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以为听错,楞在原处,有些不敢相信。
陈翎从来不会这么训……
但他确实从陈翎眼中看到了恼意。
他是真惹恼了陈翎……
沈辞眸色微微沉下,又忽得想起也不是从来,在玉山猎场的时候,她也说过让他滚的话……
他那时浑浑噩噩根本来不及反应,脑海中还是早前的春风一度,看向陈翎时,眸间仍有没有回过神来的余温。却见陈翎黑着脸,一侧,还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随驾妃嫔,衣衫和鬓间都凌乱着……
他整个人都僵住,电光火石间,他从早前的昏昏沉沉,到瞬间反应过来营帐里发生过什么。
他如晴天霹雳。
也很快想到误饮的那杯酒……是那杯酒……
那杯酒是给陈翎的!
地上跪着的妃嫔他根本不认识,但用来构陷东宫却够了,有人是想用这种恶毒的方式拖陈翎下水。
他不由看向陈翎,也陈翎的眼眶是红的,应当是强压着心中的情绪,脸颊也是红的。
方才,应当见到不堪入目的凌乱场景。
他宁肯死,也不愿意陈翎看到先前这一幕……
他张口,声音中还带着方才过后的嘶哑,“有人要害你。”
他能说出来的只有这一句,旁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翎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孤念你们沈家一门忠烈,此事至此不会再节外生枝,但从今日起,你给孤滚出东宫去!“
他能想到陈翎见他时的失望,即便是构陷,即便是旁的,陈翎日后见到他,都会想起今日……
他也没办法面对这一晚过后,心底生出的心思。
不能见光的心思……
——沈将军,殿下有句话让带给沈将军,此去立城路远,日后,沈将军无事,就不必回京了。
这是陈翎让方嬷嬷送行的话……
立城的四年,他知晓陈翎许是永远都不会再见他。
但他在她身边,是她的盾;他在立城,就是她的刀。是刀便要归鞘,归鞘是为了不伤她。
玉山猎场她让他滚,他一句话没说。
但眼下,不一样……
沈辞仍是单膝跪下,没有抬头看她,却继续道,“陛下,阿念像末将,陛下不能再留在身边。谭王之乱未过,时局不稳,朝中多少双眼睛都看着陛下这处!”
“沈自安!”陈翎恼火。
沈辞再次低头,沉声道,“望陛下恩准末将愿带阿念回立城,此生再不回京,末将愿为陛下守立城边关,黄沙葬身,死而后已!求陛下恩准。”
“给朕滚!”陈翎拂袖起身,头也未回。
沈辞怔住。
看着陈翎远去背影,沈辞整个人如同坠入深渊冰窖中。
***
寝卧里,陈翎实在被沈辞气得头疼。
他不是木头,他是脑门被夹了。
黄沙葬身,死而后已……她带了一大帮紫衣卫日夜兼程往回赶,就为了让他黄沙葬身,死而后已?
陈翎原本就是月事第二日,最疼最难受的时候,眼下不止是腹间,连带着头,肝,脾,胃,肾,哪儿都疼!
陈翎窝在被子里,尽量不去想沈辞,但方才的场景却熟悉,像极了在玉山猎场的时候,她让沈辞滚出东宫去,但那时他一个字都没说。
她那时羽翼不满,朝中局势瞬息万变,玉山猎场里若是有人真的寻到蛛丝马迹,她保不住沈辞。
旁人搬不倒她,只能动沈辞。
动沈辞就等于动她的左膀右臂,也不算空手而归。
与其如此,不如让沈辞离京。
沈辞离开玉山猎场后,她的时间也不多,她要善后。
她其实害怕骑马,但最后从马背上安稳翻了下来,太医吓懵,很快,玉山猎场就传出有人在东宫的马上动了手脚,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而后父皇大怒,此事秘而不发。
也因为有父皇要彻查此事,旁人心虚,都不敢在同时提旁的事情,此时谁开口,谁便是用心恶毒,都怕引火烧身,最后没人再敢开口。
她自编自导了一场落马的戏,然后‘受惊’回了东宫。
父皇对此深信不疑。
整个玉山猎场都在查她坠马之事,旁的事都避之不及,很快不了了之。
她当时的每一步都在争分夺秒,走错一步,都万劫不复。
但她做到了。
她让沈辞去了立城,因为刘贺叔叔在立城。
——刘叔,见字如人,自安于我有救命之恩,望刘叔庇护,勿告知自安。
她去了书信给立城边关,刘贺叔叔亦回信。
她是没有在立城放过耳目,因为她会给刘贺叔叔书信,问起边关之事,也会问起自安安好。
刘贺叔叔亦会告诉他,何时受了伤,初到军中与周遭不合,后来是收复了几人。
再后来,她收到刘贺叔叔书信。
——自安勤奋,殿下欲让之驰骋,或与之枷锁。
她回,前者。
——父亲将以毕生所学授予自安。
刘贺叔叔的父亲,是刘坚刘老将军……
后来的沈辞便一直跟着刘坚刘老将军。
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但眼下,都一一浮现在脑海里。
陈翎也更早之前,朝中百官去麓山祭天,沈辞作为东宫伴读陪同她一道去。
麓山离京有月余路程,途中,她骑着她的马,沈辞在前方牵马,正好周遭是二哥和三哥的人,在说起幼时想的日后之事。
她也正好无聊,遂问起沈辞,“自安哥哥,你小时候想做什么?”
沈辞回眸看她,“大将军啊~塞外边城,保家卫国。”
她叹道,“那你在这里……”
他又回头看她,温声道,“这里也好啊,守着殿下,殿下就是江山家国。”
她看他的背影,听他温声道,“我会永远守着殿下,守着燕韩的大好河山。”
她看着他背影莞尔。
沈辞就应当策马扬鞭,在边关驰骋……
床榻上,陈翎眼眶微微湿润。
思绪再度回到玉山猎场时,沈辞疲惫睡着,她浑身似散架般的疼痛,撑手起身都似要零碎一般,但又清楚知晓,眼下,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伸手抚上他脸颊,轻声道,“去立城,等我羽翼丰满,不做雏鸟了,就不会再让旁人拔掉我的羽翼……”
——忘陛下恩准末将愿带阿念回立城,此生再不回京,为陛下守立城边关,黄沙葬身,死而后已!求陛下恩准。
陈翎收回思绪。
沈自安你傻不傻沈自!
你就一分都没想过,你走之后,一直是阿念陪着我。
他是小沈辞,也是小陈翎……
***
苑中,刘子君快步入了外阁间,在内屋帘栊外拱手,“主家。”
陈修远的声音响起,“进来,悄声些。”
刘子君照做,结果一进进屋,整个愣住,只见王爷抱着小太子,小太子靠在王爷肩膀上睡着,王爷一直抱着来回踱步,没有停下。
他入内,王爷也没停下。
陈修远看他,“好容易才哄睡,一停下来,或是一放床榻就醒。”
刘子君忽然意识到,王爷竟然在……哄太子睡觉?
陈修远不满,“也不知道这几日沈辞做了什么?会不会带孩子?怎么带的这么娇气,不抱着不睡的!”
刘子君满头黑线。
眼前的主家,实在同平日里的主家比,有些说不出的违和……
“什么事?”陈修远问。
刘子君方才回神,拱手道,“主家,方才沈辞被天子赶出来了?”
陈修远:“……稀奇。”
刘子君继续道,“听说是沈将军夜里去见天子,隐约是起了争执,还得了天子训斥,被天子呵斥了两声滚出去,真是连滚这样的字眼都用上了。”
刘子君是隐隐觉得何处蹊跷,前日天子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同谭光思道,谁敢动他的人,但就这眨眼功夫……
刘子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谨慎起见,这些事情连忙来找主家。
刘子君是觉不同寻常,陈修远不以为然,“哟,挺好啊,多骂的好。”
刘子君无语。
陈修远好奇,“真的是滚出去的吗?”
刘子君:“……”
陈修远轻叹,“可惜了,我还真想看看他滚的样子呢~”
***
翌日,胡大夫照例来给沈辞换药。
沈辞清醒,换药的时间便不长。
胡大夫前日里是吓坏了,虽然一直在逃窜,但没有见过那么大阵仗,眼下,胡大夫还心有余悸,一面给他换药,一面感叹。
沈辞温声,“胡大夫,让你同我们冒险了。”
胡大夫也正好包扎完,让他活动活动的时候,胡大夫想了又想,才道,“将军,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胡大夫人很好,很少提旁的要求,沈辞看他,“胡大夫,您说。”
胡大夫叹道,“将军,我想去军中做军医,但他们不收,说我年事高了,经不住折腾,但我想去,所以,想请将军帮忙,看看能否通融?”
沈辞好奇,“胡大夫,好端端的,你怎么想做军医?”
胡大夫深吸一口气,“不瞒将军,犬子早前死在立城边关,如今家中了无牵挂,我想去关边,多救治些驻军伤患。”
沈辞算明白了来意,沈辞并未直接答应,而是晓之以理,“胡大夫,这很难。他们不让你去,确实有不让你去的原因。那边环境恶劣,怕你不适应,而且军医辛苦,一旦开战,是要随军的,随军便要急行军,昼夜兼程都在跑。胡大夫,此事并非容易,旁人没做错。”
这些话若是换作早前兵部和驻军的人说,胡大夫许是不信。
但沈辞是将军,沈辞同他这么说,胡大夫眼中骤然失望了几许,沈将军如此说,那便是真的。
胡大夫叹道,“是我想得容易了。”
沈辞轻声,“救死扶伤,哪里都可以,未必要在军中。”
胡大夫连连点头,“也是,我只是……很想去犬子呆过的地方看看。”
胡大夫说完,老泪纵横。
一面伸手摸眼泪,一面叹道,“让将军见笑了。”
沈辞忽然意识到,其实胡大夫想的是去关边,而想要去边关,他能想到的就是军医。
沈辞有解,“胡大夫,你若愿意去军中看看,等叛乱平息,我让小五送你去一趟立城驻军,多带些时日,帮忙军医打点些琐事,等过几月再回来。”
胡大夫惊讶看他,“将……将军?”
沈辞笑道,“此事非公事,乃我私事,旁人干涉不了。”
胡大夫起身,朝他作揖,“将军大恩,无以为报。”
沈辞扶起他,“胡大夫,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我也是大恩无以为报。”
胡大夫忍不住边笑,边摸眼泪,“将军醒,天子可以放心了。”
忽然说到陈翎处,沈辞僵住,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是胡大夫并未留意,还继续悄声说与他听,“说起天子,老朽当时怎么这般糊涂,还以为天子……天子是将军的夫人,老朽胡乱唤了一路,天子都没说什么,后来才知晓夫人是天子,吓得老朽腿都软了!”
夫人?
“你唤她夫人?”沈辞看他。
胡大夫尴尬点头,“我这也是……全天下都找不出比这更尴尬了,所幸天子心胸气度,还和颜悦色。”
沈辞没有说旁的。
胡大夫叹道,“但是将军,老朽印象深刻啊,天子当时让将军咬他手臂,说的原话是,“他是因为我受的伤……我想知道,他当时挨这些刀有多痛……唉,天子如此待将军,难怪将军会以死相护。”
沈辞垂眸。
***
明日要启程离开聊城,陈翎今日忙了一整日。
曹之都是今日抵达聊城附近的,他们明日启程,应当两日后就会与霍连渠的驻军汇合,安允白是怀城的另一个方向,差不多同一时间,万州的驻军也会攻打怀城。
但谭进是老狐狸了,对付起来不会这么容易。
陈修远说的是对的,她不会让紫衣卫折在这种地方。
今日起,各地的消息和奏报陆续都到了她这里,她也才开始慢慢知晓国中周遭的情况。
早前犹如屏蔽了感官,一头抓瞎。
眼下,朝中的,各地的,军中的,还有叛军的,都陆续在往她这里来。
陈翎今日这一整日都不得空闲,也没旁的时间去想旁的事情。
入夜,阿念才来寻她。
她也才想起,今日一整日都没顾及阿念,“今日去了何处?”
阿念扑在她怀里,“我在大卜那里,还和紫衣卫踢了毽子。”
陈翎笑了笑,眸间微潋,问道,“没去沈辞那里?”
阿念摇头。
陈翎遂没有再问。
阿念问她,“父皇,你明日要走吗?”
一脸舍不得。
陈翎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父皇还有些事,等处理完了就回来,你同沈辞一处,他有伤在,是因为我们两人受得伤,父皇不在,你要负责照顾好他。”
阿念连连点头。
阿念又道,“阿念想父皇怎么办?”
陈翎拥他,“父皇也会想你啊,阿念,父皇不在的时候,要听沈辞的话,也要勇敢,不要随意哭鼻子。”
阿念叹道,“我早就没有随意哭鼻子了,我要像沈叔叔一样厉害。”
沈辞还在教他用匕首,他也学得认真。
他既喜欢,又崇拜沈辞。
“睡吧,父皇今晚陪你。”她吻上他额头。
阿念乖乖入睡,忽然又睁眼睛看她。
陈翎忍不住笑,“怎么了?”
阿念认真道,“我想多多看你。”
陈翎伸手勾了勾他,应道,“好。”
今日应当是踢毽子踢累了,很快,阿念就入睡,小小的脑袋靠在她颈侧,从小到大,阿念很少离开她,她其实舍不得。
——末将斗胆,请陛下将儿子还给末将。
陈翎忽然想起,心中再次恼火。
——她生的,她养的,还同她亲,只有脑门真的被夹了,才想不出来。
陈翎眸间微敛,要有三两个月见不到沈辞,他正好留下可以慢慢养伤,他那身伤,她问过胡大夫好不了那么快。
***
翌日便要启程,官邸中都在做天子仪驾离开的准备。
天不见亮,苑中就开始忙碌嘈杂。
陈翎醒的时候,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身侧的阿念还没醒。
陈翎让内侍官照看阿念,自己往沈辞的苑中去。
离开前,一声道别都没有,她同沈辞还不到这步,他昨日来过,她一日没见他,他铩羽而归。
“我有事同沈辞说,你们在苑中守着。”陈翎吩咐。
紫衣卫自觉退到苑中。
陈翎撩起帘栊入内,内屋中还是浓郁的药香,应当是昨晚胡大夫来换过药。
胡大夫给沈辞的药里有安神助眠的药材,让他多休息恢复。她入内的时候,沈辞同样没醒。
陈翎上前,坐在床沿边。
阿念不在,沈辞自己一人的时候,没有再披着单薄衣裳入睡,而是裸露着上半身,只盖了一层薄被。他身上的伤口都包扎着,他这么睡能舒服些,但胡大夫未必会同意。
所以衣裳和罗带都落在床榻下,应当是胡大夫走后,自己悄悄脱的。
掩耳盗铃。
是沈辞本人不假了……
陈翎俯身,替他拾起衣裳和罗带,放在床榻一侧,但手中握着那枚罗带的时候,想起早前在宫中,她还不是东宫,几个皇子的伴读总会比这比那,谁的伴读若是赢了就面上有光。
她那时候性子有些弱,沈辞会出头。
有一次比骑射时,沈辞用罗带遮眼盲射,而后一箭正中红心。
周遭都是惊叹声和欢呼声。
她还记得他转身看她的时候,那幅清逸俊朗的少年模样。
她心中永远记得。
陈翎心中莫名蛊惑,反正沈辞睡着,她伸手,缓缓将罗带搭在他眉间,轻轻挂在耳后。
像,很像,和那个时候的自安一模一样。
只是早前的少年长大了……
但记忆里,都是他少年时候的模样。
她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他似是有些醒了,但又未全醒,喉间轻轻咽了咽,下意识伸手去取眉间的罗带。
“别动。”陈翎出声。
沈辞愣住,听是陈翎的声音继续道,“朕没让你取,就不准取。”
沈辞:“……”
他摸不透她心思,又不知她什么时候来的,还怕像前日那样惹恼她……
她是专程来同他道别的。
他不想这一日还惹她不快。
“伴君如伴虎,沈辞,你伴得起吗?”她忽然问,沈辞不知她何意,轻声道,“陛下。”
陈翎继续,“我让你去边关,你回来做什么?”
他叹道,“你在怀城,我就来了……”
许是眼下不用看她,他也反倒少了些桎梏,也不用担心旁的,她问一句他答一句,两人反倒能平和说话。
陈翎继续看他,目光中有些舍不得,“沈自安,你脑子里装得是木头吗?”
他愣住,实在不知她何意,低声道,“陛下……”
又忽得,想起她方才说话一直用的你我,沈辞改口,“阿翎。”
陈翎才笑了笑。
他正欲开口,唇边却忽然沾上那道熟悉的温润。
他呼吸忽然急促,也攥紧掌心。
片刻,她的声音就温柔贴在他唇边,“沈自安,这次你要再像根木头,就真无药可救了……”
他还在想她口中的这次是何意,是她又亲了他,还是……
骤然间,他整个人如石化一般,又如惊雷灌耳,脑海中再度“嗡嗡”一阵空白,浑身血气都聚在一处,似难以置信,又不知所措。
“阿翎。”她掌心的暖意让他无从思考。
“朕没让你动,你就受着。”她轻声道,“别出声,除非你想让旁人知道……”
他喉间重重咽了咽,闷哼声中,好似整个人都塌陷在深渊里。
“沈自安,你是木头吗?”
“不是……”他沉声应她。
“那你是什么?”
“……”
“你就是木头。”
“……”他脑海中似是已经无法再思考,她愿意,他是什么都好。
“陛下,曲将军差人来问陛下何时可以出发?”苑外,内侍官的声音响起。
沈辞原本就已经在她的心机下忍耐着一点点到极致,眼下,忽然听到有人的声音,紧张,刺激和担心陡然聚在一处,冲击着他眸间清明,但她未停,“朕有事同沈辞先说,等着。”
“是。”内侍官的脚步声退开。
沈辞终于忍不住闷哼出声,也开始一声声唤她名字。
陈翎听得有些脸红,“立城边关,有想过我吗?”
他声音且沉且颤,“怎么不想?”
言罢,他忽然道,“我……我快……”
她俯身吻上他唇间,他如同迷失在惊涛骇浪里,眉心也失了最后清明,脑海中仿佛已经混乱到随时拂晓将至。
她松开双唇,“沈自安,你喜欢我吗?”
他喉间声音越发低沉,“怎么不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最后一声急促的‘喜欢’里,尘埃落定。
他眸间轻咽。
她松开他,用他的衣裳擦了擦手。
他似是松了口气,却良久未从方才的情绪中缓和回来。
“谭进的事朕来处理,你别管了,照看好阿念……”起身前,陈翎再次吻上他额间,“我护了阿念这么久,他什么时候不是皇室血脉了?只有你才是木头……”
他整个人猛然一滞,仿佛呼吸都停滞。
“你要回立城就滚回立城,日后,都不要在朕面前出现!”
沈辞撑手起身,眼前的罗带取下,呼吸声中,见那身靛青色的龙袍消失在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