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一十二回

第一十二回:

夜观不净三昧真火,

知我有别无边化身

菩提祖师欣慰颔首道:“恭喜你了,地仙悟空!”话音刚落,便觉天旋地转,霎时间出了灵台造化之境,菩提祖师携了悟空的手道:“今夜月色甚好,陪为师去山上走走。”

悟空已经能镇定如常地握着菩提祖师的手而心跳自如。二人不声不响、御大块无形,出了斜月三星洞。

但见星光稀朗,月色如水,清风袭来,草浪不兴。师徒二人笑语不断,缓缓而行。忽听有人作歌,夜色清明,歌声细细,端的令人神清气爽。悟空喜道:“樵夫大哥!一向可好?”

樵夫顺着山路缓步而来,招呼道:“原来是那寻仙访道的金毛猴子。七八年了,可曾学得神通?”他却不识得菩提祖师。

悟空笑道:“自然学有所成,不过师父教导过,修仙是为了超脱,并非为了神通。”

菩提祖师以神念对悟空道:“你这猴子,我亦教导过你谦虚谨慎,为何此时还是满口大话?”

悟空以神念笑答:“谦逊,我所欲也。真诚,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谦而取真也。”

这次菩提祖师倒不言语了。

悟空见樵夫挑着一担柴,十分吃力,便顺手接过担子倒:“俺老孙来帮您背一路罢。”樵夫连连摆手道:“无功不受禄,怎敢怎敢?”

悟空笑道:“樵夫大哥,您指点俺老孙来到洞里,学了一身神通,怎能说无功?”强索了担子挑着,一路上对那樵夫言语甚恭敬。

待送至樵夫家中,师徒二人略用了些果子便飘然离去,樵夫苦留不住。

一路上说不尽的惠风和畅,看不完的星朗月清。悟空只盼与师父这样一直走下去。又行至后山桃林,忽见道路被阻。悟空定睛一看,发现地上满是烂桃子,污秽塞路,秽气难闻,不能通行。悟空看得翻江倒海,扯住菩提祖师的衣襟哀求道:“师父,您老人家行个方便,换条路罢。”

菩提祖师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促狭和捉弄,道:“入污秽之地就受不住了?也是你的福缘,这样罢,我教你一个‘三昧真火’。”

悟空好奇心陡然而生,连忙求教。

菩提祖师吊了悟空半天胃口,终于教了具体功法。菩提祖师让他瞑目凝神,观想坐在如山的柴堆之上,周身污浊不净,腐恶不堪。随着心念深入,到无可忍受的极至时,座下火焰燃起,焚烧一切不净化为飞灰。飞灰散去,光明如炬,此之谓三昧真火。

待悟空习得了这门功法,菩提祖师道:“你用心念力凝成三昧真火,此刻便能破了眼前污秽。”

悟空屏息凝神,闭上双目。闭目后,仍能“看见”眼前的道路上铺满层层烂桃,污秽不可忍。随着心念一动,火焰燃起,污秽之物化为飞灰,连桃林也光明流转。悟空长舒了一口气。

菩提祖师又道:“三昧真火不可被凡间之水熄灭,亦是炼器之火。以心念力定住法器,再用三昧真火炼烧之,与身心一体,将其炼化。”说罢,拔下发髻上的小杵道:“你曾用它摘桃,此刻便炼化试试罢。”

悟空也不推辞,接过小杵,便以心念凝成三昧真火炼化之。待复睁开眼后,只见手中的小杵好似被拉扯过,延展成薄薄一片,似一块光华灿烂的金箔。

菩提祖师哭笑不得道:“不想你将它炼化成这般模样,既然缘法如此,你留着罢。”

悟空道了声谢便将这片金箔卷起,放入怀中,问道:“师父,徒儿用您的发簪摘了一年桃子,不知此物来历如何?”

菩提祖师笑道:“此物名‘加持神杵’,又名‘降魔杵’。封神之战中,真真是神挡杀神,法力无边。不想今夜被你炼化成这般模样。”

悟空大惊失色道:“师父,您老人家当真慷慨大方,如此法宝就随手赐给徒儿。”

菩提祖师摆手:“无妨,此物虽为我的随身法器,如今我却早已用不着它,给了你也是物尽用。”

悟空赞叹道:“师父好气度。”

菩提祖师拍了拍他的头道:“少拍你师父马屁了。”

悟空嬉皮笑脸道:“师父,您怎生不用拂尘敲我脑袋了?徒儿还真有些不习惯哩。”

菩提祖师喝道:“你这猢狲!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皮痒痒了是不?”

悟空忙笑道:“师父莫打!师父莫打!哎呦!师父莫打了……”

将悟空教训一顿,菩提祖师方心平气和道:“不知能不能将你脑子敲灵光些,此时你是否悟了化身神通?”

“化身神通?”悟空沉吟不语。

菩提祖师笑骂道:“猴脑筋怎生更不灵光了?方才你与那樵夫对答时,言辞有礼,举止有节,哪似跟为师在一起那般嬉皮笑脸。在那樵夫心中,你是个心地良善、温文尔雅的猴子;在为师看来,你却是个嬉皮笑脸、性情急躁的猢狲。二者虽不相同,却都是你。”

悟空悟性极高,豁然开朗。

何谓化身神通呢?此为地仙修为的极致,亦是世间法的尽头。修炼至此,初窥真仙门径,甚至有机缘飞升天界而成就仙道。

何谓化身?译成通俗些的文字解释如下:

行走世间,不过两个问题——与他人相处,与自己相处。

人性是非常复杂的,一个人常常不了解自己,或者总是跟自己过不去。儿时的你与现在的你不同,在家你可能是个威严慈爱的父亲,在外说不准是个卑躬屈膝的下级,抑或是飞扬跋扈的领导。一个人既是儿女,又是父母,既是别人的朋友,也是别人的敌人,既是老师,又是学生……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层面,不同性格,不同身份。据此修行,便可证化身神通,又名“分^身术”。

自家如此,他人也是同理。与化身神通随之而来的,便是七十二般变化神通(七十二乃虚指)。

悟空举一反三,登时豁然贯通,喝道:“变!”话音未落,分^身为四,在菩提祖师四面站定下拜道:“谢师父指点!”

这四个分^身略有不同,东面是未着衣服的绒球般的金毛小猴,南面是身着天竺衣装的略长大些的猴子,西面是身披道袍的此刻的自己,北面的,居然是个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人身。

拜完后,悟空轻摇身子,只见四个悟空合而为一,却是穿越之前孙小空的模样。

只见他身高六尺,面容清秀,犹带稚气,一双黑亮的眼眸闪闪发光。下巴尖尖细细,肤色苍□□嫩,脸呈瓜子之形。一身青色道袍此刻小了很多,紧紧地箍在身上,露出半截略有些金色绒毛的小臂和小腿。

菩提祖师微微愣了愣神,笑道:“悟空,恭喜你成就化身神通与七十二般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