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弹,一道纸鸢飘然落入了墙的那边,璎珞出了侯府,敲响了无瑕小筑的大门。
“姑娘有事?”一个小子开了门,见是一美貌少女,出口问道。
“小哥万福。”璎珞盈盈一拜,道:“璎珞刚才放的纸鸢不慎跌入了这院中,想来找了回去。”
“这——”小子迟疑道:“我家公子不喜外人来访,姑娘那纸鸢如果贵重,我便赔偿了姑娘银两,姑娘再去买一个便是。”
居然如此小心!璎珞心头一惊,眉间轻蹙,却指向院内道:“就在那边的墙内了,小哥,行个方便,让我去拾了就是。”
小子为难的回头去看,果然在后院墙头看见一个半挂的纸鸢,挠挠脑袋,道:“好吧,不过小声点,别弄了大动静,我们家公子在后院歇息。”
一听那话,璎珞眉头一挑,嘴角微微一笑,道:“是!”
从院中经过,却眼角斜觑,见整个院子冷冷清清,静得有点奇怪,当下小声道:“你们这么大个院子,怎么这么安静啊,有点碜人。”
小子轻声道:“我家公子身子不好,大家都不敢大声喧哗,怕扰了他静养。”
居然还是如此柔弱一男子,一个男子扶柳般弱不禁风,不知是何等风景。璎珞嘴角带着不屑,脚步入了后院,小子一顿,道:“糟,公子居然在外歇息,可怎么好,姑娘那风筝,还是不拾了吧。”
璎珞一抬头,见那满院桃树之下放着一软榻,榻上侧身躺着一人,看不见脸,只满头漆黑的长发蜿蜒在枕边,身上覆着一条小毯,看那身形很是纤瘦,却十分修长,一手搭在身侧,手指纤长白皙,在七月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
璎珞冲小子微微一笑,身子已经朝那纸鸢而去,小子不敢高声叫她,只好站在院门前干着急。
“何人!”身后一声轻喝,一道破空声传来,璎珞耳中听见,正欲躲开,却突然改变主意,硬生生挨了那弹指射来的小石块。肩头一阵剧痛,璎珞吃痛出声,捂住肩回头一看,一道绯红身影瞬息已到了眼前。
“什么人闯入小筑。”面前那少女明眸皓齿,却一脸怒容。
“弦伊姑娘,这姑娘是来捡回纸鸢的!”小子见璎珞被控,忙出声叫道。
“谁让你放闲杂人等进来的。”弦伊口中依然轻喝。
璎珞被她缚住,只将手一挣,声音不禁扬了几分:“我只是来捡纸鸢的,姐姐放手。”说完那眼中居然漾起一层薄雾,眼见泪水便要落下,弦伊将眉头一扬,道:“你却是在哪放的纸鸢,居然会飞入这后院。”
“就在这墙的那头,小侯爷府。”那泪水已经落下,弦伊一愣,松了手,道:“侯府?!”
“弦伊,又在吵什么呢?”一声轻叹,无瑕睁开双眼,却张口便是一阵轻咳,弦伊忙急急过去帮公子抚背轻捶,道:“公子,小子放了个姑娘进来,说是来捡纸鸢的。”
无瑕身子坐起,回眸而望,璎珞心头猛的一跳,直直望向他,却瞬间感到呼吸一顿,双眼就此怔住。
这个便是无瑕公子了?!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的男子!
这面容不该是一男子应有的,却偏偏长在一男子身上!
明眸如波,柳眉如黛,脸色略显苍白,一粒朱砂如血烙在眉间,身子削瘦,却修长挺拔,一袭白衣素裹,在阳光下,整个人都耀着淡淡的光芒。
这是一个无论男女见了都会怦然心动的男人!便如同一朵盛开的罂粟,明知道不能靠近,却仍然被吸引,情不自禁的跌落。
“弦伊丫头脾气不好,姑娘没事吧。”无瑕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姑娘刚才说,小侯爷府?”
“是!”璎珞口中低应,道:“璎珞见过无瑕公子!”
“你……知道我是谁?”
“璎珞是皇上赐给小侯爷的丫头!”璎珞却不直接回答,只是柔柔说了一句。
“皇上赐的?”果然无瑕一愣,继而细细看她。
好一个俏丽脱俗的丫头,皇上赐的……
心头不知为何泛起难言的酸楚,无瑕双眸一低,道:“是该有个女子随侍,南宫再细致,也终究是个男子,不及女儿家心思细密。”
弦伊见公子情绪低落,定是因此思及他与小侯爷之情难容于世,心中怅然,当下将纸鸢拿下,放入璎珞手中,道:“好了,纸鸢给你了,姑娘请回吧。”
璎珞手拿纸鸢,盈盈一拜,道:“早就想来拜访公子了,以前小侯爷多蒙公子照顾,以后璎珞定会精心照顾我们家小侯爷,也好让公子省心。”那话一完,抬眸见无瑕公子身子在风中轻轻一颤,脸上却依然带着淡淡笑意,道:“如此甚好,有姑娘照顾白炎,无瑕以后也不用再多操心了。”回头对弦伊道:“去把小侯爷的药拿来吧,交给璎珞姑娘带回去,以后有璎珞姑娘照顾小侯爷,咱们便放手了。”
“小侯爷箭伤已经好了许多,昨夜沐浴之时,璎珞见那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请无瑕公子大可放心。”
无瑕脸色一瞬煞白,贝齿不自觉的咬了嘴唇,继而垂眸道:“姑娘随了弦伊去拿药吧,好好照顾小侯爷,无瑕乏了,先走一步。”说完离了小院,进了房去。
弦伊心头一堵,拿眼去瞪了一眼璎珞,哪来的丫头,偏这么没眼色,在公子面前说这些话。心中愤愤,口中话语顿时冲起:“璎珞姑娘,随弦伊去拿药吧,既然现在姑娘照顾小侯爷了,就尽点心,别让他一天到晚往我们这跑了。”
“弦伊姐姐,璎珞记下了,璎珞定当尽心,请姐姐放心。”眸间一闪,随弦伊入了一间小屋,见灶上还在煎药,故意问道:“怎地还专弄了屋子熬药,可是公子身体不济?”
弦伊愈发火大,将小侯爷的药拿起一把塞入璎珞怀中:“拿了你家小侯爷的药去吧,今天起早了,又来了只乌鸦聒噪,头都晕了,姑娘请——。”
璎珞只微微一笑,道:“谢谢姐姐了。”脚步轻移,款款而去,望着那离去的身影,弦伊没由来一阵烦躁,想到刚才公子离去的神情,心头一酸,怔怔然坐在灶前,望着那火发起呆来。
璎珞回了侯府,见南宫热河在院中,忙走下台阶,却在阶边一脚踏空,跌入院中,手中药包散了一地。
“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着了没?”南宫热河疾步上前去扶她,却在将她扶起之时听那口中一声低呼,竟是痛得脸色发白,当下心头一急,问道:“可是摔着哪了?”
璎珞只是轻轻一摇头,道:“不是摔的,是刚刚去那边小筑捡纸鸢,被弦伊姐姐用石子打到了肩膀,疼痛难忍。”
“弦伊丫头?”南宫热河脱口道:“她为何打你?那丫头脾气太坏,我找她去。”
“南宫哥哥——”璎珞急急的拉住南宫热河,道:“不怪她,璎珞进去的时候没看见无瑕公子在院中,吵到了公子休息,弦伊姐姐才出手伤了我,我不碍事的,你别去闹,要不小侯爷知道了定会生气的。”
“唉,你以后少去招惹那丫头,她的脾气不是一般的爆,连我都惧她三分,怎么样,肩膀有没有事?还有,你这一地的药包又是从哪来的?”
“璎珞吵到了公子,他问起我,我跟他说是皇上赐给小侯爷的丫头,他便让我把小侯爷的药拿了回来,说以后让咱们自己给小侯爷熬了喝了,也省得他们麻烦。”
那话一出,南宫热河脸上一愣,完了,公子定是生气了。
“你可还有跟公子说了什么?”
璎珞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嘴上却道:“没了,再没说什么了,拿了药就回来了。”
南宫热河叫苦不迭,当初无瑕公子为避小侯爷不惜不辞而别,远上东都,小侯爷为了他受尽了折磨,现在好不容易两人相安无事,相处融洽了,偏皇上又赐了个丫头过来,皇命难违,可是今天赐个丫头,过段时间要是再赐个侯爷夫人可怎么好?
“南宫哥哥,可是璎珞做错了什么?”那眼中泪水说来就来,一看璎珞那模样,南宫热河长叹一声,道:“你没错,错在那纠缠的情上,不说了,小侯爷快回来了,收拾收拾,将药去熬上,唉,怕是又要折腾了。”
“好!”璎珞乖乖应道,伸手去拾了那一地药包,嘴角带笑,入了后院而去。
无瑕却只身站在门边,十指仍然按在门上,额头轻抵,静默不语。
放手吧!放手吧!
心底在呐喊,可是,放不下!不想放下!
他是大晋的小侯爷,将来是要继承父亲封地的,他的身边,自当应有一绝色女子相随相伴,相濡以沫,白首不离!现在只是一个丫头,自己心底居然都如此难受,要是将来他奉皇命成亲,与她人花烛相对,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想逃!想再次逃离!
十指紧紧握住,拼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姬无瑕,你却又犯了什么傻?你早知道这是不能允诺之情,你居然会让那份缱绻绊住自己,你真该死,你忘了那么多为你送命的臣子了吗?他们要的,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无能之辈,他们要的是能够复兴大戍的有道明主,你本就不该有此情感,不该!
听到身后缓缓而来的脚步,无瑕口中轻轻道:“等蒙语来了,无瑕便随太子一同回郑!”
身后那人脚步一顿,心头涌起欣喜,伸出的双手却在半空顿住,迅速收回。
不能让他反感了,他既答应了要一同回去,便不能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一定要好好稳住他的那心!郑澈轩嘴角勾起笑意,静静站在无瑕身后,悦意浮现眉间!
明日预告:桃之夭夭:无瑕静静站在墙边,琉璃紧握,耳中听着那头嬉闹,心中五味杂陈,酸楚难忍!
那才是他该有的生活,自己身负血海深仇,与这大晋不共戴天,将来与他,也定是水火不容之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便就此走出他的生命,不再纠缠吧!
脚步轻移,返身而去,细碎的步子,踏碎了那一颗七窍玲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