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米亚笑,“听不懂,你跑什么?”
薛超暗暗握住手中匕首,轻哂道,“我不跑,等死吗?你们这群人围着我,总不该只想劫财吧?行都给你们,破财免灾。”
薛超一面说着,一面从袖袋,腰带里都掏出银子,一点点扔在地上。
“就这些,棺材底儿都没了,兄弟,在道上混,咱要讲义气。”薛超其实手心都是汗。
哈尔米亚不好唬,唬不住就是死路一条。
他只能唬。
硬着头皮也要唬过去……
薛超余光一一扫过,前后左右一共七八个人,除此之外应该没有旁人了。
这几个都是西戎人,而方才说话那个,应当就是韩关和郭子晓口中的哈尔米亚了。
但薛超将银子扔出去了,周围几人都还是没有反应。
薛超也不慌。
他平日潜入西戎是家常便饭的事,危险的情况也遇到过,但仿佛没有一次想眼下。
见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薛超没放弃,“怎么着,还真要害命啊?”
薛超轻嗤一声,“几位不常在这里出没吧,不知道在这里做这种勾当的风险吧,赶快拿了银子走人,相安无事,要是生了动静,各位也走不了,我死一个不怕,小心各位跟着陪葬。”
这里始终是燕韩的地方,几个西戎人面面相觑。
薛超的话还是戳中了要害的。
哈尔米亚眼下应该是想尽快离开立城边关,越是如此,他才越有一线生机。
但眼见哈尔米亚一步步上前,薛超背上还是惊出一身冷汗,藏在手心的匕首也慢慢握紧,准备做最后的挣扎。
他早前去过无数次西戎,见过无数多的西戎人,但从未在面对任何一个西戎人的时候,对方身上会散发出如此厚重的压迫感。
薛超不由咽了咽口水,似是有些不能动弹。
哈尔米亚一步步上前,一步步享受他眼中神色的变化,也一字一字道,“说得这么像,我险些都信你了……”
薛超皱眉。
哈尔米亚目光看向他,却朝一侧的人道,“说给他听。”
一侧的西戎人道,“你叫薛超,是你们沈将军身边的近卫,早前你们潜入西戎东边部落的时候,我们见过你一次,别装了。”
顿时,薛超面如死灰。
哈尔米亚享受这种快意。
薛超知晓躲不过了。
他既然已经知晓对方的行踪,对方也追他追到了这里,是没有退路了。
哈尔米亚临到跟前,薛超忽然现了手中匕首,但哈尔米亚周围的侍从都没上前,而匕首靠近哈尔米亚的瞬间,哈尔米亚精准握住他的手。
薛超手中忽得剧痛,顿时松了匕首。
匕首“咣当”一声落地。
“咣当”声中,哈尔米亚伸手掐住薛超的脖子,不费吹灰之力。
哈尔米亚的力气极大,薛超挣脱不了,也透不过气来,脸色逐渐涨红,眼眶也都是红的,想伸手掰开他的手,但徒劳。
“总有一日,我也会这么掐断你们沈将军的脖子。”哈尔米亚看着他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嘴角笑意渐浓。
薛超已经喘不过气,还是轻声道,“你放屁!”
哈尔米亚将人重重按倒在地,薛超竟似也感觉不到疼痛,就这样被捏住脖子到窒息。
哈尔米亚才松手,朝伸手的人唤了声,“拿刀来。”
身后的侍从上前。
哈尔米亚两刀砍在他胸口处,但薛超在剧烈挣扎中渐渐没了动静,只剩血肉模糊。
哈尔米亚笑道,“送给你们沈将军看看,免得他不知道谁杀的你,西戎的刀伤,沈辞总该看得出来。”
“走!”哈尔米亚起身。
很快,几个人消失在街巷中……
哈尔米亚几人刚离开不久,又有人入了巷中,为数不少。
为首的人,带了一张青面獠牙面具,甚是吓人。
有侍从上前,先行查看薛超的尸体,摇头道,“榆木大人,人没气了,是被活活勒死的,临死前,胸口还有刀伤……”
榆木上前,也蹲下仔细看了看,但没有出声。
侍从继续,“大人,这刀伤上带着回勾,一看就是西戎人的武器。刀伤不是致命的,是特意留下来给旁人看,这是谁做的。此人行径嚣张跋扈,怕是哈尔米亚没错了,不出意外,他人应该就在附近。”
另一个侍从道,“周围的迹象不乱,应该不超过十个人。”
榆木的脸藏在青面獠牙面具下,看不清神色,但目光是冰冷的,“找出来。”
周围的侍从应声。
旁人很快散开,榆木再度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目光中透着凛冽。
***
出了这座城池,再经过一小段路就去到了大路。
眼下马匹备好,干粮也备好,可以连奔三天两夜不停歇。等到阳城再换一批马匹,再行两天两夜的路程就到立城。
出了立城,穿过荒漠就是西戎的地界,燕韩人也奈何他不了。
他是哈尔米亚,普益部落的首领,他会统一西戎,吞并燕韩。
哈尔米亚嘴角勾了勾。
一路狂奔,近乎三天两夜没有停歇。
等到阳城的时候,还是同早前一样,有人去备马,有人备干粮。
哈尔米亚惯来警觉,夜里也是在最四通八达的客栈处落脚休息,一旦发生意外,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从夜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哈尔米亚带人短暂歇息了一晚,稍后便要西出阳城,再次赶路。
眼下已经临近立城边关了,会有立城的驻军巡防,哈尔米亚等人小心避开,马匹也不敢大张旗鼓放在客栈处。
出了客栈,陆续去取,也随时准备出城。但刚刚取了马匹,想从巷中穿去城门口时,却被一群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拦下。
哈尔米亚驻足,他身侧的侍卫折回探路,但很快,也停下,因为小巷后面也有不少带了青面獠牙面具的人上前。
对方人数不少,但哈尔米亚身边只有六七人。
哈尔米亚一眼认出这些人中谁是头。
哈尔米亚看向榆木的眼神慢慢变了,也慢慢露出侵略性的笑容,“装神弄鬼?”
榆木缓步上前,面具下,看不出神色。
榆木身后的侍从上前,“大人,都守好了,一只苍蝇也放不出去。”
“嗯。”榆木此时才轻嗯一声。
听到对方口中的话,哈尔米亚轻哂,“有意思!能抓得到我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呢……”
榆木没有应声。
哈尔米亚慢慢凌目,手中的弯刀也拿了出来,“你们燕韩人有句话,宵小才带面具。”
榆木冷声,“我什么时候说我是燕韩人了?”
哈尔米亚愣住,他方才就是想套对方的话,但没想到套出这句。
而且确实,对方不是燕韩口音,也不怎么能听得出来何处的口音。
但对哈尔米亚来说,很明显,对方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哈尔米亚握紧手中的弯刀,不敢大意,“把面具摘下来!我不同带面具的宵小之辈动手。”
榆木也拔出佩刀,沉声道,“是吗?看过我脸的人,大都死了,你想看看吗?”
哈尔米亚大笑出声来,“有意思!来啊!”
***
经过这月余路程,许骄仿佛终于对燕韩冬日的气候习惯些了。
只是天气太冷,不带羊皮手套翻书都嫌手冷。
中途在凉茶铺子小歇,桌上都放着靠手的暖炉。
许骄慢慢摘了手套,一面烤火,一面看书。
陈修远上前,“许相,看书呢?”
许骄轻嗯一声,“闲书。”
陈修远目光刚落在其中一行上——苍月皇室暗卫,大都带着各式青面獠牙面具,不以真面目世人。
陈修远笑,“啧啧,还真是闲书啊,许相,果真博览群书。”
许骄看了他一眼,“过誉。”
陈修远再度被噎。
一侧,侍从端了茶水上前,陈修远端起轻抿一口,又朝许骄道,“我们还有三日就入京了,方才陛下遣人来了书信,陛下那处也只有五日便会抵京。他们行得快,撵上来了好几日,等我们到京中歇上两三天,陛下也就到了。陛下这一路行这么快,是怕许相久等。”
许骄不由抬眸看他,桓帝是比早前预计的快了至少十日。
许骄叹道,“桓帝陛下体恤,许骄受宠若惊。”
陈修远笑了笑,正准备说什么,一侧陈壁上前附耳,陈修远伸手示意他别说了。
陈壁噤声。
陈修远朝许骄道,“许相先歇着。”
许骄点头。
陈修远起身,同陈壁一道去了僻静处,周遭没有旁人,陈修远吩咐,“继续说吧。”
陈壁拱手道,“人已经接到京中了,是子君大人亲自去接的,眼下安排在王爷而在京中的府邸,此事没让旁人知晓,子君大人让先知会王爷一声,王爷心中好有个数。”
陈修远低声,“我知道了。”
陈壁退下。
陈修远微微拢眉,他这趟去阜阳郡原本就是为了见涟恒。是为了掩人耳目,才又约了西昌侯世子私猎。结果没想到刚到阜阳郡,谭进反了。
他顾不得旁的,涟恒也没见上,带了身边的五百人就去救陈翎了,他是真怕陈翎死在谭进手中,但陈翎命大,有沈辞拼死护着。
后来他同沈辞一道被谭光思的人追着满聊城附近跑,自顾无暇。
再后来陈翎让他去丁州收粮,东城接许骄。
这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也一刻都没闲着。
他马上就回京中了,所以让刘叔接涟恒去京中。
事情都凑一处了,只能来一件做一件。
***
回京路上,沈辞带着阿念骑马。
阿念问,“沈叔叔,真的有小马驹吗?”
“嗯,应当年关前会送到京中,到时候带你骑马去。”沈辞温声。
阿念看他,“沈叔叔,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沈辞轻声,“你是殿下啊。”
阿念弯眸一笑,“沈叔叔,那你教我骑马好不好?”
“当然好。”沈辞笑道,“我教殿下,我若有事,小五陪着殿下。”
阿念也喜欢小五,听沈辞这么一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马上要到京中了,天气也越来越冷,眼下才十月中,都呵气成雾了,阿念也穿得厚厚的,手上还带了手套,“沈叔叔,立城边关冷吗?”
沈辞点头,“冷。”
他想起当初并不知道西边这么冷,忽然降温那日,是薛超取了手套给他,“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