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用手帕包了一大把桂圆干回来了,喜孜孜的让流连吃。流连拈了一颗,剩下的她都收了起来。二人吃过饭,翠翠收拾了碗筷,急急忙忙跑去受训了,她忙而快乐。
流连估计奉贤该醒了,便去了正屋。屋里地下燃了好几个火盆,炭烟味让人几乎上不来气!香梅和玉梅坐着守着火盆做针线。流连骂道:“燃这么多火盆,是想熏死人吗?打开帘子端出去,把炕烧热些就行!”香梅和玉梅如同逢赦一般,端起火盆便往外跑。流连忙把帘子撩起,清冷的新鲜空气拥进来,奉贤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你疯了吗?燃这么多火盆!”
“哼!少奶奶是着了冷了,这么大的屋子,烧炕顶什么用?多燃个火盆暖暖吧!哼!”奉贤狠狠地冷笑着说。
“所以,你把她俩拘在屋里?”
“怎么,不行?她俩这么心疼主子,我做主子的自然要心疼心疼她两个了!”奉贤的眼圈红了,面色凄然道:“就算我被炭烟焗死,人们也只会说我轻狂,仗着怀孕屋里燃五六个火盆!”
流连也无语了。
瑞宏撩帘子进来,手里拿了两个纸包。他招呼了流连一声,小心觑着妻子的脸色,“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奉贤低着头强挤出一丝笑来,
“倒也不觉得怎么样,谁把你搬回来的?你中午吃得什么?”
“我心里急,没顾上吃饭。”说着指指桌上的东西:“这是一包葡萄干,一包蜜瓜干,下次给你捎点松子和榛子来。核桃吃完没有?”
奉贤先不理他,隔着窗户喊香梅。香梅忙跑进来,先给瑞宏盈盈下拜施了一礼,站着听奉贤吩咐。
“你去厨房叫他们给大少爷做点东西,要汤面吧,多放点姜丝。”香梅忙应了声是,出门传话去了。
流连不想在他们跟前碍眼,便找了个借口回屋了。
饭很快端过来。一碗汤面,肉丝炝锅,卧了一个鸡蛋,俏了一小把豌豆苗,漂了一层油珠儿,香喷喷地惹人垂涎,配了一碟酱肉一碟泡菜。奉贤头伸过去,眼巴巴地看着,问瑞宏,“我尝一口行不行?就喝口汤!”瑞宏又好气又好笑,把筷子递给她,奉贤喝了口汤,夹了一片泡菜,连连点头,“好吃!好吃!官人,香梅这么能干,如果这一胎保不住,你不如把她收了房吧?”
瑞宏拍了她一巴掌,“瞎说什么呢!香梅还是个姑娘呢!”说着话扯过筷子低头吃起来。奉贤淡淡地,酱肉肥瘦相宜,泡菜是黄芽菜心,酸甜鲜嫩,都是可口的东西,显见得是用心了,很用心!
良姐儿手盘弄着面前的茶杯,旁边是她心腹的王妈妈。
王妈妈思忖了一会儿,“小姐,太太跟大房已经是死仇了,太太肯定不会让她生下这一胎的。咱们什么也别干,坐山观虎斗即可。那桂圆干既送过去了,你过去找补几句,免得坏了情面。大少奶奶那妹子是霍郎中专门送过来的,未必不知道桂圆干吃不得。这浑水咱蹚不得。你只要跟大少奶奶和和气气的,别让她给大少爷纳妾就行。”
“行,妈妈,你先去歇歇,我这就上前头去一趟。”说着话便下炕穿鞋。
奉贤正坐在炕上发呆,良姐儿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她一把抓住奉贤的手,“大嫂,那桂圆干吃不得!我刚听我家王妈妈说的,那桂圆干可能孕妇吃不得!你吃没吃?”
奉贤看着她,淡淡道:“吃了几颗,倒也没啥感觉。”
良姐说着话拿起奉贤面前的茶碗,一饮而尽,“紧着你这儿子嗣艰难,真要是坏在我的身上,还让我活吗?”
“大哥还没回来吗?”良姐儿明知故问。
“去给祖母请安了。”
“大嫂,大哥对你真是……,唉,我们那个死鬼,要是能有大哥一半儿的好,我也……”说着话低头吸了吸鼻子。
奉贤黯然道,“这人,哪有十全十美的?”
“现在,那狐狸精肚子里的孽种还没出来呢,看见我就嫌,等那狐狸精真生下儿子,大嫂,我算是没有出头之日了。你不知道,二爷就算是素着也不肯碰我,我……”良姐儿悲从中来,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虽然话是说给奉贤听得,却也是有感而发。
“我老说这些干什么,没得惹得你不舒心。你先歇着,我回去看看福慧,估计快醒了。你别动,难道我还要送吗?”说着话,良姐儿快步离去了。
奉贤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了,随脚走进柳叶儿的屋里。流连正捺着性子翻一本书,繁体字太多,文章又晦涩,实在是很考验人的耐心。奉贤坐了一会,把良姐的事跟流连说了一遍。
流连沉吟了一会儿,“长姐,你如果没有孩子,她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吗?”
“半个柳家,这个好处还行吗?”
“她要是真不知道桂圆干的坏处也就罢了,就怕是在做戏。你看,干爹是有名的好郎中,我很可能知道桂圆干的药性,她怕露馅儿,赶紧的弥补一下,也是有可能的。况且,傻子也猜得出干爹送我来八成是为你保胎的,因此,……她嫁过来后,你小产过吗?”
流连的话闪电一样劈来,一下子照亮了奉贤的心。“她是三月里进的门,伏天缺菜,她出主意说马齿苋好吃,令厨房做了来,诸人都说好吃,就又晒了许的。我当时正怀孕,后来就胎动不安,没保住。冬天时,她却不肯吃一口马齿苋干菜包子,……我……”
“长姐,有心人算无心人,防不胜防。你跟你婆婆已是死仇,想来她是打了坐山观虎斗的主意了。你赢了她就少个难缠的婆婆,你婆婆赢了,她得半份家业。好一只笑面虎,我还以为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大姐呢!原来咱们才是傻大姐!”
奉贤的脸煞白,好半晌才惨笑道:“小七,原来我真是个傻子!”
流连怕她急怒伤身,连忙劝说她道:“长姐,如今看清了他们的嘴脸,总比糊里糊涂的好吧?”
“好!好!自然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