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大的黑影从窗外跳进来。
燕玲下意识的往后一缩,黑影慢慢走近,屋子中还浅浅回响着他急促的喘息声。
直到他走到有光的地方,燕玲才看清楚他是谁。
原来是她的小侍卫——谢三。
燕玲瞬间松了口气。
很显然是因为来得太急,谢三头上还歪歪扭扭的戴着兜帽。
谢三走到她面前,蹲下,将燕玲口中的帕子取出,又将绑在她身上的绳子解开。
燕玲口中帕子取出来后,她焦急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李家这群豺狼虎豹别有阴谋,我们要赶紧逃出去……”
“还有我那死去的前夫,他没死!”
“不仅如此,他今晚还会来到李家大开杀戒!”
“李家人都不信我!”
燕玲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坐在地上泪眼婆娑,瞅着为她解绑的谢三。
要是平常,燕玲身为燕家小姐,谢三这等下人,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但如今,她身边的人也只有他了。
燕玲絮絮叨叨的说着,但她说那么多,谢三都没回一句话。
燕玲都要以为他也不相信她了。
但这时,一声低沉小心的男声传来:“我信你的,小姐。”
燕玲看过去,只见谢三低头默默的解开绳子,说完之后不答一语侧脸在月光下显得轮廓分明。
燕玲莫名心中悸动了一下。
绳子解开后燕玲雪白的手腕和脚腕露了出来,都被勒出了红痕。看起来像冬日洁白的雪地上落了几滴艳红的鲜血。
黑暗中无意引人注目。
谢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燕玲敏锐的察觉到他的目光,猛的将腿脚缩回来捂在衣服里。
怯怯的瞪他一眼。
谢三立刻像做错事了一样,身高近一米九的男人低下头,蹲在她脚边。
像一只大狗狗。
“对不起,小姐。”
谢三顶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闷闷说道。
燕玲依旧高高在上的看着他,即使她现在落难了。
她依旧是主,他依旧是仆。
逃出去了,她依旧是活在云端的燕家小姐……
“你为何在这里?”燕玲问道。
“我本来和金雀还有燕府的一些家丁被锁在一起,说是明早再放我们出去。”谢三说道,但是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期间一个小厮鬼鬼祟祟,拿着要是又来放了我们。”
“那就是说,燕府家丁现在都被放走了?”燕玲问道。
谢三点了点头。
燕玲咬牙。
好啊,真是一群人间忠仆!
自己家主人还生死未卜呢,一个二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们先离开李家!”
燕玲揉了揉疼痛的手腕说道。
房间的门是从外面锁着的,两个人打不开,又只好从小窗逃出去。
燕玲站在谢三的肩上,被他托起,费力的去扒窗户。
窗户实在狭窄,一夜的折腾早让燕玲没了力气,只能先靠在窗栏上喘口气。
喜服的裙摆就这样在谢三的脸上扫过来扫过去,发出淡淡的幽香。
谢三用力闭上眼睛。
一番折腾后,两人终于从窗户翻了出去。
再次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燕玲松了口气。
“你认得路吗?带我出去。”燕玲说道。
谢三点了点头,他找燕玲的时候特意记了下路。
两人就这么靠边走着,俱心事重重。
但是李府太大,谢三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二人就在李府里迷了路。
燕玲正急得脑门冒汗。
突然,谢三停下。
燕玲始料未及,一头撞在他背上,鼻子被撞得一疼,燕玲怒骂:“狗奴才,不长眼睛啊……”
紧接着燕玲察觉到不对,立刻闭上了嘴,暗自懊恼。
刚才她昏了头,下意识的把平时在家里骂人的话都说出来了。
她现在可还要靠着谢三脱困呢。
但谢三仿佛不在意似的,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神闪闪烁烁。
“小姐,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谢三吞吞吐吐的正要说话,这时,转角处突然传来交谈的声音……
这四周又没有可以遮住两个大活人的地方,没办法两人只好溜进最近的一个屋子里。
屋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两个人靠着微弱的月光慢慢摩挲,终于找到一个狭窄的双开门柜子,躲了进去。
柜子里空间狭窄,两个人挤在一起,胳膊贴胳膊,大腿靠大腿,对方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燕玲还是第一次和男人这样近距离接触。
还是跟一个地位卑微的小厮。
燕玲不适的皱眉,扭了扭身子,袖口里包着的金钗这时候正好从柜子门缝里掉了出去。
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燕玲心脏骤停。
这时门又被大力推开,几个人走进了屋内……
“多亏了先生,帮我看了这书房的风水,最近老夫真是感觉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啊!”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回响在房间里。
燕玲吓得一怔,缓过神来后又透过门缝偷偷望过去。
那个说话的男人竟然是李家老爷,她的公公。
他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个身穿灰青色道服的白发老头,还有一个身穿华服,提着灯的美貌妇人。
白发老头不知道是谁,那个美貌妇人倒是就是在拜堂时,说她疯疯癫癫,主张先把她关进小黑屋里的美妇人。
燕玲又看了眼落在柜子前的金钗,只希望他们不要发现才好。
道袍老头道:“李老爷不必客气,都是应该的。”
李老爷笑了几声,又道:“先生于我李家真是大恩大德,难以回报,要不是先生出山……”
“犬子的事,我们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啊……”
犬子的事?
燕玲皱眉,听闻李老爷膝下子嗣单薄,只有两个儿子在身旁。
一个是她现在嫁的李敏才,一个就是她的小叔子李郸。
这里的犬子指的是谁?
“不必客气,令郎生气薄弱,阴气太弱,就需要一个至阴女子日日相伴。”
“我苦寻多日,才终于找到那燕家的庶女与公子的八字正配。”
“多亏你这位二太太,才能促进这桩喜事,才能救令郎啊!”
燕玲在幽暗的柜子里瞪大了双眼。
原来李家真的别有所图。
让她嫁进李家就是一场阴谋。
至于“救令郎”,“合八字”,“至阴女子日日相伴”……
她不会是被用来冲喜的吧?
冲喜顾名思义就是男方突患重病,为了驱逐病气,家里人会办喜事来提升阳气,逢凶化吉。
但也并不是所有冲喜都有效果的,也有新娘嫁到家中,新郎就病死的。
这种被冲喜的新娘只能守活寡,一辈子的人生断送在后宅里,死了都要抱着男人灵牌一起下葬。
这妥妥的就是骗婚。
她的父母爹娘又知不知道,这是一场骗婚呢?
燕玲不敢多想,在柜中屏气凝神。
那位道袍老头口中的二太太,这时开口道:“可惜了,我看那燕家庶女也是长得漂亮又好看,只可惜是个疯的,满嘴胡话。”
“这样我还嫌配不上二郎呢。”
“你们是不知道,我遣媒婆上门提亲的时候,燕家那对爹娘眼珠子都要吓掉了,觉得天下掉馅饼了呢。”
……
那李二太太背对着二人,拿着笔在书桌一边写字,一边说话。
她说话娇声娇气,又极致歹毒,恨得燕玲在柜子里恨得牙痒痒。
“依我看呐,那燕家庶女一看就是心思重的,况且漂亮女人一般都守不住身子。还不如就让她安安静静在这大院里,好好的过一辈子。”
“也算是一个好归宿。”李老爷说道。
道袍老头大笑,连连点头说是。
是你娘啊是!
三言两语就私定一个女子的终生,完全不把她当人。
这就是她一直梦寐以求想嫁进来的李家!
燕玲大恨,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柜门,发出一声轻响。
“谁在那里!”道袍老头敏锐察觉道。
糟糕!
燕玲心跳如擂鼓,往后缩了一下。
正好靠在谢三胸膛上。
“那里怎么有个金钗子?”
那是她先前掉的!
就在柜门前!
眼看着道袍老人一步一步走过来,燕玲屏住了呼吸。
就在道袍老人即将走到柜门的时候,一道娇柔的声音突然传来:“那应该是我掉的吧。”
“我时常在书房帮老爷磨墨,那个钗子应该是我的。”
二太太走过来越过道袍老头,捡起那个金钗。
她弯腰捡钗子的时候……
燕玲感觉眼前一黑。
三人又继续回到书桌旁,二太太依旧在磨墨写字,是不是插两句话。
而燕玲则看着柜子里的一张纸条,黯然不动。
那是刚才二太太捡金钗的时候扔的。
她已经发现柜子里有人了……
燕玲捡起那张纸条,缓缓打开,在微弱的光下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纸上写着:
从东门出,离开李家!
燕玲握紧纸条。
这个二太太,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救她?
自从嫁入李家,诡异的事情就太多。
现在看来,整个事情远远不止她想象得那么简单。
“那我们快走吧,仪式要开始了。”又过了一柱香,二太太开口说道。
三人终于离开了书房。
整个屋子安静下来。
燕玲和谢三从柜子里出来,走到书桌旁,发现二太太竟然把金钗带走,反而是放到了桌子上,燕玲转了转眼珠,将金钗收入袖口中,才和谢三推门出去。
“那个二太太说,从东门走,现在也没办法了,姑且一试吧。”
谢三点头。
两个人朝东边走去,一边走,燕玲一边还问道:“对了,刚才你要说什么?”
谢三正要开口。
前面又传来一阵响动。
“新娘子跑了!”
“你们几个去西边搜,剩下的跟我来,务必要在两柱香内把燕家女找到!”
“要不然老爷太太让你们全部陪葬!”
……
糟了,竟然是李府私兵。
发现她跑了,正在四处找她。
这一旦被抓回去,一想到之后的杀红了眼的疯批前夫……
燕玲打了个寒颤,她必死无疑的!
可现下这里没有可供他们躲藏的屋子了。
眼看着凶神恶煞的府兵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刻,燕玲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她转身看向谢三,眼里聚积泪水,耳边鬓发落下几缕,在月光下看上去楚楚可怜。
“谢三,你出去把他们引开吧。”燕玲恳求的看着他。
燕玲想看清他。
可谢三的脸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他不回答,燕玲眼底划过一丝理所应当的沉怒。
她是第一次对一个下人这般低头。
她本高高在上,要不是身陷险境。
她这辈子都不会和一个小厮说那么多话的。
“谢三,你出去引开他们吧。”
谢三,你出去替我送死吧。
仆人的命贱,你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万一,我会厚葬你的家人,这是我最仁慈的补偿了。
我是高门小姐。
我还要好好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敲黑板:全员恶人。
还有就是这几章节奏可能太快,有读者没看明白。这几天会修一下文,新章节会与已发表的章节有所出入。
最后,文章中有关婚俗的解释均来自百度百科,婚礼习俗誓词来源于网络。
谢谢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