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把流连送回去,却并未留宿,只问她:“你一个人住在这个院儿里怕不怕?要不要给你找个伴宿的妈妈?我就在前头院儿里,喊一声我就能听见。不过你别乱喊,前头还有修文修武兄弟俩呢,当心他们当笑话乱嚼!明天早点收拾好给娘奉茶,鞋备下了?”
“哦,知道了!鞋备下了,你爷爷那儿呢?也预备下了!”
“明天早晨吃饭时顺便给爷爷吧!娘吃斋呢,先跟着爷爷吃几天饭,改天给你弄个小厨房,可好?”
流连简直有点感激这小子了。她早就想着自做自吃了,哪怕自己花钱呢!这一年的时间,就没吃过几口可心的饭菜。见这小子目光灼灼,很是热切,流连忙推辞道:“这怎么好呢?我还得服侍母亲和祖父呢,怎能只顾自己贪图享乐呢?”
“哪里话!你早点儿歇了吧!明天下人们来行礼,是要打赏的,往年规矩是五百钱,你预备下了吗?”
流连一楞,“我只预备了荷包,里边儿是四钱银子的小锞子,会不会太寒酸?”
“也行!记住,一大伙来行礼的是下人,打赏!还会有姨娘和亲戚来见你,礼品收了,可万万不敢打赏,给随行的二十个钱足够了,叫你的丫鬟抓一把钱给她们买果子吃就好,几个随行的也是一把,别傻呵呵的每人一把,叫人拿你当冤大头!修文修武兄弟俩的身份改天我跟你细讲,你备个荷包,锞子要大些,另外不拘砚台镇尺信笺都可以,再给上一样儿也就可以了!不可当下人待,还有赶车的老孙,给两双鞋即可,不要拿钱。”
流连点点头,跟奉贤教的不太一样,决定听他的——毕竟少出点儿钱不是坏事儿,流连一点儿都不虚荣!
“还有,每个人的礼品都分开放,记清,等你回拜时,礼品也相应的做个区别。”
“多谢,……呃,……”
“叫官人就行!”
“多谢官人!”
“还是叫珩郎吧!更好听!”林珩笑嘻嘻道。
“呃,……下次吧!”
“也好!”林珩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流连无语。
……
终于送走了林珩,赶紧插门。翠翠奉上一壶腊梅花茶,“小姐,厨房里送来的,不烫了!”
流连顾不上喝茶,接过来随手放一边儿,“翠翠!我家跟林家可有什么瓜葛吗?我怎么觉得林珩跟我一见如故似的!根本就不像初识!”
“不能吧!您家是车马行的,林家是做官的,而且老太爷是六七年前才回乡守孝的,姑爷跟着老太爷长大的。家里边儿只有夫人侍奉老太君,也没个用马车的地方呀!况且林家也有自己的轿车。您家爷爷也没了好多年了,您父亲后来一直在放州营生,跟林家更扯不上什么关系啊!”翠翠犹犹豫豫道:“是不是因为柳家那一万银子?”
“唔……”流连点点头儿,这个小丫头片子还行,心眼子不少!想了想,“反正那钱是柳家赔给林家的,我是不会动的,顶多就吃个利息。只是柳老爷说过,不要轻易撒手,林珩要守三年孝,总要孝期满了之后才有大的用项,等我站稳脚跟后再撒手不迟!其实他是怕我被休了,影响绣鸾!改天找个机会跟他说清,让他省点儿劲儿!”
“小姐,这些柳家老爷应该都交待好了的,要不也不会让你进门儿,也许,姑爷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儿的,不如把姑爷拢住,不嫁姑爷这样儿的,嫁什么样儿的?”
流连懒得跟她多说,现代人老一辈都不能理解恐婚族,还能指望一个古人理解?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翠翠,改天你打听打听老太爷屋里那个女人的来历,三十来岁那个,丫鬟不像丫鬟,妾室不像妾室。生得挺好,穿得挺好,偏偏殷勤太过,太会伺候人了,不太像良家的女子!”
翠翠点点头儿,替流连放好帐子枕席。流连说:“去吧,你住西厢房,自己收拾收拾去,早点儿歇了吧,你这两天也累坏了。”
流连躺在床上,盯着帐顶,明明疲惫已极,偏偏睡不着,翻来覆去烙饼。身下铺着的藤席也长了刺一般硌人,起来找了一块绣花被面铺上,不行,还是不舒服,不由怀念上一世的纯棉床品和空调。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可以略略有些自由,只是与上一世没法儿比。天快亮时,流连才睡着。
一大早,翠翠刚开门,林珩就来了,翠翠刚要去叫流连起床,林珩止住了她,“叫娘子多睡一会吧!你一会儿去前边儿老太爷的厨房里用早饭,今天大厨房就下钥了,没人给你送饭了。一会儿有人给你们送一篓子炭,一个红泥小炉,自己笼火烧个茶炉子,有铫子没有?”
“有!银铫子银壶铜锅砂锅砂壶都有,我家小姐,对喝的水十分挑剔!”
“有就好!咱们家是甜水井,水很好喝。缺什么就跟我说,去老太爷那里找也行。”说着话有人送了一挑水,连桶放下,提着扁担走了。
林珩道:“待会儿水缸就送过来了,你看看放在哪儿合适?”说着话一个壮年汉子,推了一辆独轮车,卸下一口小水缸,又从缸中提出炭篓和红泥小炉。翠翠忙打开南厢房的门,替那汉子撩帘子。南边儿是披间房,只有两间,方砖铺地,四壁雪白,做厨房真是可惜。林珩道:“一会儿管事的过来带你去挑几样家伙,想要什么直接拿。你去唤你家小姐起来吧!”
翠翠依言唤了流连起来,林珩略站了一会儿也跟了进去,流连已经换好衣裳,翠翠端了一盆冷水,趁流连诜漱,自己去收拾了床。林珩耐心等她梳头,帮她挑了首饰。翠翠见流连头戴赤金摇珠正凤衔米珠流苏花冠,插了一对碧玉凤羽长簪,一对白玉双梅花长簪,一对掐金丝蝴蝶短钗,一对红绒牡丹花,一对珍珠宫灯耳坠子,整个人花团锦簇,神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