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二人形容狼狈,林珩一只眼青了,流连的脸上被抓了一道,血痕长长的。林珩用净布蘸了烈酒帮她擦,蛰得流连直吸溜。林珩抱怨道:“下次不许你上手,万一伤了你怎么好?应该不会留疤吧!这群混蛋,又不是女人,怎么下手抓脸呢?”流连不服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谁说女人就会抓人!很多女侠都是斩奸锄恶,除暴安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不好!”林珩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流连煮了鸡蛋帮林珩敷脸上的青痕,笑道:“打虎亲兄弟!今天得亏我机灵,要不你非得吃大亏不可!”林珩懒得睁眼,轻哼了一声,“今天要不是你,也许打不起来也未可知!”

“你看你,人要忠厚,多看看优点!你应该夸我在生死关头,大义凛然,不畏强暴,与夫君并肩作战,共进退!”

“好好好,兄弟!不如你我二人结拜可好!”

“好啊!好啊!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流连也不遑多让。林珩无语地摇摇头。

第二天,两个人老老实实呆在客栈里。林珩还好一点,流连用力过猛,呲牙裂嘴走路都费劲,哼哼唧唧躺着犯贫。林珩很喜欢跟流连嗑牙打嘴仗,流连很风趣,脑子转得快,总能让人解颐一笑。

昨日的那个壮汉送来一束莲蓬和一盒菱角并一张请帖,请林珩二人到槐安侯府游湖。见林珩婉拒,那壮汉笑道:“小相公不必推辞,其实是府台大人宴请赴试的学子,我家主人不过是个陪客,我家主人命小人顺路把帖子捎过来的,是专为请您兄弟二人共同赴宴的。我家主人与小相公一见如故,渴想再见畅谈一番,还请小相公务必不要见外!”帖子其实是给流连的。府台大人不会给流连下请帖,。

对方如此盛情,林珩也只能点头答应。官场上的讲究很多,稍不注意便会有站队的嫌疑,而贸然站队和站错队是很要命的事,甚至有可能会葬送一个人的政治生命。温庭筠就有悔读南华第二篇的叹息,李商隐一辈子因为党争而郁郁不得志,林老太爷浸淫官场多年,明白其中的利害,因此林珩深知爱惜羽毛。不过府台大人宴请赴试学子,旨在是与本地学子打好关系,不过是一种情感投资罢了,各地均如此,倒不至于犯什么嫌疑。大家更心照不宣的是府台大人宴请的全是中了的。虽然还不知道名次,林珩也明白自己大约是中了。

夜已深了,府衙里灯火通明,一个锦衣男子坐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淡淡道:“就这样吧,年轻人毛躁,得好好挫磨一下才堪用。”

槐安侯府果然堂皇,后花园里有一个湖,活水。湖很小,上下水的渠都是石头砌筑而成,两边种满了花树。

流连没带出客的衣服,也没带首饰,索性还是穿了男装。虽然穿着男装,不过管家还是派人把她送到女宾这边。几个华服丽妆的少女散坐在亭子里。侯夫人迎上来,楞了一拿帕子掩口一笑,倒把流连闹了个大红脸。原来流连和林珩在城里闲逛时,见一个墙头伸出的树枝上结的枣子红艳可爱,样子更是奇特,葫芦形的,仿佛一个缩头缩脑的小猴子藏在叶子里。一时兴起,林珩为博美人一笑,竟然蹿上墙头做了一件有辱斯文的事情。倒霉的是主人家夫妇二人正站在树下吩咐事情,下人们便追了出来。林珩拉了流连仓皇逃走,转了个弯又一本正经返回来,与抓贼的人擦肩而过。不过没能骗过跟出来的主人夫妇,因为主人看清了林珩的脸。主人并没有揭穿他们,饶有兴味地目送二人离去。侯夫人便是当时看好戏的女主人,而流连还穿着那套唯一的男装。

侯夫人陪流连坐下,促侠地把一盘鲜枣推到她面前,“小公子,请尝尝我们府里的枣子可口不,今天早晨才摘的呢!”流连很镇定地坫起一颗送到口中,假模假式地点头赞许,“不愧是侯府,连枣子都如此与众不同!夫人,这枣子的小细腰儿,是一颗颗拿线勒出来的吗?”侯夫人也是个妙人儿,忍着不笑,一本正经应付道:“是啊,下人们费了好几天的工夫呢,好在连夜赶工做出来了,没误了今天请客。”

……

侯夫人真舍不得流连,可她是女主人,不得不抛下她去跟无趣的人交际,真是满腹遗憾。别的小姐们哪里知道流连的好,况且都顾着偷看新举子,谁稀罕一个假男人。

女宾这边一圈竹篱围着,中间一个两丈见方的鱼池,各色金鱼在假山和荷叶下钻来钻去。流连摘了一个嫩莲蓬,剥莲子解闷儿。

酒席自然十分丰盛,只是流连觉察到了来自小姐们的隐隐约约的敌意,甫一落坐,侯夫人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小姐们都相中了一个新举子,猜猜看是哪个?”流连轻哂,“不会是小生吧?”

侯夫人笑道:“可惜我家没个适龄姑娘,否则我一定扣下你做女婿。”

“夫人,小生已然婚配了!夫人这样好的丈母娘,竟然当面错过了,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这一桌是已婚的妇人,多是陪女孩子来的,大都已不年轻,平日里端庄惯了,饶是如此也被逗得前仰后合。

一个干瘦矮黑的妇人叹息一声说道:“难得你婆婆还肯放你跟着出来走动走动,等闲的是不能的!等你生养了,想跟着出门怕是就难了!”旁的人也都笑不出来了,互相看了看,都垂下眼睑,侯夫人忙提起筷子请大家吃菜。

流连怅然:回去之后,婆婆肯定还会为纳妾的事跟自己打擂台。旁边一个年轻姣好的妇人见流连发楞,猜出了她的心思,笑着拍了拍流连的胳膊,“傻妹子,还没有嫡子呢吧,就这事儿就能堵住你婆婆的嘴,咬死了不松口,看谁敢硬往你房里塞人!”别的人也七嘴八舌开解流连,给她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