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轩中生意倒是一如既往的好,布置格局典雅大气,菜式齐全味道好,价格公道,回头客十分之多。
冷二,冷三与莫岑友三人此刻正坐在二楼房间喝茶聊天,突然门一响,一道白影盈盈而入,三人一见皆是一喜,起身迎了上去。
“公子竟出宫了!”喜悦之情掩饰不住,三人将无瑕让到桌旁,有些高兴得不知所措。
“呆了这么久,今日看天气好,皇上让我出来走走,我便来了。”无瑕笑着将面具拿下,坐在了桌旁。
“公子又瘦了!”冷三悄悄抹了抹眼角,弦伊在一旁看了,笑道:“三叔这么大年纪还哭鼻子,羞了。”
那二人也是润了眼角,听弦伊一说,忙转身擦着眼睛,道:“夏天灰尘大,迷了眼。”
“倒有趣了,不知是什么风,竟一下子迷了三人的眼。”
“丫头!”无瑕轻嗔着瞥了弦伊一眼,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不去找了秋瞳跟你上街逛逛去,女儿家多打扮打扮,别整天伶牙俐齿,小心将来没人敢要。”
“公子!”弦伊脸颊霎时绯红,恨恨一跺脚,出了门去。
“这丫头,倒果真愈发不饶人了,将来也不知谁能降得住她。”冷二摇头笑道,无瑕却只是抬眼看着弦伊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只怕,生生扯断的姻缘,再难续。”说完收回眼神,端起冷二递过的茶,抿了一口,道:“无瑕也休养了这么些日子了,该是时候整顿手中生意,重振旗鼓了。”
“公子还是再歇歇,身子骨愈发纤瘦了,脸色也是不怎么好,可是宫里住得不惯,以前住在太子府,咱们还可以隔三岔五送了吃的去,这会子住在宫里,手续繁琐,倒……”冷二说着垂下了头去,无瑕见他难过,笑着安慰道:“冷二叔说这话,倒像是皇上刻薄了无瑕似的,宫里面什么都是最好的,皇上又照顾周到的,怎会在饮食冷暖上让无瑕吃了亏,此话,不可再提。”
冷二忙起身一揖道:“冷二失言了,皇上对公子当是极其用心,又怎会亏待了公子。”那话一完,却怎么思忖都觉不对,又不敢再解释,怕是越描越黑,还好无瑕并不在意,只微微一笑,道:“莫掌柜来了多日,无瑕让你久等了。”
莫岑友到了跟前行了一礼,道:“上次听闻公子手中生意受损,以为公子会来调银子,结果公子这头杳无音讯。后,又说公子被人劫持,莫某当真是坐不住了,不光是我,咱们莫府的当家掌柜的都是十分焦急,这会子知道公子平安归来,大伙儿让莫某定要见到了公子,带来大家的问候,另外,也带来一句话:‘莫家与公子如今共同进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福祸与共!’公子冰雪剔透,当知其意。”
无瑕没有说话,只望着莫岑友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此美丽,令见者也随之心头涌起悦意。
“冷二叔将这些日子的账目拿来无瑕瞧瞧,如今咱们手中银两短缺,蒙莫府各位掌柜当家的不弃,愿与咱们共同进退,无瑕若还扭捏作态,当真不是大丈夫所为,莫掌柜也将带来的账目来给无瑕一看,无瑕会调配银两,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损失扳回来。”
“好,好。”莫岑友喜颜于色,乐呵呵的去了房间拿账本,冷二也去了账房,当房间只剩下无瑕与冷三二人时,冷三思忖了半天,才开口道:“公子是否该尽早回咱们自己的园子来住,皇上虽然照顾周到,毕竟也是束缚众多,公子本是自由惯的,身份也非一般,如此长期相处,毕竟不便。”
无瑕知他其意,自己虽然势力不足,也只是亡国的皇子,但毕竟是男儿身,太子对自己的意思,冷三又怎会不知,如此长期相处,倒的确会再起事端。
“无瑕知道了,三叔放心,待再过一段时间,无瑕自会与皇上提起,咱们虽然需要仰仗郑国势力,但,却也不是能够让人随意摆弄的傀儡,无瑕会拿主意。”
“公子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倒是三叔多虑了。”正说着,冷二与莫岑友拿了账本进来,无瑕令他二人将账本放下,开始细细查看。
晌午转眼便至,无瑕却一直看着账本不肯停下,劝也劝不住,那三人在旁坐立不安,司马逸端着饭菜热了几遍,也是心头焦急。公子吃东西本就少,现在天气渐热,他身子虚寒,不能像旁人那般着得过于单薄,如今被正午的热气一冲,当真是胃口全无。
流萤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莹白的东西,司马逸回头看那碗中竟然冒着丝丝冷气,不禁奇道:“倒是弄的什么?看着像冰,却为何这般细绒。”
流萤冲他一笑,道:“皇上令小六子公公送来了冰块,说公子今日定是晚上才回的,白天天气热,公子身子虚寒,穿得不如咱们薄,皇上怕公子中了暑气,说将冰块放在水中,给房间降温,我已经打发了人去弄了,这个是另外送来的,是冬日用山泉水冻成的,本是给公子放在茶中的,我觉得,冰块融化,倒抢了茶的味道,于是便用齿刀削打成冰沫,兑了蜜糖,又凉又易入口,公子尝尝。”
无瑕听他说了一大串,终于放下账本道:“出宫一趟,皇上倒愈发忙了,这般劳师动众,无瑕以后还怎敢提出宫一事。”
冷三见他眉头轻蹙,知他想到了自己刚才与他所言,遂从流萤手中接了碗去,放到了无瑕面前:“车道山前必有路,将来的事谁能预料,公子素日聪慧,当不会为那虚无的前景劳心伤神,这沙冰做着定十分费劲,且不要浪费了流萤的一番心意。”
“你倒鬼主意多。”无瑕对着流萤微微一笑,端起碗舀起沙冰入口,那凉意顺着舌尖浸入,当真让他霎时觉出清爽,心头郁闷之气也散了许多。
傍晚时分,无瑕终于看完了全部账目,他将冷二冷三与莫岑友叫到身旁,细细说出了计划,调配了银两,将以前四散的绸缎庄集中起来,选择了几个富庶之所重点发展,那三人十分细心的记下了他的话,然后又提出了思虑之处,等一切商量妥当,竟已经到了戌时,无瑕起身到了窗前,见月色朦胧,回头道:“弦伊丫头还没回么?”
“早回了,跟秋瞳在一块不知道嘀咕些什么,大概是女儿家家的梯己话。”
“这个时辰了,只怕已经关了宫门了,公子今日歇在这里么?”冷二探首去望窗外,却见不远处灯火一路蔓延,心头一叹,道:“看样子,跟从前在太子府一样,皇上,来接公子了。”
无瑕俯首一看,那一长溜的灯火已经到了问鼎轩的门外,料想是如冷二所言,看自己入夜还未回,皇上来接自己了。
回身往门外走,见冷三面带忧思望着自己,无瑕轻轻一咬唇,却又不知道该对冷三说些什么,才好使他安心,冷三慈爱的望着无瑕一笑,道:“公子只管回去,公子是极有主意的,冷三相信公子定不会让自己沦为他人手中傀儡。”无瑕郑重的点点头,唤了弦伊下了楼。
大门打开,郑澈轩站在门外对着无瑕伸出手道:“无瑕,我来接你回宫。”
稍稍一迟疑,双手已被那人捉住,拉在了身畔。走了几步,无瑕将手轻轻一挣,道:“这么多侍卫跟着,皇上放手,小心落人口实。”郑澈轩眉间一展,更加用力的扣住了他的手,轻声道:“谁敢说,我便要他的脑袋。”
无瑕心头一凛,抬眼看着那人,看着他那一脸正经的神色,突然一阵心悸。此人有多久没在自己面前如此强势了?!这话语便如一个警示,敲响了自己心底的那根弦。
要小心!这男人现在是掌控生死的君王,不再是当初那个缺少机遇,上下不能的秦王了!此人是大郑的主子!这一点,自己一定要谨记!
随着郑澈轩入了马车,无瑕抬眼去看问鼎轩,那三人站在门口与他道别,冷三眼中深深的担忧令无瑕心头一堵,眼神收回,身子靠入软垫,无瑕闭上双眼沉默不语。马车一晃,向着皇宫而去,那人温热的掌心却依然将他紧扣,不曾放开……
奚昊竟不知自己为何会跟这人跑来这里,虽说进了门便发觉了不妥,却未想到他竟在此还有旧识,心底无名火起,待他被小侯爷带进房间之后,他便恨得牙根痒痒,门一关上,小侯爷还未转身,便被他一脚踹在了脚踝上。
小侯爷疼得倒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进门之后奚昊便已十分不耐,自己是带着他从后门进去的,虽说没言明此处是做什么的,但见奚昊脸色大变,他便知道他必定发飙。
跳着脚蹦跶了几步,小侯爷无辜的回过了头来:“你先别生气,换了衣服我慢慢跟你说。”
奚昊冷冷的一抬头道:“我倒不知道你素日里竟还来这种地方,炎炎,叫得可够亲热的了,你居然还敢带我一起来,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撂倒在这里,无瑕若是知道……”
小侯爷本还在旁边衣橱也不知在翻些什么,当奚昊口中无瑕二字说出之时,他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回头,依然在翻箱倒柜:“他若知,必不会疑我真心,我虽不羁,却只会忠贞他一人,娘亲曾逼我娶亲,我跑过多次,其中一次便是躲进了这畅春园,刚才苏怡所叫之名并非白炎名字……”
奚昊听他说话渐有落寞之势,心底早就知他来此定有其它缘由,当下走到他身后,手伸出,按在他的肩头,道:“我收回方才所言,不该提起无瑕惹你伤心……”
“方才苏怡姑娘叫的是嫣嫣,桂宫留影光难取,嫣薰兰破轻轻语,你说,你取何字好呢?”
看着那回头之人眼底掠过的狡黠,奚昊真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知道他的性子,就必定知道他叫自己来没安了好心,竟被他蒙蔽,刚才还心软的去给他道歉,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警告你,你敢叫我跟你一同胡闹,我便——”
穴位被那人点住,看着小侯爷拿出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奚昊双眸一闭。
“我定要将你身上所有经脉全都扎上银针,孟白炎,你给我等着——”
“嘶……”
畅春园中,两个土财主模样的男子皆打了个寒颤,抬眼去看那廊曲春色浓的后院,脸色却丝毫没有身陷温柔乡中该有的欢愉畅快之色,因为他们知道,待出了这畅春园,小侯爷府便要鸡飞狗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