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情之所契 如铃合欢

阳光透过薄窗,暖暖的照在雕花书架上,墙面上形态各异的桃花图一束一束绚烂的绽放。风儿吹过书页,发出窸窸细响,薄冰散尽的铜鼎依然留着一丝清凉,风吹皱了水面,泛起了层层涟漪,一圈一圈向着四面荡漾。

辰时已至,屋内却依然十分安静。

几日几夜的奔波劳累,加上昨夜毫不节制的畅饮,令白炎至今仍陷在沉睡之中。无瑕早已醒来,却未曾起身,只轻眨着双眼,一动不动的望着身边之人。

他做了什么梦?为何如此不安?

指尖抬起,慢慢抚上了那睡梦之中依然深锁的眉头。

他的眉弓如此突出,所以让他的双眼显得十分深邃,还有他的鼻梁,很高,很直,上唇却略薄,唇角总是不自觉的扬起,带着一种不羁的笑容,下颌很奇怪,中间有一道浅浅的沟,摸着很舒服,也令他的脸型看起来更为菱角分明,更加迷人。

“你在看什么……”

刚刚醒来的嗓音带着一种独特的沙哑,彰显着诱人的声线,吸引了无瑕的耳朵。指尖依然勾勒着那人的轮廓,见他已经醒来却并不睁眼,无瑕轻笑着抚上了他的脸,道:“看你,想好好看看你的样子。”

“是不是因为长得太帅,所以觉得看不够么。”

“哧——是因为太过不要脸,所以要看得清楚一点。”嘴上丝毫不饶,无瑕说着便去揪白炎的脸,白炎这才双眼一睁哈哈一笑,扬声道:“恼羞成怒了,你便承认了自己对我的痴心吧,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果真是给你三分颜色,你便开起了染坊,说出这话来也不嫌害臊。”无瑕被他一说有了恼意,放手便要起身,白炎见他果然恼了,忙伸手将他一拉,耍赖道:“天还没亮,再陪我躺会儿。”

“辰时已过,一会儿弦伊便要来伺候洗漱了,你昨日刚回的便来了,理当回去向侯爷请安,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了。”

“爹爹说了,许我先歇两日,好好陪陪你,我都这么久没见你了,你当真忍心便这么赶我回去?”白炎说完双眉一锁,可怜巴巴的望向了无瑕,无瑕本已撑起了身子便要离去,被他这一望之下,竟心生不舍,有了犹豫。

“无瑕……”语带委屈,那在战场上浴血.拼杀皆眉头不皱的男子此刻竟如孩子一般撒起了娇来:“就一会,让我抱抱你,我好久好久都没有抱过你了,好不好。”

“昨日刚抱过。”无瑕撇着唇角斜觑了他一眼,不由自主的便显出了小性子来。

“可是那一下怎么能够,你若不陪我躺,今日你走到哪,我便跟到哪,而且,是寸步不离。”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房间里。”

“那正好,咱们今日便一整天窝在房间里,不出去。”白炎说完嘿嘿一笑,伸手又要去拉无瑕,无瑕见状狠狠一掌打在了他的手背上,唬道:“你敢再动手,我便将你的双手用金丝绞了。”

“你可舍不得——”白炎怪叫一声搂住了他的腰向下一带,然后一个翻身间便将他压在了身下。

“你下来!”无瑕霎时红了脸,身子挣扎了几下,却根本拗不过那人的力气,反而越动弹越贴近了他的怀抱。

“孟白炎你给我下来!”

“不下。”白炎嬉笑着将身子一俯,突然间紧紧贴住了无瑕的脸颊,那炙热的呼吸掠动着无瑕的发,肌肤相触的温度让他瞬间安静了下来。

“噗通——噗通——”

心跳得好快,白炎的热度便要将自己融化了……

“白……炎……”眼神有了迷离,无瑕伸出手去,紧紧扣住了白炎的双肩,用尽全力的将他拉向了自己。

不够,就算是抱得这么近,这么紧,自己为何依然还是觉得不够。

“无瑕,我想你……每一天,每一刻,每一次呼吸都在想着你……我想你想得都要疯掉了……我想就这么抱着你,抱一辈子……一辈子都不放手……”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在耳畔,那热切而又露骨的话语让无瑕窒住了呼吸,他睁着双眼怔怔的望着半空,然后双唇一动,喃喃道:“那就不要放手,抓住我的手,一辈子都不放开。”

十指紧扣,修长的双臂交叠着向上延伸,那栗色肌肤之下的身躯如同冬天的雪花,白得那般无瑕,缠绵悱恻的热吻燃烧了所有的一切,让人在迷乱之中沉沦,再也无力挣扎。

“白炎,我将你的小厮带来了——”门突然一声碰响,惊醒了那情难自已的两人,无瑕下意识的伸手一推,白炎始料未及,竟一退之下未曾注意,就此跌下了床去。

“噗——哈哈哈哈——”

缠绵与云岚满脸无辜的站在门口,大笑出声,白炎脸朝下趴在地上,恨恨的回头看向了他二人,咬牙切齿道:“君子不扰人清梦,你俩这么大早的跑来可是故意的!”

“我打赌输了,打早过来开工的。”云岚早上醒来得知自己竟败在那人手里,心中本还愤愤不平,奈何缠绵死活拉着他要他过来领罚,他心不甘情不愿之下才跟着到了这里,可来了之后发现,原来杵在这里做个招人嫌的眼中钉还蛮不错的,至少七日之内,他可报了那人长久以来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仇了。

“小的云岚,在接下来的七日之内,是小侯爷您的跟班,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会日夜不离的跟着您,听候您的差遣。”云岚笑得忒贼,待发现白炎听了自己的话后果然一脸苦相的皱起了眉头,他禁不住得意的对着缠绵使了个眼色。缠绵却在笑过之后渐渐凝住了神,见他回头望向自己,才刻意淡然的道了一句:“昨夜宿醉,到早了也一身酒味,不如你去浴池放了水,让他好好醒醒酒气。”

云岚听罢点了点头,冲着白炎一扬眉头,道:“小的在池边等你,保准给你搓下三层皮来。”他说完抬步出了门去,缠绵却走到床边,拿起外衣对着白炎一丢,道:“天气热,泡个澡去去火气。”

白炎接过衣服套在身上,回头看了床内一眼,然后神色古怪的出了门去,待他的身影消失,缠绵才走去将房门一关,又慢慢的回到床边,伸手将那被子一拉,道:“出来。”

“不出……”无瑕从方才开始便一直蒙在被中,此刻缠绵叫他,他却怎么都不肯出来。

“害羞了?”缠绵伸手将被子一扯,无瑕顿时暴露在外,却依然侧着身子面对床内,不肯回头。

“你与白炎两情相悦,耳鬓厮磨自然会有所反应,你虽聪慧,但于情事却懵懂之极,这些反应只是人的本性,又何来羞耻之说。”见他依然死命的埋着头,缠绵忍不住低声一笑,将被子盖回他的身上,然后靠在床头俯下身去,伸手抚住了他的发。

“一个人若是无情无欲,那么他的生命也就如同一潭死水,毫无生趣。你自小就性子淡然,考虑的是牵动万千性命的大事,身边来来往往的又都是些刀口舔血的汉子,别人少年纵狂,情窦初开的时光,你却在权谋之中沉浮挣扎,心中想的,永远是如何才能立于不败,击垮敌手,所以,你已经丢失了太多美好的,该要去享受与得到的东西,无瑕,情之所至,只要顺应自己的心便好了,便如同我与奚昊,世俗算得了什么,人生百年也不过白驹过隙,我们若是为了他人的眼光而活着,会活得很累很痛苦。”

无瑕依然没有回头,却默默的看着前方呢喃道:“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些……因为从六岁开始,无瑕便是一个人在拼命的奔跑……不敢迟疑,不敢停下脚步,怕自己的一个疏忽便会赔上无数条活生生的性命,在这样一种状况之下,自然没有儿女情长,情窦初开的体会,甚至至今为止,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动了心,动了情,所以,更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白炎的那份炙热,我……感到好害怕……觉得很丢人……”

缠绵闻言又是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怕什么,白炎那小子若是敢欺负你——”

“咳咳!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让我也来听听。”

悄无声息之间,白炎竟已经回到了房中,正凑上前来想要一听究竟,无瑕身子一僵,抓起一个软枕看也不看便往身后一砸,却正砸在了白炎的脸上,令他吃痛的叫出了声来。

“都出去,中午之前,谁都不许进来。”无瑕说完将被子一拉,再次将头蒙在了里面,缠绵回头看了白炎一眼,见他可怜兮兮的揉着鼻头,还想说话,遂伸手一搂他的脖子将他往外一拽,道:“出来,我还没审你方才都做了些什么呢。”

白炎这才恍然大悟的瞪大了眼,继而讪讪的干笑了一声,见无瑕蒙住被子不理自己,只好将手中软枕对着床中一丢,由得缠绵将他拉出了门去。

“说!你方才是不是动了什么坏心思。”缠绵一手将他摁在了门框上低声问着,白炎翻着白眼望着空中,然后夸张的言道:“居然快要中午了,马上便可以叫无瑕起床了。”

“你小子——”缠绵恨得牙根痒痒,正欲再问,院门外突然传来了呼唤声,听来人叫得急切,他二人皆心头一凛,松了手,下了台阶迎了上去。

“出了何事?”见进门的竟是白山军中的薛长安,白炎心底隐隐有了不安。

“侯爷让属下来告知小侯爷,大军今夜便会拔营前往盘龙,侯爷说让小侯爷立刻准备启程。”

“究竟出了什么事?”

大军本定在五日之后才全面拔营前移,为何现在突然提前了这么多?

“属下刚从巨鹿回来,韩国的鬼影将军带领大军过境,不出三日便会到达巨鹿!”

“鬼影将军柳洛冷?!”

“是!韩军押运了大批的粮草军马,不日便会到达了。”

白炎心头一沉,瞬间锁起了眉头。

刘劭康这是要来报仇了,赫博多大军盘踞巨鹿,他却派兵前来增援,这分明便是他借刀shā • rén之计,他这是要来报当初的断臂之仇了。

“白炎,你便要走了吗?那无瑕怎么办?”方才还笑闹着的缠绵此刻也乱了心神,白炎刚回便又要走,那无瑕又该怎么办?

“传令下去,让龙卫前来见我。”身后突然传来了无瑕的声音,白炎与缠绵皆是一惊,回头去看时,无瑕已经几步下了台阶,到了他们的身旁。

“无瑕,我……”

指尖轻点,无瑕制止了白炎的话,然后抬头而望,于灿烂的阳光下微微一笑道:“我跟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