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人在哪?现在怎样了?”缠绵与奚昊匆匆从远处奔来,到了城楼上,见弦伊等人均被关在门外,他心底焦急,拍了拍门,却没得到无瑕的回应,于是拉过弦伊沉声问道:“我听弓说,无瑕早上突然跑入了郑国的营地之中,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实在是不知道哪。”弦伊急得红了眼眶,却无法回答缠绵的话,早上她曾去看过无瑕一回,可见他睡得沉,便没去吵他,谁料后来醒来便发生了那样的情况,她不明缘由,自然无法回答缠绵的话。
“他一人在里面吗?”
“明威也在,公子跑出去时就穿着中衣,赤着脚,是明威将他抱回来的,送进去时,公子脸色极差,说不想见任何人,明威便将门关上了,到这会儿都还没回应。”弦伊说完一抹眼泪,对着缠绵道:“公子素日里最听你的话,如今小侯爷不在,便只能靠你了,他如今不让任何人进去,咱们又不知道原因,当真是急死了。”
“缠绵,你赶紧去看看,无瑕的身子没好,可万万不能这般闷着气的。”奚昊听了弦伊的话心底着急,拉着缠绵便将他推向了门口,缠绵伸手叩了叩门,里面传来了明威的说话声。
“无瑕说,暂时不想见任何人,你们别逼他,让他静一静,我会在这里守着他,好吗。”
“是我,明威,告诉无瑕我想见他。”
门内沉默了一下,隐约听见明威将缠绵的话小声转达,顷刻之后他却又道:“无瑕说,不想见任何人,他说让两位公子不要担心,他没事。”
“没事!没事又怎会——”
“奚昊!”缠绵突然出手拉住了奚昊,对他摇了摇头,然后对着门内道:“好,等会我会熬了粥送来,明威,麻烦你照顾无瑕。”
“我会的。”那话之后屋内又陷入了无限的沉默之中,缠绵倚着门框站了一会儿,回身将奚昊的指尖轻轻一扣,道:“走。”
“缠绵?!”奚昊不明所以,满目诧异的望着他,缠绵却不去解释,只侧目对弦伊道:“去给公子熬药,等会和粥一块送来,他既说想要静一静,咱们便都别去吵他,明威自会照顾他。”
与奚昊一样,弦伊也不明白缠绵为何突然间就退让了,但她知道缠绵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于是在听罢他的话后将头一点,回身对站在一旁的于程颢道:“去将马车上的药材全都拿过来,这大军在此估计还要几日,省得来回跑。”
“好。”于程颢应着去寻人帮着搬东西,缠绵则拉着奚昊离开了门口,往了自己所住的房间而去。
“缠绵……”发觉缠绵将自己的手拽得紧紧,奚昊心底突然有了几许惶然,缠绵的双唇紧抿着,眉头也锁得死死,显见他同样有着不安,奚昊的心头猛的一跳,有了一种不祥之感。
缠绵定是猜到了什么了,他与无瑕那么默契,许多时候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言语表达便能心领神会,可既然他已经有了答案,却为何不对自己说呢?
“缠绵……”
“嗯。”缠绵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应了一句之后半天没有再说话,奚昊心中难过,却不知如何去问,只好也随之沉默着,慢慢走到了桌旁坐下。
昨夜还好好的,自己与缠绵看过无瑕之后才回了房间休息,早起也去瞧过一回,见他没醒,才先去给爹爹请安的,谁知回来之后,他竟便成了这样,究竟昨晚上发生了什么?这城楼附近驻扎的全都是昨日才进入此地的大郑士兵,莫非是有人潜入,还是——
“我出去一趟。”奚昊豁然开朗,正想将自己心中怀疑道出,缠绵却抢先一步说了一声,出了门去。
“你去哪?”奚昊跟在身后追了几步,见缠绵脚步匆忙,他愈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白炎不在,无瑕又不肯将心事说出,他身子未好,这么闷着迟早要出事。白炎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无瑕若是一直这样消沉下去可怎么办才好……
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奚昊叹息一声之后准备去做药丸打发这难熬的时间,正回身时听得门外一响,他以为是缠绵回转,忙回头道:“怎么了,可是忘了什么。”
门外那人没有答话,只背着阳光站在那里,以微微眯起的双眼带着一抹深意望着他,顷刻之后,轻声道:“听说这军中有位神医,可便是你了?”
来人说话未带敬语,谈吐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胁迫感,奚昊看他眼生,又见他身上装束并非大晋战甲,于是警惕的向后一退,盯着他道:“是我,你是谁?”
“我……”那人突然顿了一下,然后踏步而入,紧接着竟一返身将房门关上了。
奚昊心头突突猛跳着,想要与那人拉开距离,可退步之时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触及到了桌子边沿,无法再退。
“你别害怕,我来只是想问一个人的情况。”见他害怕,那人笑了一笑,然后摊开了自己的双臂示意了一下,表示自己身上并未带任何兵刃。
“你是大郑的士兵?”看他露出了微笑,似乎也没什么恶意,奚昊轻轻舒了口气,又道:“你们昨日才入的军营,当并不认识我,又怎会知道我的身份,还有,你要问的那人是谁?”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说话时的样子……很有趣。”来人斟酌了一下,用了一个很奇怪的词,奚昊脸色一红,有了一丝恼怒。
“怎么有趣了?!”他有些不服,见来人还在看着自己笑,遂气嘟嘟的返身一坐,别开了头去。
“你的神态……很像一个人……”声音突然停住了,屋子顿时陷入了死寂之中,奚昊本还在生气,却在这奇怪的现象之下不由自主的转过了头去。
他在想什么?虽然他的眼睛还盯在自己脸上,可他的思绪却已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你叫什么?”好奇是人的本性,更何况眼前的还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奚昊本没指望他会回答自己,岂料那人却在回过神后看了他一眼,然后郑重其事的道:“我姓郑,名澈轩,字哲主,至于怎么叫,随你高兴。”
那答案已经如此明显,却奈何面前这人是个从不问世事的主,郑澈轩本还等着看奚昊在得知自己身份之后的反应,却不料他只是眨了眨眼,然后应了一声道:“我叫宗奚昊,大家平日里便叫我奚昊。”
郑澈轩一时之间有些错愕,他没料到奚昊竟不知道自己是谁,还如此郑重的回答自己的话,那天真的模样令他看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继而点头道:“好,没想到天下第一神医的奚昊公子竟是如此有趣的一个人,这世间传闻当真不可尽信,便如……”
便如世人口中的冷公子一般,如果没有与之朝夕相对,谁又能料到他也会有那孩子气的一面,那冷酷无情的面具之下,又藏着一颗如此敏感脆弱的心呢。
“对了,你说要问一个人的情况,不知你要问的究竟是何人?”奚昊不知他是谁,自然不会纠结在其身份之上,相反,他倒是很好奇他要问的那人是谁。
郑澈轩听罢之后顿了一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笺来。
“他的病情很复杂,症状都写在上面了,你先看看,然后我想听听你的想法。”郑澈轩说着将手中的信笺递到了奚昊面前,奚昊听后恍然大悟,原来他说的问一个人的情况并非是找人,而是要问那个人的病情。
奚昊接过信笺,有些迫不及待的拆开,然后细细读了起来。
七窍玲珑之症……
眉头渐渐便锁起了,奚昊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却没有说话,只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看完那信,然后将之合起,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去。
郑澈轩并未去催促他,只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那信上所写的其实便是无瑕的病情,所述的情况全是由寇云整理而来,奚昊看着看着便有些发懵,他不明白为何郑澈轩所问之人的病情会与无瑕如此相似,不,不是相似,便仿佛……他要问的其实就是无瑕一般……
“你的这位朋友,他如今怎样了?”奚昊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却只换来了一句敷衍。
“他的脸色依然很白,身子似乎还是不怎么好……”想到昨夜无瑕那苍白的脸,郑澈轩的心不由自主的被狠狠揪痛了一下。
一年多过去了,自己本以为有孟白炎陪在他身边,他的身子会比过去好很多,可谁知昨夜一见,才知他竟还是如此;且当他迷糊之中将自己当成孟白炎呼唤之时,眼中竟还落下了泪来,如此可见,孟白炎根本就没有照顾好他,能令旁人觊觎与渴望的无瑕公子这般患得患失,伤心落泪,那姓孟的小子当真是不可饶恕。
唇角浮出了一丝苦涩,郑澈轩自嘲的摇了摇头,未等奚昊再问,他突然身形一动,走到门边将门一拉,道:“有人来了,我还是先走了,你若得空便给我写上几付方子,待他回到我身边时,我才好为他医治。”
“可我怎么找你——”奚昊向前追了几步,郑澈轩这才停了一下,没有回头,只轻声回道:“很快我们便会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