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来到李府。
枢密使一进去给大将军磕了几个头,叹口气,便对陈乐天开门见山,闲话不多说,陛下让我问你外面的北军联络的如何了?
陈乐天不说话,回到子侄该跪的棺材旁边的位置重新跪下。
其实陈乐天一直联络北军残余部队,还有在青天阁里窝藏那些中级校尉的事,都是跟枢密使多次商讨的结果。所以枢密使都明白这些。
见陈乐天不说话,老大人喝道,“大将军灵柩前,你敢不管国家危亡?你给我站起来亲口对大将军说,我不管了,那我即刻就走。”
陈乐天叹口气摇摇头,道:“大人,已联络好了,他们今晚就会行动。”
“好,既然你安排好了那就放心了。”
“对了,梁魏军现在要陛下亲自去营中和谈,否则就不谈。”
“不能去,太危险。况且我安排的那十万人只是杯水车薪,就算能打个几场胜仗,也只能给他们增加点压力,并不能从根本上扭转战局。”陈乐天立刻站起来道。
老大人笑了笑,心想你小子还是懂事的。然后道,“我知道。只要给点压力就行了。梁魏军现在的价码太高了,我估计他就是想让咱们陛下去,然后狮子大开口能要多少要多少金银财宝。”
“好了,大将军的丧事就交给成俊就行了,你现在回去继续谋划战事。我也要回宫了。”
陈乐天点点头,跟李成俊和薛修进对视一眼,然后什么都不用说,去送老大人上马车,跟着老大人的马车走了会,到自己家跟大人分开。
分开后朝家走去,走到半路,陈乐天忽然浑身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飞快的脚步登时慢了下来。只稍作犹豫,他立刻去追枢密使大人。
终于在距离宫门一里处追上了老大人。
老大人走下马车,“干什么?”
陈乐天把老大人拉到旁边没人的地方。
“大人,我问你几个问题。”
“说。”
“如果这次汴京守住了,敌
军退去了,咱们大宋将会如何?
还能像以前那样繁荣下去吗?
敌军就不会再来了吗?”
“你想说什么?”
“大人认为,晋王”陈乐天再次环顾四周,“比庆王适合君天下吗?
你老大人猛地指着陈乐天的鼻子,颤抖着手指,你你放肆!
大人,就算这次敌军退了,下次再来,汴京还能守住吗?就算汴京能守住,还得死多少人?这一路上,北方百姓枉死无数,尸骸枕藉,家破人亡者不知有多少。大人,如果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不是为了天下百姓,那我们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你老大人转过身就要走。
陈乐天拉住大人的胳膊。
大人,我明天早上等你消息,怎么做,由你决定。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事情如我所料,我们的大宋就还有救。如果不是,如果还让他在那张椅子上。那咱们大宋亡国也只是一两年的事。
到时候我们个个都是亡国奴!
说罢,陈乐天放开老大人,往青天阁走去。
老大人呆在原地良久,骂了句,太放肆!
然后上轿进宫。
来到大殿上时间才过去半个时辰而已,老大人道,禀陛下,北军军队已联络完毕,约摸有十万人。不过陈乐天明确说,只能做牵制作用,而并不能从根本上扭转战局顿了顿,枢密使老大人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看着陛下的鞋子接着道:“毕竟即便是没有被冲散的北军,也无法挡住梁魏军队的攻势”
他说的都是事实,但缺了一句:少了在青天阁的那几百校尉。
帝王愣了愣:“还是打不过吗?”语气冰冷,浑身也冰冷。
难道真的到了没人能打过的地步了吗。
禁军说打不过,重新整合之后的北军也说打不过。南军,南军被牵制的动弹不得
更别说藩王了兵马,几大藩王的势力早已不是当初封土建国时的藩王了。
堂堂大宋,如今真的弱到这种地步了吗。这才过了一年啊。一年之前大宋的军马还是天下第一的啊。
那时候皇兄还在。
如今只是皇兄不在了,其他人都还在啊,可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难以收拾的地步?
皇兄,你死的那么早干什么呢,
为什么要让我坐在这里?
为什么不明确立下即位诏书?
皇兄啊皇兄。
疏密使见自己说完后,帝王的语气不对,不禁抬起头看了眼陛下。老大人从陛下的脸上看到了绝望和恐惧。
这一瞬间,疏密使想到了多年前刚刚继位没多久的先帝,在朝堂上接到淮南王叛军连破数城直扑京师的奏报时,当时还非常年轻的先帝当时脸上的神情。
那年先帝才十八岁吧好像,先帝让太监念奏报。
太监念完后,群臣相顾失色,谁都知道淮南王军队有多强大,那是说让梁魏边关破碎就破碎的军队,比之后来的北军有过之无不及。
但先帝听完后,只是唔了一声,脸色如常的说:王叔的军队确实挺强,嗯,都扑京城来了,这打法也是对的,嗯,咱们得注意点,不能大意一边说着还一边喝了口茶。
老大人至今还记得当时先帝这口茶一喝,极度不安的群臣好像得到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提起的心放下了不少。
那时候先帝可跟以前这位陛下完全不一样啊。
老大人心中闪过陈乐天说的那句话:晋王,适合君天下吗?
竭力压住狂跳的内心,老大人又道,陛下,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这位年轻的刚上位就一直焦灼到现在的帝王喃喃自语,难道真要朕亲自去议和他们才愿意退兵吗?
按照正常情况,枢密使此时当然会竭力论证陛下绝不可去敌国军营议和,这是万万不可的事。他甚至愿意用生命去阻止陛下亲自去议和。但是此时此刻他沉默了,他的表情是茫然的,他好像也很惊慌,他好像也无能为力不知所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