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临熹率领着一行亲兵,更换上百姓的衣服,悄悄从偏门离开了王宫。
硕大的宫殿一下变得极为清冷,熏香烟雾缓缓在空挡的殿内飘荡着,妄想一点点、一寸寸填补那些空白。
掉落在地的玉盘早已碎成一块一块,血块干涸粘结在上面,呈显出棕黑色。而比那更要浓黑的是裹住六耳的层层冒着黑液的枝杆,不过此时它们也在凝结,把缝隙填得更满,更密不透风。
殿外留下的一队侍卫耐着不适将这棵黑乎乎的「树」扛起,以最快速度溜向王宫后半部分,寻了一个早已荒废的冷宫院子放置。随后,一根火把被悄悄递给领头者。
大起,侍卫们退到门外静静等待,几个大胆的偶尔会从墙上的窗棂和门缝里探望进去,但大多只看了一眼便吞着唾沫急忙缩回。
渐渐的,一股灰白的烟雾从宫墙后飘出,升入宫殿头顶的天空中。
而远到望不见烟雾的驿站门口,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忽然多出了许多经过的人群。他们目不斜视,足下轻盈,似乎都在为了什么别的事奔波。可只有静下来仔细观察,才能注意到偶尔会有重复的面孔。
丘临熹踏入距离驿馆最近的一处茶馆,要了位二楼靠窗的敞座,跟着几位亲信在一起喝茶,余光则居高临下观察着驿馆内的情形。
不多时,一名小公公急忙忙跑进驿馆里,也不顾主事迎来的问询,抓着他就往更深处跑。
“大唐和尚是哪一个,大唐和尚是哪一个!”
主事在迷惑中被半拉半扯,断断续续指出玄奘等人的房屋,小公公二话不说丢下他就冲进房间里,大喊:“大唐和尚!”
玄奘等人正在饮茶,被这般动静吓了一跳,手里的茶都溅了出来。
“你是?”
“我是宫里的太监,你可是唐玄奘?”他指了指仍用着假皮相的玄奘。
玄奘缩了下脖子,支吾道:“这,我不是,唐玄奘是我师父,他”
“唉呀长老你就别装了,你大徒弟用你的样子入宫,如今已经和国丈打起来了。国丈爷被发现是个妖精,下手极狠,那个叫的让我们找人过来叫她的师弟们帮忙!”
莫文和悟净腾得站起来:“你说什么?师姐怎么了?”
“正和妖怪打得难分难解呢,你们师姐说害怕妖怪威胁到无辜人,让你们俩赶紧过去帮忙!”
二人极为同步地看向了玄奘。
玄奘搭在桌上的手已然攥紧,他伸手扯掉了能造成幻觉的符纸:“去吧,快去帮悟空。”
“那师父你”
小公公见状上前推了推犹豫着的莫文:“小长老快去吧,你们师父我们国王派了人保护,你们对付完妖怪自然没人能伤害他。”
莫文和悟净相互看了看,又同时望了眼玄奘,这才下定决心跑出了屋门。
眼看着二人以各自的方式飞入空中,小公公才背对着玄奘轻轻松口气,再转过去时,已经换上了完美无缺的笑容。
“长老放心,我们会守在您左右的。国王已经吩咐人去往密道入口,让我带您过去躲一躲。”
“密道?”玄奘的眼睛在小公公看来写满了迷惑,“不必了吧,贫僧觉得在此等候就好。”
“可是国王吩咐了,要我一定送您过去。”小公公面露难色。
“我明白陛下的好意,只是我实在希望能在此等候我的徒儿,”玄奘冲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放心吧,陛下真的问起来的话,我会帮你开脱。”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公公也不好强求,寒暄一句后就毕恭毕敬地含胸退出去,合上了屋门。
在他转身的刹那,眼里霎时充满冷厉的冰霜。细长的指头指了指两边的两个侍卫,又悄悄指了指屋子。
两个侍卫了然,不动声色,跟着他从院门口退了出去。
丘临熹坐的位置看不到玄奘所在的房屋,但他能够看清前端。小公公很快就出现在进入大门的首进院中,找机会抬手做了个手势。
丘临熹抿着嘴里的茶,轻轻勾起嘴角。随后放上超额的银两在桌上,合衣起身,走出了茶楼。
玄奘坐在房间里的茶桌旁,半只胳膊撑在上面,垂眼沉吟。他的思绪跟着莫文和悟净离开了屋内,却不知飘向了何处。他时而眉头紧缩,时而嘴唇微抿,时而会把另一只手够到茶壶旁边,又叹着气收回去。
计划目前还算顺利,一切都在按照正常的进行。莫文和悟净那边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问题,但只希望悟空不要受伤啊
“阿弥陀佛”
随着梵语的一声轻叹,屋外的树梢随风颤动,阳光透着缝隙打在纸窗上的斑驳影子也跟着摇晃起来。
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似乎只剩下了玄奘一人的呼吸声。它很沉,却不够稳,瞬息中透露出浓浓的忧虑。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久,屋外忽然出现一声惊叫声:“呀啊!”
玄奘如梦惊醒,警惕地看向屋外。
周围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可是那声惊叫不会是错觉,有人在叫喊,就在往后走的一个院子里。
玄奘从座位上起身,尝试呼唤道:“公公大人?”
人应他。
玄奘上前推开了屋门,小院里除了草树,根本人的影子。他又唤道:“公公?”
依然是安静,就连院外也人回答。
玄奘只好只身往后门走去,那道门只能从内插上门闩。主事说过,玄奘所在的已经是客房区最偏远的一间,再往后的是块给下人住的院落。不过代久远,此时也都已经下人住在那里了。
他还记得,主事说过他把自己的妹妹安排在了那个房中。刚才那声呼喊好像也是女人,难道那位女施主出事了?
玄奘不敢耽误,悄悄观察四周后,便急忙快步跑到那块荒废的院子里。
“女施主?”
他试图得到什么回应,但这里就和刚刚一样,安静得有些诡异。旧房的屋门彻底关上,而是虚掩着。
玄奘壮着胆子上前,轻轻推开了门。
阳光一点点撒进去,驱散填满其中的黑暗,也慢慢着凉了里面的情形。
那位妇人此时就趴在地面上,一手紧紧够向门的方向,一手则压在她的胸下。
而胸下还有一摊血泊,液体仍在一点点向外流淌着。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