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理御史衙门在今日完成了它最后的一次使命。最后一个回访结束。
距离御史衙门设立的第一天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来,陈乐天作为总理御史衙门的一把手,他在朝廷谕旨下来,颁布行文,直至让蜀地御史衙门的一年一度的非常态化设立,贡献了最大的力量。
这也算是陈乐天所能推导出的,跟朝廷跟让蜀地独立,这两者之间最大的平衡了。或者可以说是两方面的最大妥协。
在一方面仍旧保留蜀地的绝对自治的前提下,能够让蜀地的吏治从原来的剥离中央朝廷,变成每年至少有那么一两个月是处在朝廷监管下的。你蜀地官员再也不只是把蜀地上级的关系维持好就行了,再也不是只为上不为下的行事了,你得考虑百姓了,如果你不考虑百姓你鱼肉百姓,那么朝廷也是能够直接来整治你的,把你罢官把你杀头把你灭族,这些在以前根本不会触及到的事,在总理御史衙门的一年一次巡视制度下,都变成了可能。
百姓们可以接受暂且的隐忍,受了无处上告的苦,可以等到朝廷总理御史下来,然后再进行上告。暂且的等,是为了之后让你们这些当官的更吃不了兜着走,不再是像以前那样,上告无门,只能忍气吞声。
这就是百姓们所要的一种我有人依靠的感觉。
朝廷的行文先下给的总理御史衙门。随后才是下到蜀地从上到下,从蜀王府总督府到各地县衙。
这其中隔了两天。
所以百姓们真正知道的蜀地吏治的巨大改变其实比总理御史衙门迟了两天。
公文在蜀地各个城池里的县衙外专门张贴告示的墙上都贴上了。
譬如说蜀地这场巨大风浪的源头,巴中城。
这天早上朝阳初升后,张榜告示早就贴上了,旁边站着两个衙役守着。
先是路过的百姓凑上来看,然后围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
其中当然有识字的读书人。他们负责念给不识字的人听。
“保留总理御史衙门,让总理御史衙门制度成为巡视制度每年的七月和八月朝廷会直接从六部或者御史台抽调人员下来坐镇,专门接受蜀地所有百姓的上告。且,当年状告状子必须在两个月内完成回复”
书生念着这些。
有个扛着锄头的老者问道:“咱们每年都能上告了?还跟这次一样吗,告谁都行吗?”
“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告谁?这次怎么没见你告?”旁边有人认识这个老者,便说道。
老者笑道:“老头子我虽然这次没告,但下次可能需要告,我看咱们那个坊的坊正有些坏,到我家田地里摘了我家的菜我找他要钱他却不给还骂我抠门”
“您老就算了吧,这点小事就别来麻烦总理御史衙门了好吗,大人们都很忙的。”
那读告示的书生听到这话停下来说道:“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告示上明确说了,大事小事都是事,只要是百姓们关心的事,就不是小事,这位老人家说的菜被偷也是大事。陈御史怎么跟咱们说的?陈御史那时候还不是陈御史的时候就说,当官做吏的,要把百姓放在心上,小事不在意,大事不想做,最终肯定是百姓们吃大苦吃大亏,这是必然的。所以啊,这什么事都是从小事开始的”
书生说大事小事都要重视。
惹得众百姓纷纷附和,当初陈御史还在巴中城的时候,陈御史在那场二十官吏通匪的案件中,每日跟百姓们一起挖这些官吏家中的脏银,百姓们听他说了很多话。所以百姓们都记下了他说过的这些话。
后来陈御史成了朝廷钦定陛下亲授予的总理御史衙门的总理御史,而那些说过的话就更被人铭记了。
现在的巴中城酒馆茶肆秦楼楚馆里,人人都会说几句陈御史大人说过的话。
“你不站岗我不站岗,谁来保护家国?”
“你贪污一点我贪污一点,天下多少官吏?”
“从来都只有百姓们苦,当官做吏的何曾苦过?”
“京城百姓们日子是好,可咱们大宋不只有京城,大宋更多的是巴中城这样的非天子脚下!”
“把你们头砍下来当尿壶我都嫌碍眼,贪官污吏的唯一作用就是血肉发酵后或许可以肥田。”
除了句子之外还有些词。
比如说:“得意的样,看他如丧家之犬。”
“这个得杀,那个一样得杀,全杀了吧。”
“一个个的,有一个算一个。”
“那也不一定?不一定个屁,给老子把一定这个词写一百遍才行。”
这些话成了巴中城乃至整个蜀地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
好久好久没有过这么个为咱们蜀地老百姓做主的人了,真得感谢陈大人,可惜陈大人可能不会再来咱们巴中城了,陈大人太淡泊名利了。
巴中城的男女老少,见过没见过那位陈御史的百姓们,在此后的人生中,在常与人言在与子孙言中,或许渐渐的陈乐天这个名字会被人记错记岔,但这份为民做主的磅礴气势,终将一直烙印在蜀地百姓心中。成为大宋的脊梁乃至天下的脊梁。
每年七八两个月,御史大人常驻两个月,也就是说至少是两个月常驻在蜀地成都,另外还会有御史下到每个城的县衙去,专门开辟供百姓上告的府衙。除了成都的总理御史衙门比较大之外,其他城池里的,或者专门租用地方上的沿街铺子,或者在县衙里开辟一个,都可以。关键在于一定要让百姓能应有尽有的上告。
如果有复杂的短期内解决不了的问题,御史就留驻下来,直到问题最终解决再回京。
每年一次。是为总理御史巡视制度。
对百姓们来说,其实最简单最大的变化就是要上告,不必再千里迢迢逐级上告了。省去了很多麻烦和中间可能会产生的很多危险。直接就把状子递到朝廷派下来的巡视御史手上。而巡视御史因为他的随机性,所以距离京城几千里之遥的蜀地官员根本就不可能提前把关节打通捋顺。
这也就充分尽可能的保证了这个制度的活力,活水才能喝,死水有毒,同样的道理。
大宋的百姓因为官府深谙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所以从上到下并不怎么禁言。而不禁百姓之口所形成的后果就是百姓们常常在一起讨论朝廷的政策。
而蜀地这个崭新的巡视制度一出来,就成了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整个蜀地乃至整个大宋都在议论这个制度。
上上下下大宋子民当然首先是肯定这个制度的。因为蜀地的吏治问题一直都是王朝的棘手问题。如今在不改变自治的前提下出来个巡视制度,正好对于解决百姓苦吏治久矣的痛点大有好处。
甚至有很多地方的长官在自己的幕僚中,悄悄的感慨说,如果咱们这地方也能用这种法子,或许本官这一方长官也能轻松点。吏治问题何止蜀地啊
不过这也只能私底下想想,是万万不敢上书朝廷的。
毕竟人家蜀地吏治难为是因为自治二字,其他地方不是自治,就是你长官的责任,地方长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们总不能说,我管不了我这里的官吏,需要巡视制度来帮我,那岂不是承认自己无能嘛。
蜀王承认自己无能是自保,其他地方长官要是说自己无能那就是降职处分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