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对某些人并不是很仁慈,山姆?薛曼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也从未刻意保养。身为高尔夫球狂的他,连从这一杆到下一杆的距离都要乘坐高尔夫球车,因为他的体重让他每天的步行距离都没法超过几百码。想当年,他还是普林斯顿老虎队的先发线卫,身材搞到这种地步还真是有点可悲。温斯顿忖道,如果你不适当运用你的肌肉,到最后肌肉就会变成一堆肥油。但是体重过重并没有影响他脑筋的敏锐度,薛曼当年是以全年级第五毕业的,而那一年的毕业生可不是一群笨蛋,而且他还同时拿到地质和商业双学位。之后他就一帆风顺地拿到了哈佛的企管硕士,以及德州大学的地质学博士学位。因此山缪尔?普莱斯?薛曼不但能和负责勘探的人谈岩石,还可以对董事会大谈财务,而这也正是为什么大西洋李希福公司的股票表现得那么好的原因之一。高纬度地区的阳光和勘探地区的沙尘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道刻痕,而他的腹部则胖行像颗球,那是因为跟那些鸟不拉屎地方的乡下人喝多了啤酒,再加上干这种居无定所工作的人最喜爱的热狗和其他垃圾食物的关系。温斯顿有点惊讶山姆并没有抽烟,接着他就瞄到放在这个人桌子上的盒子。雪茄,可能还是上好的。薛曼应该买得起最好的,但是他仍保有常春藤名校出身的风度,不会在客人面前点烟,因为客人可能会对冒出的缕缕青烟感到不愉快。
大西洋李希福的总部设在别的城市,但就像许多大型企业一样,它在华府也有间办公室,因为这样才能偶尔办些奢华的宴会,以期对国会产生较佳的影响力。薛曼的个人办公室位在顶楼的角落,地上铺着厚厚的棕色地毯。办公桌的材料不是桃花心木,就是的橡木,桌面亮得像面镜子。算起来这张桌子的价格可能比他秘书一、两年的薪水还要高。
“帮政府工作的感觉还好吧,乔治?”
“步调上的改变是蛮有趣的。现在我可以掌控那些当年被我骂到的烂事情,要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想我已经放弃骂政府的权利了。”
“那还真是蛮大的牺牲呢,老兄。”薛曼哈哈大笑,“那种感觉就像是投奔敌营一样。”
“有时你总得回馈一下,山姆,而且用正确的方式制定政府政策也很有意思。”
“我对你们的表现没什么怨言,经济情势看来还不错。”薛曼在舒适的椅子上坐正。该换个话题了,山姆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这是他要客人铭记在心的一件事。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跟我聊天吧,部长先生,有什么事是我能为你效劳的?”
“俄国。”
薛曼的眼神闪烁了一睛,就像在赌注很大的牌局中亮出最后一张牌一样。“俄国怎么了?”
“你们有一支能干的勘探队伍正在跟俄国人一起工作……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一些好东西?”
“乔治,你正在问我一件敏感的事情,如果你还在投资公司做事的话,这消息可能就会构成内线交易。可恶,法律规定我不能再买自己公司的股票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还是想买啰?”<商人>微笑。
“好吧,反正这件事很快就会公诸于世。是的,乔治,看来我们发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油田,比波斯湾、墨西哥湾都来得大,也比北坡油田和加拿大西部加起来的蕴藏量大。我所谓的大,是几十亿、几百亿桶的蕴藏量,而且看起来是品质极佳的轻原油。它就这么藏在冻土层下,等着被我们抽上来。这是块可以生产许多年的油田,并不是只有几桶的产量而已。”
“比波斯湾还要大吗?”
薛曼点点头,“多上百分之四十,而且这还是保守的估计。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正确的位置在哪里,不过要怎样把这些原油弄出来也是个头痛的问题。光是铺设油管就要花上两百亿美元,相形之下,阿拉斯加只能算是小儿科,然而花这笔钱还是值得的。”
“你们可以得到什么?”财政部长问道。
这总是让薛曼皱起了眉头。“我们正在跟对方讨价还价。俄国人看来打算付我们一笔固定金额的顾问费,大概是每年十亿美元左右―――但是他们现在提出的金额比这个数字少多了。我想你也知道做生意就是讨价还价,对不对?他们现在说几亿美元,但他们真正的意思是每年十亿美元,付个七到十年。这个价码并不算差,但是我要求的是至少百分之五的蕴藏量,对我们来说,这并不是个无理的要求。虽然他们也有一些地质学的好手,但全世界没有人能像我们一样闻出冰层下面的石油在哪里;在这种类型的勘探上面,他们还有得学呢。对我们来说,在这种环境和气候下做这些工作简直是家常便饭,没有人比得上我们,连英国石油的家伙―――他们已经很了不起了―――都没有办法,我们是全世界最棒的,乔治,这是我们的筹码。虽然他们可以自己来,但是有我们的协助,他们会多赚好几吨的钞票,而且赚得快多了。他们很清楚这一点,我们也知道他们对此心知肚明。我让我的律师去跟他们谈―――他们是由外交官负责这些讨价还价的事,不过他们比我的律师还笨。”
温斯顿点点头。德州执业律师的数量比美国大部分地方都要多,理由是德州需要被干掉的人比要偷的马还多,而且石油公司付的钱也比较多。在德州―――就像其他地方一样―――人才都跑到有钱赚的地方去了。
“这件事什么时候会公开?”
“俄国人还在试图封锁这个消息,我们从律师那里得知他们正在烦恼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如何不让某些特定的人士知道,例如他们的黑手党之流的人物。那里的确有严重的腐化问题,我蛮同情―――”
温斯顿知道他可以忽略后面的话。石油工业的生意做遍全球,对像山姆?薛曼所拥有的大型公司而言,跟小规模(一千万美元或以下)或是重量级(百亿元以上)
的腐化政权打交道,是生意的一部分,而美国政府从来没有深究过这些事。虽然髲联邦法案会规范美国公司的海外行为,但多数时候这些法律都是选择性的执行,而这个案子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例子罢了。就算是在华府,生意仍旧还是生意,利字优先。
“―――因此他们正试着把这件事消音,直到他们做好适当的安排为止。”薛曼做出结论。
“你还有没有听说其他的事情?”
“你是指什么?”薛曼反问道。
“其他能带来之财的地质上的发现。”温斯顿解释。
“没有,就算是作梦我也没那么多贪婪,乔治。我想我没有向你解释得很清楚,这块油田到底有多大,它―――”
“放轻松点,山姆。我可以想办法加加减减算出个大概。”财政部长向薛曼保证。
“有什么事是我需要知道的吗?”薛曼看出温斯顿的迟疑。“有来有往才公平,不是吗,乔治?”
“黄金。”
“规模有多大?”
“他们还不确定,至少有南非的规模,甚至更大。”
“真的?好吧,那不是我擅长的领域。看来我们的俄国朋友今年总算转运了,这对他们是件好事。”薛曼说道。
“你喜欢他们吗?”
“是啊。他们很像德州人,可以当好朋友,也可以当死对头。他们知道如何自欺欺人,而且他们真会喝酒。该是他们走运的时候了,天知道他们碰上了多少霉运。
这些发现对他们的经济会有很大的影响,而且他妈的几乎都是下面的。如果他们能搞定腐化问题,然后把钱留在国内做些有益的事,而不是注入某人在瑞士银行的帐户里。他们的黑手党既精明又厉害……而且有点恐怖。那些人刚干掉一个我认识的家伙。”
“真的?是谁,山姆?”
“我们都叫他葛瑞哥里,他在莫斯科帮人安排夜生活,手段很高明。如果你有特别需求的话,他是个值得认识的人。”薛曼说道。温斯顿把这些资讯记在心里,好做进一步的调查。
“他被干掉了?”
薛曼点点头,“没错。就在大街上,用火箭筒把他轰得粉身碎骨―――这则新闻还上了CNN ,记得吧?”在电视新闻报导里,这只是一件作案手法极具戏剧性的犯罪事件,第二天就被淡忘了。
乔治·温斯顿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件事,但是他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你多久去那里一次?”
“不大常去,一年两次吧。通常是跳上我的湾流五型,直接从雷根、达拉斯或沃斯堡飞走。飞一趟的时间蛮长的,但不用转机。我还没有看过那个新油田,我想过几个月,我就非得过去看看不可了,可是我会等天气好一点再说。老天,如果你没有在冬天到过那里,就不知道什么叫作冷。况且现在那里还是永夜,最好还是等到夏天再说。但是你最好把球杆留在家里,那里可没有高尔夫球场喔,乔治。”
“那就带把猎枪打只熊回来,做块熊皮地毯如何?”温斯顿建议。
“算了吧,我已经有三张北极熊皮了,那一只还名列狩猎纪录第八大呢。”薛曼用手指着墙上的照片说道。里面那张熊皮的确来自一只很大的北极熊。“我有个孩子就是在这张熊皮上有的。”大西洋李希福公司的总裁嘴边带着一抹顽皮的微笑。
他说的那张毛皮放在科罗拉多州亚斯平的别墅卧室壁炉前,他老婆冬天喜欢到那里滑雪。
“你为什么会放弃这项嗜好?”
“因为我那些孩子认为这世界上的北极熊已经所剩无已了。这都要怪他们在学校里念的狗屎生态学。”
“是啊,”财政部长深表同情,“北极熊皮真的是很棒的地毯。”
“没错,当时那张皮……我记得是七五年吧,在北坡威胁到我们工人的性命,结果我在六十码外用那把点三三八的温彻斯特把他干掉了,一枪毙命。”德州佬对他的客人说道,“而现在你眼睁睁地看着这只熊把人杀了,然后都能把他逮住,关在笼子里,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放生,免得熊的心灵受到太大的创伤,对吧?”
“山姆,我是财政部长,我把那些花花鸟鸟留给环保团体去操心,我不会去拥抱一棵树,除非它们被打成纸浆,做成国库券。”
薛曼咯咯笑,“抱歉,乔治,我在家里整天听到的就是刚刚那些论调。大概是迪士尼的影响吧,大家都认为所有的野生动物都带着白色手套,用着带有中西部爱荷华口音的英文交谈。”
“开心点,山姆。至少他们目前正在减少从瓦德茲开出的超级油轮数量。你们可以从东阿拉斯加和加拿大西部的油田分到多少?”
“还不到一半,但已经够让我们的股东衣食无缺好一阵子了。”
“那里和西伯利亚的成绩会让你的股东给你多少股票选择权?”山姆?薛曼有份不错的薪水,但在他这个层级,能赚进口袋的钱是由获得的股票选择权来决定,它会随着工作绩效增加,而股东手中股票的价值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薛曼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随后扬起眉毛说道:“很多,乔治,非常的多。”
“看来你的生活还不错,安德丽。”雷恩总统向他的卫队长微笑。她现在打扮得比较漂亮,连脚步也轻盈多了。不过他不确定到底是她的皮肤比以前更有光泽,还是她改变了化妆方式。雷恩早就学会不要对女性的妆扮做任何评论,因为不论他怎么说都会是错的。
“你并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长官。”
“人有时候会犹豫该不该对一位成年女性说这些话。”雷恩脸上的微笑漾了开来。凯西到现在都还常说,她这所以要帮他打扮,是因为他的口味完全止于他的嘴巴而已,“但是你的改变非常明显,甚至连我这样的时尚白痴都看得出来。”
“谢谢你,总统先生。帕特是个非常好的男人,就算是他和联邦调查局那些烂人是一伙的也一样。”
“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正在费城,摩瑞局长派他去处理一件银行抢劫案,就是那件有两个警察被杀的案子。”
“我上星期曾在电视上看到。真糟糕。”
密勤局干员点点头,“尤其是那些嫌犯杀害警察的方式。从后面对头部开枪实在很残忍,可是有些坏蛋就是这样。摩瑞局长决定从本部派一个机动督察过去,而这通常就是帕特的任务。”
“告诉他要小心一点。”雷恩说道。不到一年以前,帕特?奥戴干员曾救过他女儿一命,那件事让总统永远对他心存感激。
“我每天都这么叮咛他,长官。”安德丽?普莱斯?奥戴告诉总统。
“好,今天的行程怎么样?”他的<业务>行程已经放在桌子上了。安德丽?普莱斯?奥戴每天早上都要向他报告,时间就在国家安全顾问班?古德烈的简报之后。
“午餐以前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一点三十分是全国总业商会代表团,三点是底特律红翼队,他们是今年史丹利杯的得主(全美职业冰球冠军),拍照和电视采访,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我应该让艾德·弗利来主持的,他是个超级冰球迷―――”
“他是亚军队伍的球迷,而红翼队在冠军赛里连续四场都痛宰对手,弗利局长可能会对这件事有点感冒。”普莱斯?奥戴似笑非笑地说。
“没错,去年我们弄了件球衣和一些纪念品给他儿子,对不对?”
“是的,长官。”
“冰球是种不错的运动,也许我该抽空去看个一两场。安排上有没有困难?”
“没有,长官。我们跟本地所有的运动设施都签了约,坎登球场甚至还为我们准备了特别包厢―――他们还让我们参与安全措施的设计。”
雷恩哼了一声,“看来我得把所有想置我于死地的人都记起来。”
“长官,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普莱斯?奥戴说道。
“除了在你不让我去买东西或看场电影的时候之外。”雷恩和他的家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习惯这些加在美国总统和服的直系血亲生活上的限制。尤其是莎丽,这些限制已逐渐对她的生活造成了困扰,因为她正在开始跟男孩子约会(这对她父亲而言也是痛苦的)。而不方便的是:当她出去约会时,如果是那个年轻人开车,前面就会有前导车,后面还有一辆护卫车;如果他不开车,就得和她一块儿乘坐由司机驾驶的公务车,前座还有一个武装特勤人员,而车子里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枪。
此外,特勤人员会挡下任何想要接近莎丽的可疑年轻男子―――雷恩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不过他没有让莎丽知道他的看法,免得女儿一个星期都不跟他说话。
莎丽的护卫队长是关朵玲?玛丽特,她不但是个优秀的密勤局干员,也像个超级大姊。每个月至少有两个星期六,她们两个人都会轻车简从地一直出去逛街―――其实护卫并没有减少,只不过当莎丽?雷恩到人潮汹涌的购物中心时,从她眼中看来是那样子罢了。莎丽和关朵玲到这地方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花钱,这似乎是某种预先设定在所有女人基因里的东西。而莎丽?雷恩从来没有想到这些购物之旅都得在好几天前就开始计划,每个地点都要让密勤局的人先去勘查一遍,接着再挑出一批年轻干员装扮成顾客,在影子抵达目的地前的一个小时部署完毕。对莎丽而言,约会时的干扰和在圣玛莉中学里跟进跟出的那一队‘枪手’,已经是她忍受的了,然而小杰克却认为这简直是酷斃了。他最近才得到父亲的允许,开始在密勤局位于马里兰州贝尔茲维尔的训练学院学习射击。雷恩不希望让媒体知道这件事,免得自己成了众矢之的,上了《纽约时报》的头条。小杰克的护卫队长是个名叫麦克?布莱农的大男孩,他是来自南波士顿的爱尔兰后裔,有着火红的头发,而且笑口常开,祖孙三代都是密勤局干员。麦克就读于圣十字学院时曾打过棒球,常跟总统的儿子在白宫的南草坪玩投捕游戏。
“长官,我们从来没有不准你做任何事。”普莱斯说道。
“是啊,你们拐弯抹角的手段是蛮高明的。”雷恩说道,“你们知道我很会替人着想,所以你们只要告诉我你们得花上多少功夫都能让我去速食店买个汉堡之类的鬼话,你就会退缩……像个胆小鬼一样。”总统摇头叹息。那种不知怎么地就习惯了这些‘特别待遇’的想法比任何事都让他感到害怕。他最近才发现,皇室的成员在上过大号之后,很难被允许自己动手擦屁股,而他现在就被伺候得像个国王一样。毫无疑问的,有些曾经住在这栋房子里的人接下来就习惯了,但这却是约翰?派屈克?雷恩想要避免的事。他很清楚他并不是那么特别,不值得用这些繁文缛节来服侍他……而且,他就像世界上其他的男人一样,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厕所。他也许是个大老板,但是他的膀胱却和贩夫走卒的没什么两样。谢天谢地,美国总统在心中暗自想道。
“罗比今天在哪里?”
“副总统今天在加州的长堤海军基地发表演说。”
雷恩转过头窃笑,“我把他操得够惨了,对不对?”
“那本来就是副总统的工作,”阿尼?范达姆在门口说道,“而且罗比在这方面已经驾轻就熟了。”
“看来度个假对你有帮助,”雷恩看着范达姆,他晒出一身不错的古铜色,“你都做了些什么?”
“多半时间都是躺在沙滩上,看遍所有我想看却没有时间看的书。无聊得要死。”
范达姆说道。
“你真的很爱这份工作,对不对?”雷恩难以置信地说。
“这是我谋生的方式,总统先生。嘿,安德丽。”他微笑点头。
“早安,范达姆先生。”她转向雷恩,“今天早上我要报告的就是这些了,如果你还人什么事要找我的话,我会在老地方。”她的办公室位在旧行政大楼,就在对街密勤局的新指挥中心―――称为联合勤务中心―――楼上。
“好的,安德丽,谢谢你。”雷恩点点头。安德丽走进秘书室,她会直接从那里到密勤局指挥中心。“阿尼,要不要来点咖啡?”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老板。”白宫幕僚长在他常坐的位子上坐下来,然后倒了杯咖啡。白宫的咖啡特别好,香醇浓郁,大概是用一比一的哥伦比亚咖啡和牙买加蓝山咖啡调配出来的,这是雷恩当了总统之后,少数能够习惯的事情之一。
雷恩希望以后脱离这份工作之后,还有办法买到这种咖啡。
“好啦,我已经听过国家安全简报和行程简报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今天政治上有什么事了。”
“见你的大头鬼,杰克,我已经很努力地教你不只一年了,结果你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雷恩生气地回敬道:“你这么说实在是太不厚道了,阿尼,我已经很努力在研究这些狗屁东西了,甚至连那些他妈的报纸都说我还做得不错。”
“联邦储备局在经济议题上处理得相当出色,总统先生,然而那跟你一点狗屁关系都没有。不过既然你是总统,所以每件功劳都算是你的,这样是不错啦,不过你也要记得,万一发生什么坏事,你也一概脱不了关系,而且坏事是一定会发生的,因为你是现任总统,而我们的国民又认为你有让他们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本领。你知道吗,杰克?”幕僚长啜了口咖啡,“我们仍然没有办法让人民忘记国王和皇后的观念,有很多人真的相信你拥有那种力量―――”
“但是我没有啊,阿尼,他们怎么会这样想呢?”
“这就是事实,杰克。就是这样,不需要什么道理,而你就得搞定它。”
我喜欢上这种课,雷恩在心里忖道。“好吧,今天的题目是……?”
“社会保险制度。”
雷恩的眼神轻松了不少。“我最近正在读相关的东西,那是美国政治上的禁地,谁敢碰,准死无疑。”
在接下来半个小时里,他们讨论了哪些事情是错误的、为什么是错误的,以及国会在这方面的不负责任等等,直到雷恩瘫进椅子里长叹了一口气。
“他们为什么就是学不乖?”
“他们为什么要学?”范达姆说道,脸上带着那种华府圈内人的诡异微笑,就好像他们的存在是神的恩典一样。“他们是被选出来的,而且他们也相当清楚这一点,要不然你以为他们是怎么混到这里来的?”
“我他妈的怎么会让自己留在这个鬼地方?”总统表情夸张地问道。
“因为你在良心上过意不去,所以你才会出来,决定要为你的国家做些对的事情。这就是你问题的答案,蠢蛋。”
“为什么你是唯一敢这样子跟我说话的人?”
“除了副总统以外吗?因为我是你的老师。回到今天的课程上,今年我们不应该去碰社会保险制度这个议题,我们目前的财政状况很不错,接下来七到九年不理它也不会出问题,这意味着你可以把这件事留给你的继任者去处理―――”
“这么做不太有职业道德吧,阿尼?”雷恩厉声说道。
“没错。”幕僚长同意,“但这就是搞好政治的法子,而且是只有总统都能玩的游戏:‘让睡着的狗继续睡’。”
“如果你知道狗一醒过来就会把婴儿咬死,你就不能这么做。”
“杰克,你真该当个国王,而且会是一个很好的国王。”范达姆由衷地赞叹道。
“没有任何人能善加运用那么大的权力。”
“我知道,‘权力使人腐化,不过权力的滋味棒极了。’这是不知道哪一任总统的幕僚说的。”
“那个混蛋没有因此而被吊死吗?”
“总统先生,我们得想办法培养一下你的幽默感,刚才那是个笑话。”
“这份工作最恐怖的地方就是我知道它有多可笑。总之,我跟乔治·温斯顿说过了,要他私下研究我们能在社会保险制度上做些什么。私下研究的意思就是机密的、不存在的计划。”
“杰克,如果你干总统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太投入这些秘密计划了。”
“如果你大张旗鼓地明着来,就会在弄出成果之前被搞不清楚状况的舆论攻击得体无完肤,而媒体会整天缠着你,问些根本就没有答案的问题,然后再任意编造故事,或是找些衣冠禽兽来大放厥词,最后我们还得回应他们的质疑。”
“你的确学到了点东西。”范达姆评论道,“这就是这个城市运作的方式。”
“这跟我所知的‘运作’的定义完全不一样。”
“这里是华盛顿,一个由政府机构组成的城市,没有效率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哪一天政府开始正常运作,恐怕会把升斗小民吓得屁滚尿流。”
“我他妈的干脆辞职算了,”雷恩看着天花板,“如果我没办法让这一团混乱开始运作,那我还待在这里干嘛?”
“你之所以会待在这里,是因为十五个月以前,有一位日本机长决定把七四七栽进我们的国会大厦。”
“我想也是,阿尼,但我仍然觉得自己像个冒牌货。”
“依照我以前的标准,杰克,你的确是个冒牌货。”
雷恩抬起头,“以前的标准?”
“鲍勃?福勒当选俄亥俄州州长之后,也没有像你这样凡事力求公平,最后鲍勃就这么陷进去了,而你还没有,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说得更清楚一点,这也是一般民众喜欢你的原因。也许他们不喜欢你的头衔,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你很努力想做点事,他们很清楚你还没有腐化。而你真的还没有。好,现在回到社会保险制度上面。”
“我要乔治找几个人,要他们宣誓保密,然后对这个议题提出建议―――不只一个建议,而且至少要有一个建议能彻底突破现有的困境。”
“谁在负责这件事?”
“马克?甘特?乔治手下的专家。”
白宫幕僚长思考了半晌。“绝不能走漏风声,国会不喜欢他,这家伙太聪明了。”
“因为他们不够聪明吗?”‘剑客’问道。
“你太天真了,杰克。想想你希望他们当选的人,那些‘非政客’,不错,你成功了一半,他们里面有大部分曾经是平凡的人。但是你没有考虑到公职生涯里隐藏的种种诱惑,其实金钱并不是那么重要,主要是那些额外的好处,而很多人都喜欢被捧得像中古时代的王公贵族,很多人也喜欢让自己的意愿被贯彻执行。那些被炮轰得体无完肤的国会议员,当初也曾经是些好人,但是这份工作的本质就是让你受到诱惑,接着深陷其中。你让他们保留原有的国会幕僚,其实是个错误。老实说,我觉得问题主要是出在幕僚身上,而不是老板。如果有十个以上的人整天围着你,告诉你有多伟大,没有多久你就会开始相信那些鬼话了。”
“那正是你绝对不会对我做的事。”
“这辈子甭想。”范达姆保证道,接着起身准备离开。“请温斯顿部长随时知会我这个计划的最新状况。”
“绝不能泄漏任何消息。”雷恩用强硬的口吻说道。
“我?泄漏消息?你说我吗?”范达姆双手一摊,满脸无辜地说道。
“是啊,阿尼,就是你。”当门关上时,总统心想,如果让阿尼来干间谍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出色。他说谎时不但会让人以为他和神职人员一样值得信赖,还能同时在脑海中有条不紊地编造各式各样的谎言,就像马戏团里最棒的抛球杂耍艺人一样……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球就是不会掉到地上。在所有政府成员中,唯一无法被取代的就是历任三朝―――从鲍勃?福勒、罗杰?杜林,到现任总统雷恩―――的白宫幕僚长……。
雷恩有点疑惑,不知道自己的行事被这位幕僚长左右了多少?这让他觉得十分困扰。他信任阿尼,是因为他别无选择。少了他,雷恩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但那是个好现象吗?
也许不是吧,雷恩承认。他查了一下行程表,接下来没有一件事要在椭圆形办公室里处理。从最坏的方面来说,阿尼是他不喜欢这份工作的另一个原因。从好的方面来说,至少他是个细心、诚实、极其勤奋,又全心全力投入工作的公仆……就像华盛顿特区里的其他公职人员一样,雷恩讽刺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