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二十八回

第二十八回:

扬声痛骂猴王怒,

褪鳞剧角龙子痴

悟空笑得那般神采飞扬,让敖烈爱恋不已又心醉神迷。可敖烈总不敢对他表明心迹。是因为杨戬与他形影不离,抑或是……?

这几乎要逼疯直性子的小白龙了。

直到有一日,敖烈又去找悟空喝酒。醉眼朦胧中,淡黄烛光里,悟空半长的金发披拂在肩头,黑亮的眼睛也隐约镀上一层金光。他的笑容那样明媚,他的一举一动那般迷人……敖烈终于忍不住一吐为快了。

谁知悟空听了,只面色古怪地问道:“小白龙,你到底想说什么?”

敖烈借着酒劲儿,乜斜醉眼,一把握住悟空的手腕道:“本王对你动心了……只想知道,你对本王的心意如何?”

别看敖烈整日价飞扬跋扈,在感情上就是个雏儿,比当年拜师求艺前的悟空尚且不如。

悟空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正色道:“老孙不跟你玩虚的,实话告诉你罢,老孙没有、也不会对你动心。”

握在手腕上的手登时收紧了,敖烈嘶吼一声道:“何也?!”

悟空反诘道:“老孙为何要对你动心?难道只因为你留情于老孙不成?”

敖烈愤然低吼道:“本王……本王对你日思夜想,茶饭不思,不求你也如此,只求你心里有我一席之地!千万莫要离了我……”

悟空头疼地揉了揉脑袋,他可不想跟玄奘的坐骑有一腿。何况就算敖烈只是敖烈,悟空也不会对一个坏脾气直性子的小毛孩动心的。如果心里一定要有人的话,那人不妨是……不妨是……

悟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白皙俊秀、高大挺拔、傲气内敛的人。他庭阙中金色的天眼睁开,似有千言万语……

悟空复又揉了揉眼睛,把注意力集中在撒泼撒娇撒痴的小白龙身上,沉声道:“为什么?凭什么?仅仅因为你心中有老孙,便要老孙心中也有你?”

见敖烈面如死灰,悟空微微将声音放得温和了些,“小白龙,你未成仙道,修为和心境尚不圆满,恐怕难以理解仙家行止。但老孙还是要给你讲解一番,无论你能否入耳:仙家不受胁迫,无论这胁迫来自外力还是内心。无论你自称对老孙用情多深,老孙也不会受你胁迫。”说罢悟空长叹一口气,打了个呼哨就消失了,只留敖烈一人歪在椅子上泪流满面。

他仰天长啸,泣血的龙吟划破天际。敖烈的心宛如冬日的果子,皱巴巴地蜷缩着。他倔性子上来,一定要证明心意,一定要打动悟空!

敖烈上天入地寻悟空,得知他回了花果山。敖烈一言不发,日夜兼程数千里,到了悟空家中。水帘洞外,无形之障拦住了敖烈,显然主人不欢迎他的到来,却有满山的精怪围上来看热闹。

敖烈跪在洞外,反复呼喊悟空的名字,不断嘶声道:“孙悟空,你出来!你出来!”

水帘洞里仍旧静悄悄的,隐约传出悟空无奈的叹息。良久,敖烈喊得声带出血、声嘶力竭,却仍旧匍匐在水帘洞外寸步不移。

水帘洞中传来悟空哭笑不得的话:“小白龙,你还是回西海罢,莫要在这让满山精怪看了笑话。”

敖烈惨然一笑,低声道:“既然你不出来看我一眼,面子又有何用?”又惨烈道:“我想让你心里眼里有我,我想把我所有最好的东西给你……”

在满山遍野的精怪、恐怕还有隐去形迹的仙家的注视下,敖烈长吟一声,现出原身,乃是一条十七八丈长短的白龙,银鳞银角银须,唬得满山精怪四处逃散。敖烈低声道:“悟空,我知你精通炼器之道,我修炼数百载的龙鳞和龙角是炼器的天材地宝,如今都给了你罢——你既然不看我一眼,我留着它又有何用?”

说罢,白龙竟自行褪鳞剧角,将沾染着蓝色龙血的鳞片和银光闪闪的龙角,献祭一般堆放水帘洞前!

悟空实在看不下去,现身了。他先平和道:“褪鳞剧角疼了罢?”向敖烈一指,登时止住流血。

敖烈颤声道:“……你,你……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一面了……”岂止是很疼?疼的是撕心裂肺!此时敖烈却全然忘记了疼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悟空。

谁知悟空虽言语温和,却并无感动,反而疾言厉色逐客道:“西海龙王三太子敖烈,你丢尽了水族的脸面,又以自我伤害,妄想博取仙家同情,实是可悲!莫说超脱物外的仙家,就连众生见状,怕是也不敢、不能接受你的心意了,实是可叹!敖烈,你无端放大妄心,不断渲染悲情,实是可笑!把你那龙角龙鳞收回罢,老孙当年未成仙时尚且不留之物,如今更不会贪求。连自家都不爱惜,又如何能爱惜旁人?胁迫心意,又如何能善待心意?”

敖烈惨然道:“孙悟空!我为你茶饭不思,撕心裂肺,你竟这般对我!”

悟空回过头,对敖烈的顽固不化十分生气,他眉头一皱,破口骂道:“敖烈,你就像个吵着要糖的小孩儿,满地打滚撒泼耍赖。老孙也明白,你觉得付出了这么多心意,老孙倘若不拿同样的心意补偿你,未免显得不够意思。可是小白龙,人只因可爱而被爱,而非你对我有情,我便要对你有意。”

敖烈匍匐在地,泪流满面道:“我对你做的这些,你难道没有一丝感动不成?”

悟空见骂他无用,只得叹气道:“敖烈,汝之所行,并非在感动老孙,而是不断地告诉自己,感动自己而已。”

此时灵台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悟空,他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就不能和善些对他?”

是杨戬。看来杨戬的修为又有提高,竟在悟空不觉时来了。悟空亦以神念相答道:“哼,倘若你觉得他可怜可爱,便自去怜他爱他,但勿要这般劝老孙。毕竟你对他表示怜悯只要动动嘴皮子,可老孙却要面对他的死缠烂打!”

杨戬印在悟空灵台中的信息满是笑意:“悟空,他哪里如你可怜可爱?不如怜取眼前人罢。”

不如怜取眼前人……

悟空忽然开口了,这次柔和了许多,既回答了杨戬,又是对敖烈答话:“对人动情是自己之事,倘若以此为要挟,便不是真人行止。仙家超脱永生,内心纯粹,看透事物本源。敖烈,此时你修为不足,这番话恐怕也不能明白,盼你记住,留待日后求证:只有慈悲的仙家,却无心软的仙人,老孙也绝不会见你折磨自己而改了心意。”他语调慢慢低沉下去:“老孙尚未飞升成仙时,也曾对一个人爱恋无比,惟愿与他同止同息,除此之外别无所求。可惜天不遂人愿。”说罢长叹道:“只盼你也拿得起,放得下。”

作者有话要说:淡小定妹子给画的人设,好口耐有木有!

作者绝对木有黑小白龙!小白龙在西游中是个挺正面的角色,但别忘了,他是纵火烧了殿上明珠,被老爹告了忤逆的,明显是个不成熟的。本文也力图写出敖烈的变化和成长来。

够昂:

西游三藏喻太极之体,三徒喻五行之气。三藏收三徒,太极而统五行也;三徒归三藏,五行而成太极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西游言唐僧师徒处,名讳有二,不可一概而论。如元奘、悟空、悟能、悟净,言道之体也;三藏、行者、八戒、和尚,言道之用也。体不离用,用不离体,所以一人有二名。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西游写唐僧师徒,有正用,有借用。如称陈元奘唐三藏,孙悟空孙行者,猪八戒猪悟能,沙悟净沙和尚,正用也;称唐僧、行者、呆子、和尚,借用也。正用专言性命之实理,借用兼形世间之学人。不得一列混看。知此者方可读西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