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似面色苍白,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他能感觉到宋羡的怒气。
常安也沉下脸,大爷从赵州回来,心里不知道怎么牵挂谢大小姐,回到城中看到大小姐在院子里照应病患,太医院的人却远远地躲着,生怕被传上时疫。
这让大爷如何能压得住?
宋羡盯着贾似:“本官总算知晓,为何每次时疫,太医院去了也是束手无策,你们就是这样治疗疫症的?”
贾似冷汗从额头上滑下来。
宋羡道:“你可知朝廷为何要设官药局?是为了能让患病的百姓得到及时的医治,而非给你们寻个养尊处优的好去处。”
贾似道:“宋将军息怒,官药局没有懈怠,已经散出去不少药材……”他是怕死,但也为自己留了后路,只要将药材拿出来用处,上官查下来也寻不到他的错处。
宋羡道:“镇州城会用药的人很多,医工就能按方抓药,何必用你?”
贾似张开嘴,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辩解。
宋羡吩咐衙差:“将贾大人送去院子里,让他亲力亲为照顾病患,官药局自有衙署接手,贾大人大可放心。”
衙差应声上前将贾似架起向院子里走去。
贾似虽然害怕却不敢挣扎,整个人看着好不狼狈,旁边的一众医工看到贾似这般模样都吓得垂头噤声。
宋羡发落了贾似,依旧怒气未消,问向身边的医工:“里面怎么样了?”
宋羡在赶回的路上收到了曲承美递送的文书,知晓镇州的情形,虽然确实有了时疫,但好在安排的及时,城中的病患虽然不断,但没有大增。
加上在镇州新建了官药局,药材也还够用,还能应付得过来。
医工禀告时,曲知县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曲承美道:“城中开始发赈济粮了,现在看来一个月内粮食不会有问题,驻兵的军营中尚没有人患症,军营中都熏了艾草,附近的水源也都派人护着,眼下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曲承美不敢去想,如果事先没有准备,眼下的镇州会是什么模样,去年好不容易有所起色的镇州城就会毁于一旦。
现在虽然城内、村子里有人生病,好在发现的及时,早早就将病患挪出来,没有让疫症肆无忌惮地传下去。
宋羡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心中也十分镇定,因为事先有所安排,他也知晓镇州必然不会乱。
但站在这里,想到谢良辰就在院子里医治病患,他这颗心无法踏实。
常安也在旁边暗暗地摇头,老太太安然无恙,镇州城没事,军营也没乱,现在就差谢大小姐。
终于宋羡再次开口:“里面人手够用吗?病患要治,郎中和医工也要好好歇息。”
曲承美实话实说:“这样的时候……恐怕……不够……但郎中也就这么多,各州都有病患,着实调不来更多人。”
宋羡只觉得胸口一凉,眼下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不要再送更多病患进去。
宋羡走向旁边的棚屋:“有什么公务,拿过来,我在这里处置。”
……
谢良辰忙得脚不沾地,差不多忘记了来到这院子有多久了。
她只记得医工在耳边说:“宋将军回镇州了。”
谢良辰下意识地舒了一口气,跟着她就又听到贾似被送进院子的消息。
谢良辰抿嘴一笑。
许汀真也跟着道:“到底还是宋将军。”
换了旁人可能都不会这样,至少要给贾似留些颜面。
贾似不敢再有别的心思,开始帮忙医治病患。
宋羡回了城,在谢良辰这里就像是打了个小水花,让她分神了片刻,就不再去想了。
宋将军在外面,她就更加不用去思量其他,只要专心帮衬许先生就好。
但这个小水花却也有自己的脾气,就是要让她不断地想起它的存在。
医工上前催促谢良辰用饭:“今天送来的饭食比往常更好了,送进来的时候还嘱咐让我们多吃些。”
谢良辰净了手和许先生一起坐下来,发现桌子上的饭菜的确与之前不同。
眼下这样的时候,能给他们准备这样的饭菜,着实不易。
许汀真也没料到会是这样,愣了片刻道:“吃吧,吃完还要去忙。”
谢良辰吃了不少,虽说她不是什么挑食的人,但面对可口的饭菜,心情总是会好一些。
一碗饭下肚之后,谢良辰思量,这或许就是宋羡回到镇州之后的变化。
曲知县有了主心骨,整个镇州也多了底气,能够顾及到的地方也就更多了。
事实上,谢良辰思量的没错,宋羡回来的第三天开始,被抬进来的病患明显少了许多。
“轻症都挪到另一处了,”衙差道,“还有许多看着不像患了时疫的,也都分隔开了。”
少了病患,院子里的郎中可以多歇息一会儿。
第四天开始下雪,只不过雪刚落在地上就化开,这样的雪雨下到了第二天又完全变成了雪。
谢良辰和许汀真站在屋子里向外看,天气变化太快,恐对疫情不利。
谢良辰正缩着冻的有些僵硬的手指,就看到了衙差抬着炭火进院子。
很快屋子里就加了炭盆,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病患也都安静下来。
“衙署在发赈灾粮,也调来了木柴和炭火,”衙差道,“虽然街上的铺子不能开了,但大家也不能饿着,外面有宋将军和曲大人在,你们就放心吧,也快熬到头了。”
衙差的话不是在安抚他们,外面确实稳住了,没有因为这场大雪就增加更多的病患。
这一天晚上,谢良辰终于有了时间在灯下看脉案,之前充满了焦躁、恐惧的小院子,现在也多了几分难得的静谧。
从屋子里出来,谢良辰提着灯去查看病患的情形,刚好走过大门前。
送炭火的衙差,伸手将门打开。
好久没有出这院子,谢良辰趁这个功夫向外看去,乍看过去外面漆黑一片,不过再定定神,就能瞧见不远处有一盏风灯始终亮着。
衙差笑着道:“那是宋将军,自从宋将军回城之后,就将衙署搬到棚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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