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越来越不满足,龚剑云私底下淡淡的,从不主动钻她的被窝,她断定他还想着别人,那个别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叶儿,一想到他搂着自己时心里可能还在想别人,香香就恨得牙痒。她不敢恨龚剑云,可她敢恨柳叶儿!
龚剑云私底下并没有想七小姐,没脸想,自己一个大男人着了别人道儿,好险没臊死,便绝了那个念想。
香香开始更加殷勤地服侍龚剑云,每天嘘寒问暖刺探他的动向。龚剑云是官面儿上的人,缉贼捕盗是职责所在,哪里有事儿去哪里,石桥是个码头,繁华热闹,鸡鸣狗盗事多,未免去得比别处勤些,一向如此。可是,香香对石桥镇是有心病的,话便酸溜溜地耐人寻味,龚剑云懒得跟她打哑谜,斥了几句。可香香的疑虑又岂是几句空话可以打消的,嫉妒咬噬她的心,让她坐卧不宁,她决定出手断了他的念想。
等到龚剑云又一次前往石桥办差,后脚儿盛妆的香香像一树盛开的繁花,烟行媚视出现在柳叶儿面前,趾高气昂!
“柳叶儿妹子,想死姐姐了!你看你,怎么瘦了?”香香热烈而夸张,不仅流连楞了,连六姐和姜妈都楞了。
“香香姐姐,屋里坐!”
“不用不用,外边儿凉快。我呀,这几天心里烦恶,老是想着吐,什么味儿也闻不得,就在院儿里吧,院儿里凉快!”
“柳叶儿,我成亲你怎么也不去呢,你不知道我那天快怕死了,你和绣鸾谁也不去,好狠的心!还好你姐夫知道疼人,要不我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说着话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你姐夫贪得很,每天晚上都得……”
“龚家太太,小七还没出阁呢!”六姐正色说道。
“哎呀!你看看我,只顾了跟妹子诉苦,倒忘了这个茬儿了!”说着话转向六姐,“六姐,你不知道,剑云都快把我磨死了,我可真是怕了他了!他怕我一个人在家寂寞,就带我出来散散心,顺便让霍伯伯给我号一下脉!剑云只信霍伯伯,说霍伯伯的医术方圆百里无人能及!柳叶儿,你一个人整天在乡下住着闷不闷,跟我回城住几天吧,好好地玩儿几天!”说着话拉住柳叶儿的手爱怜地抚了抚。
流连一阵恶寒,忙推辞了几句,香香便叹道:“唉,我一个人没个伴儿,冷清得很,你姐夫忙得很,县里老爷很看重他,我和剑云成亲老爷赏了二十两银子,专门派了大管家来贺喜呢!……”流连和六姐交换了个哭笑不得的眼神,香香兀自滔滔不绝地讲下去,流连心中微微泛起一丝怜悯。
霍老头儿今天不忙,最近几天秋高气爽,十分舒适,病人也少了许多。老头儿沉默了许多,不再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本就不胖,苦了一夏天,更瘦了!香香什么毛病也没有,她也不是为看病来的,她是来宣示主权的。
流连进屋取出香香相赠的莲花头簪子,帮她插入发髻,乐呵呵笑道:“香香姐姐,祝你莲开并蒂,白头偕老!在家吃饭吧!”
香香尴尬了,柳叶儿把簪子还她分明是绝交的意思,而且开始逐客了,香香的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六姐父女在旁边冷眼看着,根本没有帮腔留她吃饭的意思,事已至此,索性把脸一抹,笑道:“不了,剑云非得带我去喝羊汤,我都答应他了,只是辜负妹子的好意了!进城的时候一定要去、脚,我给你做好吃的!”流连无奈只好连连点头,将这位姑奶奶送出去。
霍老头儿低着头沉默不语,六姐忍不住愤愤不平道:“剑云!剑云!酸死个人了,怕别人不知道她讹了个男人?别人扔掉不要的,也要当个宝!要把人的牙笑掉了呢!夜猫子进宅,安得什么心?真真是一对狗男女,臭味相投!”
“六姐,你和姐夫那么恩爱,咱也满世界宣扬宣扬去?”
“我傻呀!还满世界宣扬?夫妻再恩爱也是自己房里的事儿,我跟你说,自家房里,内言不出,外言不入,我和你姐夫有时候也拌嘴生气,姜妈什么时候嚼过舌根子?敢乱嚼立刻撵出去不用!龚捕头那个老婆是不是傻?跟这种女人都能恩恩爱爱的,真服了!”
“小七,”一直沉默的霍老头儿开言了:“我是觉得女孩子大一点再嫁人才好,龚剑云身强力壮的,我怕……其实并不是回绝的意思,我跟亲家公说得清清楚楚的,谁知道耽误你了……”
“干爹,你又没做错,是龚捕头受不得冷清,他俩……干爹,这门亲结不得的,没缘分,不该成!”
“好孩子,你这么想就好,千万别气苦了自己,徒增笑柄!”
“不会的,干爹。只是他的救命之恩没法子报了!”
“那就先欠着。小七啊,不是干爹嘴刻薄,妻贤夫不生横祸,只怕这位龚太太……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不该把簪子退给她,让人多难堪,人吶,还是要忠厚一些!”
“爹,是那个女人欺人太甚了,换成是我早把她撵走了,小七还乐呵呵的,够忠厚了,再忠厚就是实心儿的了!”六姐替柳叶儿抱不平,“那个女人就没安好心,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咱小七又没有跟她家的龚剑云打连连,她凭啥欺上门来!”
“好了,好了!有的事心里有数就行!万一争执起来,还不是小七吃亏!你看看你,俩孩子了,还不如小七沉得住气!”霍老头儿说着说着有点儿激动,咳了起来。六姐忙凑过去帮老头儿拍背。
院儿里恢复了平静,李妈开始往石桌上搬饭菜,二人忙去帮忙,老头儿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他想,柳叶儿没父没母,到底更懂事些。自家这个小女儿一直没离开过家,得让她好好历练历练,要不以后怎么当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