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曹县令离开,总督大人在大厅里站了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负手来到自己的书房。
佣人在书房里点燃熏香,跟往常一样。
总督大人在椅子上坐下,开始回想在今天的谈判中,县令的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
总督大人在复盘,他想要从中揣摩出县令那些话的言下之意。就像下围棋一样,对局结束后,一个有心的人就会去回顾自己和对方的每一步,对方这一步是想干什么,从后往前看,这一步对于解决问题有多大的影响。
从这盘中吸取教训,揣摩到对方最习惯的意图。
这是关于对手的一方面,还有关于自己的这方面。自己所说的哪句话到底有没有问题,有没有给对方留下什么把柄,有没有送分给对方。
这是总督大人所知道的,每一个有能力的人都会有的一个共同的习惯。
复盘一直进行了两个时辰,已是深夜。最后得出的结论来,县令的表现堪称完美,并没有多说出什么能让总督从中看清县令的真实想法的,除了是县令故意要表达的东西。
陈乐天这边,已经知道县尊大人进入成都城的消息了。
“终于来了,县尊大人没有跑路,那就只能证明县尊大人错过了一个最重要的逃命的机会。多么好的一个机会,他就这样错过了,唉可惜可惜”陈乐天笑着道。
刘大明道:“在县令看来,当然还是很有机会的,咱们不能只站在我们的角度来看。东家,我们要不要派人十二个时辰观察,反正漕帮的人手不用白不用,成都更是漕帮势力的重中之重,这里的帮众肯定比巴中城的人办事更靠谱。咱们不能浪费了,得用起来啊。”
陈乐天摆摆手道:“不用了,漕帮给咱们的帮助已经足够多了,虽然漕帮大公子明确说只要我需要就尽管用,但他说归他这么说,我不能真这么做。这蒋大公子的人情我这回可是欠大了,以后都是要还的啊。再说了,曹
县令现在可以说已经是笼中之鸟了,他还能飞到哪去了,不用担心,现在就等伸手进去抓住来拔毛洗干净下锅了。”
陈乐天说着哈哈大笑。
刘大明在一旁也微笑道:“东家这个比喻很形象。不过咱们还是要小心,指不定县尊大人又出什么幺蛾子。”
第二天,陈乐天跟刘大明比县尊来的早多了。他们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曹县令才来。
陈乐天看到曹县令,热情异常的迎上去:“哎哟,县令大人好啊。”嘴上热情,但连拱手都是做做样子敷衍的很。
曹县令心中厌恶,但表面上当然不会表露出来,笑着道:“陈公子好啊,多日不见,你好像更英俊潇洒了啊。”
陈乐天哈哈一笑:“大人过奖了,大人才是真正的英俊潇洒,万民景仰的清官好官呐,学生比不了比不了。”
曹县令不再理会陈乐天,往总督府里走去。
陈乐天跟在后面又补了一句:“大人今天可要小心点啊,学生可不会跟您客气的呀,哈哈哈。
当此时,总督府外面有不少围观的百姓,见陈乐天嘲讽这个人,他们起初并不知道这是谁,但听陈乐天说的话后就都知道了,原来这位就是巴中城的县令。
不过因为案情还没有明朗,所以百姓们并不敢像戏曲里的画面那样扔臭鸡蛋烂菜叶。只是小声的互相交头接耳,说着你们看你们看,这就是巴中城县令,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难道真的是那样通匪的人吗?大家只是小声议论,而且议论的话也不敢说的太重。
升堂。
喊过威武过后,陈乐天刘大明和曹县令并肩站在堂上,跟上面的总督大人行了礼。
总督大人惊堂木一拍,道:“事情你们也都知道是什么情况。曹县令来应诉了,陈乐天,你可以根据你要状告的说一说了。”
“谢大人。”陈乐天拱手。
转过身,看向曹县令
实际上,今天只是他们第三次见面而已。
前两次陈乐天用完美的演技把县令给耍了,而且耍的令曹县令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陈乐天咬死。
所以曹县令看到陈乐天这张带着笑容的脸,胸口怒火不自禁的熊熊燃烧了起来。
“县令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这次把您请过来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大人,不过学生还是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跟您说,这世上的事情啊,就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明白吗?”
“大人,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丢了钱?丢了多少?几十万两吗?哈哈”
陈乐天说着这些阴阳怪调的话,目的就是想要点燃曹县令。若能激怒曹县令,曹县令在接招拆招时就会受到影响。
不过曹县令终究还是聪明人,没上陈乐天的当,只是看向总督大人。
总督大人皱眉道:“陈乐天,不要说这些废话,好好说话,这是公堂之上,不是给你耍嘴皮子的地方。”
陈乐天拱拱手:“抱歉,可能是学生太想跟县令大人亲近亲近了。虽然学生状告的就是曹县令,但是曹县令也并非一无是处”
“再说废话本官治罪于你!”总督大人惊堂木再次拍下,正式开始审案。
“陈乐天你先说来。”
陈乐天道:“是,大人。”随即转头看着曹县令:“曹县令,我想问你,你有没有与铁头帮勾结抢掠百姓钱财,然后每年进行分赃?”其实这个问题是很有讲究的,陈乐天故意抛出这么个看起来好像是一个问题,其实是好几个问题。第一,有没有勾结铁头帮,第二,有没有分赃?这是话术中很有用的一点。曹县令怎么回答,这就很考验曹县令的本事了。是两个问题做一起回答,还是分开回答呢?
“怎么可能?”但是曹县令一口否认,并且最重要的是压根就不理会陈乐天的问题。简简单单四个字,用反问的语气直接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