻的兄弟们很为难啊。”
他这一路过来没少敲诈勒索各个客栈铺子的掌柜当家的银两,一般来说大家都是破财免灾,没有人愿意跟官府作对,所以他现在故技重施准备再压榨一番。
莫掌柜的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支使着常柱去柜台处拿银子,常柱战战兢兢的往柜台后走,那吴新飞见银子就要到手,正得意间,突听门外传来马匹嘶吼,紧接着门外一阵骚乱,他跑出去一看,只见自己等人留在门外的马儿都跟发了疯似的往前冲去。
“快,快拦住它们!”
眼见马儿在道上奔腾,吴新飞急得跳脚就追,手下的士兵一看他跑了,顿时也拔腿冲了出去。常柱拿了银子出了柜台,却已看不见官兵们的身影,他呆呆的看了看掌柜的,又看了看手中的银子,一个转身将它们又放了回去。
“掌柜的……”风流知道自己等人已经暴露,虽然官兵没有发觉,但掌柜的……
“行了,不用说了。”莫掌柜摆了摆手,看着那两张入店时不一样而现在却一般无二的面孔,又看了看风流,叹了口气,道:“世道不宁,我只是个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实在惹不起是非,几位还是另寻住处,走吧。”
“掌柜的——”白少卿上前一步还要说话,白炎却从旁扣住他的肩膀,冲着他摇了摇头,道:“不要为难掌柜的,我们住了这几日,已经很感激了。”
他说完对着风流和秦臻示意了一下,想让他们上去收拾东西,趁着官兵没有回转好做离开,谁知话还没出口,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啸响,他反手一夹,夹住了一枚飞镖。
糟!暴露了!
几人心头俱是一惊,转瞬之间便形成了攻势,可预想的打斗却没有到来,只从门口露出了一个脑袋,顶着一脸胡茬子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看着他们直笑,就在所有人都疑惑不解的时候,白炎却倒吸一口冷气背过了身去。
“老三说的果然没错,你认得我!”那人打门外跳入,直奔向白炎而去,白炎抬步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扬声说道:“既然认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好歹我们帮你撵走了官兵,你这样转身就走是不是不太道义。”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门外那动静是此人所为,可却不知道他为何一来就揪住白炎,白炎没有回头,只漠然回应道:“阁下认错人了,我与你素不相识。”
“那我呢。”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众人回头一看,见一蓝袍黄脸男子慢慢走进店内,蚕眉凤眼,两缕美?风度翩翩。
“那我呢。”那人又重复了一句,朝着白炎步步紧逼而去:“东渝一别匆匆两载,往日种种历历在目,易某尤记当年与你和公子相谈甚欢的场面,不知你……可还记得。”
白炎的唇边漾起了苦涩,在张有椋松开手后,他回过头,对着身后那蓝袍男子恭敬一揖,轻声说道:“易大哥别来无恙,白炎,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