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花开时节又逢君

屋内没有过多摆设,梨木雕花的圆桌上放着一道珍珑棋局,却并非空白,而是摆好了黑白数子,想来他竟不是与人从头来下,而是布下棋局让人接着来填的。

南宫白泽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怪那么多人败下阵来,原来他竟是以残局开头的,这样一来,对弈的难度也就比一般对战困难了数倍,因为除了要考虑接下来该怎么走之外,还得纵观全局,思索棋局本身落子的用意。

可苦了!

南宫热河又摸了摸口袋,盘算着等会要去钱庄兑多少银票才好,白炎那头却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跨步上前,坐在了黑子的一方。

“请。”他倒行得潇洒,伸手做请落落大方,南宫与白泽二人在旁长叹一声,认命的对视了一眼,分别站在了他的身旁。那“无瑕”有了一丝诧异,讶他方才还一副踌躇的模样,突然之间却又这般胸有成竹,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微微一顿之后,唇角微扬,脚步轻移,坐去了白子的那方。

“谁先来?”

“我。”白炎很干脆的答了一字,从棋罐中拿出一粒黑子便压了下去,那“无瑕”见他想也不想就开始下棋,心中无端的有了一丝不安的迹象。

这人……

与旁人有些不一样!

一般前来挑战的人在看了棋局之后都显得有些慌张,落子之前皆细细思量,如此一来反而会瞻前顾后举棋不定,一旦被人催促就会自乱阵脚,有所不防,这人却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落子利索,毫不拖泥带水,神色淡定,似乎在看到这盘棋的时候他的心中便有了定论。

是他的棋艺过人,还是……

他曾经与人下过这盘残局?!

“啊——”

那“无瑕”心中尚在暗忖,一旁站着的南宫热河却突然啊了一声,眉目间也有了欣喜与醒悟之色。

原来如此!

没想到瞎猫撞上了死耗子,竟让他碰到了这盘棋。

这棋局当初在建州的时候公子便与缠绵公子下过,当时小侯爷正想拉着公子去玩儿,奈何那两人一下起来就没个完,他百无聊赖的在旁窜来蹦去,惹恼了公子,楞是罚他坐在一旁看着二人下完,他先是嘟嘟囔囔小声抗议,后来也被两人的棋艺所引,破天荒的认认真真看了那一局;那一局从上午直下到了掌灯时分,几乎所有能走的套路都被两位公子走了个遍,他二人在棋盘上杀得畅快淋漓,看的人也着实过了一回棋盘自有乾坤地的瘾,现在只要小侯爷尚能记得当时的一二,今日的这盘棋他就未必会输!

正如南宫热河所想,白炎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怕性。

从踏入小筑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底其实就已经有了一个念想,既然这人模仿无瑕如此惟妙惟肖,细节入微,那么他所设的棋局说不定也是无瑕曾经下过的!自己虽不精通棋艺,但每每无瑕无聊之时,也曾数次拉着自己陪他下棋,指不定这人设下的便是自己见过的呢。也就是抱着这样一种想法,他才义无反顾的踏入了房间内,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是对的,看来模仿得太像也未必是件好事,因为于旁人来说或许有用,但于真正的无瑕身边最亲近的人来说,他所有习性又有谁能清楚得过自己的呢!如此一来,反而成就了自己最大的胜算!

“你要输了。”不久之后,白炎的唇角勾勒出一道轻弧,他挑起眉头看向了对面那人的眼睛。

举棋不定!

那曾无数次出现在前来挑战者身上的举动第一次出现在了“公子无瑕”的落子之间,他似乎有些疑惑,又带着几分恼怒,一张凑近之后能明显看出稚嫩的脸上微微泛出了晕红。他轻轻的咬了咬唇,十分专注的盯着白炎所下的每一个棋子,看了一会儿之后,将手中的白子朝着棋盘一扔,霍然站起了身:“不下了!”

白炎见状眉角一扬,自面具之下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不是输了吗?怎么,愿赌服输的道理你不懂?”

“废话少说,银子在那头,你们拿了就走。”看来这“无瑕”除了模仿无瑕的东西之外,竟是个不讲道理的主,见他说完之后一顿脚就要开溜,白炎伸手一扣便抓在了他的肩头。

“银子可以不要,人却非看不可。”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敢借着无瑕的名头在外招摇,说话之间他动手去抓那少年脸上的面具,岂料那少年动作更快,只一个转身间便抽出一柄寒气逼人的短匕刺了过来,白炎见他主仆二人都如此刁横,脸上便是一沉,正待下手惩戒,便听得门外传来了一声轻柔的笑声,温温软软,透着空灵。

“看你下回还敢不敢调皮,这回吃到苦头了吧。”

那声音正是无瑕所发,白炎听得一愣,而他手中的少年更是死劲儿的挣扎起来,口中忙不迭的叫着:“了不得,小昭,赶紧把地冻给召回来,这正主来了,少爷我是跑不掉了。”

那被唤小昭的绯衣少女应着便往外跑,却被门口出现的两道身影给拦住了。

“你做这么多不就是想引我来见你,这会子却又要找人搬救兵去?好好的不呆在沂南,你跑到这来招摇撞骗的做什么。”无瑕摇了摇头,看着在白炎手中苦苦挣扎的少年,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放了他吧,他是武门的少主霖睿,从小就是个不安分的主,跟你一样。”那话却是冲着白炎所说,白炎“哦?”了一声,将手松了一下,却转瞬之间抹去了霖睿脸上的面具。

“这便是……”他的话顿住了,他已经看清了面前那张精灵古怪的脸,那赫然便是当初盗取楼船时,他们为了拿到腰牌去春意阁时无瑕所扮的面相,当时无瑕便说过,这脸的主人刁钻古怪,不是一个安分的主,今日一见才知他果然所言非虚。

面具被摘,霖睿先是一把捂住自己的脸,然后自指缝里瞧向了无瑕,口中嘟嘟道:“谁让你玩儿什么都不带上我的,我本去了东都,找到了你的小筑,可你却没回来,我等了好久,直到有人来打扫房子,又全是身着便装的御林军,我怕惹了麻烦,不敢再呆,只好在你沿途会经过的地方设下棋局,打着你的名号引你来了。”他说完将嘴一撅,几步走到无瑕身边将头拱向了他的怀里,无瑕听得他说有御林军来打扫小筑心底便是一惊,奈何白炎在旁,不好细问,只能拎着他的耳朵将他轻轻一推,道:“少来打诨,我问你,我让你回沂南去的,你怎么还在这里?”

“一言难尽,想当时,我,唉——”霖睿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仰天长叹了一声,还没来得及继续,便被无瑕狠狠敲了一记:“少贫,从这往沂南正好有水路,明日我们各走各的,来年经过沂南,我会去看你。”他说完返身便走:“白炎,我们回去。”

“白炎,白炎?!”霖睿本还在可怜兮兮的去追他,听到那称呼后突然提高了几个声调,一把回头看向了满脸警惕的白炎,巴巴的便贴了过去。

“你就是那个,无瑕喜欢的那个人对不对,我曾听他在梦中叫过你的名字!可算是看到你了,我叫霖睿,你叫什么?啊对了,你叫白炎的,我跟无瑕是从小就很要好的朋友!他一定跟你提起过我的对不对?你们这是要回东都去了吗?带上我带上我,我很招人喜欢的,我爹说,我从小就人见人爱,树见花开……欸你别走啊,喂,喂,等我——等等我——你们都别走,我收拾收拾很快的——”

人见人爱,树见花开,车见车爆胎,这是小皮蛋的口头禅,噗,轩城四周年快乐,晚安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