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在什么城市或国家,麦克·莱利告诉自己,警察的工作都是一样的,你会找可能的目击主人谈,打相关的人谈,要不就是找受害者谈。
但是这次不用找受害者,因为阿夫赛颜科再也不会说话了,负责这件案子的法医说自从当年在阿富汗服役的日子以后,就再也没见过这种血肉模糊的惨状。但这是预料中的结果;火箭筒主要就是设计来打穿装甲车辆或混凝土掩体的,那种比起毁掉一辆私人轿车来说可是困难多了,就算是在德辛斯基广场上被干掉的那种昂贵轿车也一样,而这意味着受害者的残骸会非常难以辨认。后来是半个带有修补过牙齿的下颚来确定死者是葛瑞哥里?菲力波维奇?阿夫赛颜科,而DNA 样本也会确认这个结果。他的尸体并没有留下任何足以辨认的部分;他的脸已经面目全非,而上面有个刺青的左前臂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被害者当时是瞬间死亡,法医在报告里写道。他处理完被害者的残骸后,便把所有残骸用塑料容器装了起来。衩害者的所有残骸最后会被装进一只橡木盒子里,准备送去火葬―――可能是吧,莫斯科民兵必须先确认他有没有家人,以及他的家人希望怎样处理他的尸体。普罗瓦格夫中尉猜他的家属应该会选择火葬,因为这个方式既干净利落也简单多了,而且找个地方安放一个小盒子也比找地方埋葬一具装了尸首的棺木来得便宜。
普罗瓦格夫从他的美国同等那时拿回报告,他并不期望能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但是他从与联邦调查局合作的经验中学到了一件事;你对每件事都得仔细检查,因为想要预测一件罪案是否破案,就像是要在两个星期以前预测十支球队中的哪一队会获胜般困难,而罪犯的心思和行为又变化莫测,想要预测更是难上加难。
这部分还算是简单的。轿车司机的验尸报告基本上毫无用处,因为其中唯一有用的资料就是血型和组织样本,因为被害者可说是粉身碎骨,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可辨认的记号或特征。不过反常的是,他放在皮夹里的身份证却留了下来,也因为这样,他们才得以知道他到底是谁。车里那女人的状况也一样,她皮包和里面的身份证几乎可说是毫发未损,而她的脸上或上半身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莱利看着另外两位受害者的照片,司机看来没什么特别,只是体格比本地人好一点罢了。那个女的则是皮条客手下另一个标着高价的妓女,警方有她的档案和照片;她曾经是个诱人的女人,可以去好莱坞试镜,也可以做《花花公子》的封面女郎,不过这一切已经是历史了。
“米夏,我处理这种案子的经验有没有多到不会让情绪受影响了?”普罗瓦洛夫问道。
“要我老实说吗?”莱利摇摇头,“我们不会碰到那么多的杀人案件,除非那个案子是财务管理在联邦管辖区域―――像印地安保留区或是军事基地。我虽然处理过几个绑架案,但你永远不会习惯这种事。”而莱利没有说出口的是,因为勒索在美国是死刑,所以现在小孩的目的都是为了泄欲,而且肉票通常会在五个小时之内就遇害,让联邦调查局连回应地方警察局提出支援请求的时间都没有。在莱利接手的所有罪案里,这种案件最为恶劣,足以让你在下班后到本地联邦调查局的酒吧―――每个地区分局必定都有―――喝上一杯时,心情仍然沉重,只能静静坐在同样愁眉不展,一言不发的同僚中间;偶尔还是会冒出一两句话,誓言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抓到那个狗杂种。通常那些狗杂种都会被抓到、起诉,然后定罪,最后几个狗运好的会被送进死刑室。至于在那些没有死刑的州里,被定罪的人就会被送进一般的监狱;在那种地方他们就会知道,其他罪犯―――像是持械抢劫犯―――是怎样看待虐童犯人的。“但我知道你的意思,奥莱格,这种事一般人是无法解释的。”因为在目睹犯罪现场或验屁照片后,最糟的是给人带来的那份悲哀。受害者不仅失去了性命,连尊严都荡然无存。特别是那些照片,给人带来的伤害尤其深。不论这个玛莉亚?伊凡诺弗娜?莎布琳曾经有多美丽,现在都只剩下记忆而已,而这份记忆也只有那些曾经租用过她身体的男人们都会拥有。有谁会哀悼一个死去的妓女?莱利心想。不会是她那些生张熟魏的男人们,他们会毫不留恋地换个新人,甚至连她在出卖灵肉这行里的姊妹们都不见得会为她感到悲伤,而她的家人可能也不记得她这个走上了歧路的孩子,他们只会记得她是个可爱但自甘堕落的女孩,他们会装出对她有着深刻的情感,但事实上,比起那个在市立殡仪馆凹陷的不锈钢解剖台上为她验屁,把她身体器官取出的法医,他们对她的情感也不会深上多少。难道这就是妓女的真正功能?莱利有点疑惑,性生理的医生?有人说卖淫是没有受害者的犯罪,莱利希望那些人能够先看看这些照片,然后再说什么叫做女人出卖身体这个行业“没有受害者”。
“你们有什么吗?”莱利问道。
“我们会继续访谈认识死者的人。”说毕,他耸了耸肩。
“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线民耸耸肩,似乎是在说这个问题的答案简直明显到可笑的地步。像阿夫赛颜科这种身分的人,又是以这么特别的方法被杀,理由还需要问吗?
“那些人是些什么人?”民兵问道。他并不期望会得到什么有用的答案,但他还是得问这个问题,因为在你获得答案之前并不会知道会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他之前在KGB 的同事。”线民说道。
“喔?”
“还有谁能用那种方法干掉他?如果是他手下的女人的话,会用刀子;如果是他在道上的对头,那会用手枪或是大一点的刀子。但是用火箭筒―――说实在的,你要上哪儿去弄这玩意儿?”
当然,他并不是第一个说出这种想法的人。因为连本地警察都不得不承认,各式各样的轻重武器都有办法从当年红军的军火库流出,进入活跃的犯罪武器市场。
“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名字?”民兵上士问道。
“我不知道名字,但是我认得他的脸。他的个子又高又壮,就像军人一样,红头发,皮肤很好,脸上有些雀斑,绿色眼睛。”线民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他的朋友叫他<小男孩>,因为他有一张娃娃脸。他曾经是国安会的一员,但并不是个间谍,也不是个反间谍,他在那里是做其他事情的,但我不确定是什么事。”
民兵上士开始写下更详细的笔录,他的铅笔笔迹在黄色的纸张上,颜色更深,也更具有法律效益。
“而这个人对阿夫赛颜科不太满意?”
“我听说是这样。”
“他不满意的原因是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葛瑞哥里总是有办法让男人感到不爽。当然啦,他对女人是很有一套,在那方面他是个天赋,但他的那种天赋并没有转移到跟男人打交道这方面上。很多人以为他是个同性恋,但他当然不是。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女人睡在他的臂弯里,而且没有一个是丑的,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是跟男人处不来,即使是那些从国安会出来的人也一样。”
“这样子啊。”民兵上士开始觉得无聊了,如果要说这些罪犯有什么能耐的话,那绝对是吹牛。刚才那番话,他已经听过上千遍了。
“是啊,葛瑞哥里说过,他在为各行各业的外国人提供女伴,其中甚至包括了部长级的人物,而且他还说这些人不断为俄罗斯祖国提供有价值的情报。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线民又补充了几句话,像是在评论前面的话一样。“让我跟那些天仙在一起过个一星期,我可以告诉你更多的内幕。”
谁不会?民兵边想边打了个呵欠,“阿夫赛颜科到底是怎么惹毛了这位有力人士?”这位民兵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
“我已经告诉你我不知道了,去找<小男孩>聊聊,他可能会知道。”
“有人说是因为葛瑞哥里想要开始进口毒品。”这位民兵转移了目标,并猜想线民会有什么线索。
线民点点头,“那是真的,传言是这么说的,但我从来没有见过真凭实据。”
“那谁有可能见过?”
又是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他手下的哪个女孩吧。我根本不知道他打算怎么销售他想要进口的东西。当然,利用那些女孩是个蛮合逻辑的想法,但是对她们来说太危险了―――对他也一样。因为他手下的妓女在带货给买家时未必会忠心不贰,所以啦,还会剩下什么?”线民咬文嚼字地问道,“于是他必须建立起一个新的组织;而这么做也有风险,对不对?我相信他想要进口毒品来卖,然后大捞一笔,但是葛瑞哥里并不是个想进监狱的人,所以我认为他只是想想而已,可能会说上个两句,但也不会多做。我不认为他已经做下最后的决定,也不认为他在挂掉之前曾经进口过任何东西。”
“有跟他有同样打算的对手吗?”民兵接着问道。
“有很多人能帮你弄到古柯硷或是其他毒品,你对这些应该很清楚。”
民兵抬头望着天花板。事实上这位民兵上士根本就不知道这些门路,虽然他也听过一些耳语或谣言,但那并不是从他信任的线民口中说出的(这年头有哪个城市的警察会真的去相信线民)。莫斯科街头也看得到做这一行的人,但他和大部份的莫斯科警察一样,期望这种事会先在黑海畔的敖得萨港出现。那个城市的犯罪活动可以追溯到沙皇时代,到了今天,随着与世界上其他地方重新建立起的自由贸易,这地方也自然而然地将各种不法活动引进,将俄国带进有着各式不法活动的世界。
如果莫斯科有毒品交易的话,规模也是小到不可能让他随随便便就在街上撞见。他在心中暗自记下,该去看看敖得萨这地方,查查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些毒贩又是什么样的人呢?”上士心想。如果莫斯科真的有个正在成长中的贩毒网,他需要知道更多的细节。
野村在NEC 的工作是销售高级电脑与周边设备,而他的客户则是中国政府。政府官僚要的每件东西都是最好的,从汽车到女人,所有的开销都由政府支出,而政府的这些钱都是来自于人民。虽然中国可以购买美国产品,但是他们却买了较便宜(功能也较弱)的日本产品,而且他们也向欧洲厂商买空中巴士,却不向美国购买波音的产品―――几年前,他们就曾用这一招给美国人上了一课。当时美国人感到不满,但很快就忘掉这件事。美国人似乎把这些不快看成是没啥大不了的小事,然而中国人却正好相反,他们从不会忘掉任何事情。
当雷恩总统宣布在台湾的中华民国重建官方外交关系时,反弹的声浪就像大地震的主震波般地震撼了北京的权力足以。野村并没有亲眼目睹雷恩这个浍所制造出来的怒火,但是自从他抵达北京以来,就一再听到这件事所引起的回响。有时人们问他的问题可说是既直接又追根究底,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掩护身分已经被拆穿,这个和他对话的人已经知道野村是中情局派到中华人民共和国首都的“非法”
情报员,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这只是反映出那个政治事件所引燃的民愤而已。然而矛盾的是,中国政府却想凭一已之力平息这股民愤,因为他们仍然要跟美国人做生意,而美国现在不但是中国的第一大贸易伙伴,也是庞大资金的来源,中国政府需要这些钱来进行一些事情。至于到底是些什么事,那正是野村所要查明的,因此野村来到了这里―――一位高级政府官员的办公室外面。
“早安。”他一边微笑,一边对着秘书小姐鞠了个躬。她是为一名叫方刚的资深委员工作;就一个中级公务员来说,她的穿着算是相当讲究,尤其是在这个曾经将在毛装上加几颗彩色钮扣当作时尚流行的国家里。
“早,”年轻女子答道,“你就是野村先生吗?”
“是的,请问你是?”
“柳明。”秘书小姐答道。
很有意思的名字,野村忖道。“柳”的意思是“高雅的柳树”。她的个子不高,像多数的中国女子一样,有张方脸和一对深色的眼睛。她全身上下最没有吸引力的部分就是剪得短短的头发,那种发型让他想起五○年代美国最低潮的时期;时至今日,只有阿帕拉契山那种穷乡僻壤的穷人家小孩才会留起这种发型。整体而言,她的眼里流露出来的是聪慧与良好的教育。
“您是来这里谈电脑和打印机的事情吧?”她不带感情地说道,就像她已经感染了她老板的想法,认同这个位居宇宙足以的地方重要性。
“是的,我想你们会发现我们新出品的点矩阵打印机很有吸引力。”
“为什么呢?”柳明问道。
“她会说英文吗?”野村用英文问道。
“当然会。”柳明也用英文答道。
“这样子我解释起来就简单多了,如果你把中文用汉语拼音键入电脑,这部打印机就会自动印出中文字。就像这样。”他一面解释,一面从塑料档案夹中抽出一张纸递给秘书小姐。“我们正在研发一套激光打印机系统,印出来的东西看起来会更漂亮。”
“哇。”秘书小姐看着那张纸,每个字的品质看起来都棒极了。她平时如果要打份正式的文件,就得使用一部硕大无比的打字机―――要不就得用手写,之后再去复印;那些复印机多半是佳能的,也是日本货。不论是手写或是用打字机,都是既费时又麻烦得不得了,每个秘书都讨厌那些工作。而这部打印机印出来的品质简直就和打字机打出来的不相上下。
“这打印机怎么分辨四声?”
不错的问题,野村忖道。发音的四声化在中文里非常重要,相同的拼音要靠四声的变化来决定印出来的哪个中文。
“这些字是不是也会显示在电脑屏幕上?”秘书小姐问道。
“会,只要用鼠标点一下就好了。”野村向她保证,“另外也可能会有些软件上的问题,因为你需要同时使用两种语言思考。”他微笑地警告道。
柳明笑着说道:“这对我们来说可是家常便饭。”
看来她有个好牙医,所以牙齿才会那么漂亮,野村心想,但是在北京没有几个好牙医,而其他那些资产阶级才会去找的专科医生,像是整形医师之类的也没几个。
再怎么说,他已经博得秘书小姐的笑容,事情开始有点苗头了。
“改天你想不想看我示范一下其他的新功能?”中情局干员问道。
“好啊。”她看来有点失望,因为他没有办法在此时此地为她示范。
“太好了,但是你得给我个许可,这样我才能够把机器带进这栋大楼。你也知道那些安全人员的程序。你有没有权力签发许可证?还是需要签给上面批示?”所有共产体制官僚的最大弱点就是每个人都自认自己的职位重要无比。
她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喔,我可以,我有权限可以签。”
他也笑道:“太好了,我会带着设备过来,大概是在明天早上十点钟。”
“好,走正门,我会通知他们的。”
“谢谢你,柳同志。”野村说完,便向年轻的秘书小姐鞠了一个浅浅的躬―――中情局干员心想,搞不好她是老板的情妇呢!这很有可能,但他必须小心行事,这样不论是对他自己或是对她都好。在等电梯时,干员心中提醒自己,这就是为什么兰格利给他这么好待遇的原因,而且还要加上NEC 给他的优厚薪水,因为他需要用这些钱在此地生活下去。在这里,即使是对中国人来说,生活费用也已经够高了,但是外国人的负担却更重,因为所有外国人的东西都是,也一定是特别的,公寓是特别的,而且确定被装了窃听器;食物也需要从特别的商店购买,当然也比较贵,但是野村并不在乎,毕竟那时的食物也比别的地方干净一点。
中国这个国家,用野村的话来说,叫作“三十呎国家”,因为每件事物表面看起来都不错,有些甚至令人印象深刻,不过只到你接近三十呎以内为止,因为接下来你就会看到某个部分没有配合得很好,尤其是当他进入电梯时,最让他感到不自在。像他这样穿着西方制服(在中国人眼中,日本也是西方国家,这让很多人―――包括日本人或西方人都感到十分困惑)的人,就算边脸都还没看到,也会马上被认为是个洋鬼子,外国魔鬼。当这种事情发生时,他们的眼光就变了,有时只是纯粹的好奇,有时则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因为中国人不喜欢日本人,而他们并没有学会隐藏个人的感觉,或者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一连串的念头流过这位中情局干员的心头,但是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改变。他是在东京学会这种本事的,而且还学得不错,这正是他为什么能在NEC 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而且从来没有在执行间谍任务时被活逮的原因。
电梯移动得很平稳,但是不知怎地,他就是感觉不对劲,也许又是什么地方没有配合得很好的缘故吧。野村在日本就没有这种感觉,因为顾客永远是对的,而日本人又是能干的工程师。台湾也跟日本一样,但这是因为台湾也有个资本主义体制,这个体制会让任何可以把工作做好的人得到生意、利润或是满意的薪水。中国还在学习怎么去实行这些事情。中国出口的东西很多,但到目前为止,他们出口的不是设计相当简单的产品,要不就是完全根据其他地方所制订的制造规范,然后利用中国的低廉工资来复制的产品。当然啦,现在情况已经开始改变了。中国人跟任何人一样聪明,即使是共产主义,也只能让他们停滞不前到今天为止。不过那些开始创新或提供令人惊异的新产品的工业家们,却只是被他们的政府当作是产量特别大的工人罢了。这对于那些有能力的人来说,是相当不高兴的一件事,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在酒后吐真言说,为什么他们这些为国家带来财富的人,只被当作产量特别大的工人,而且这样看待他们的,还是那些不论从国家或文化立场来看,都被尊为大佬的人们。野村超出建筑物,朝他的车子走去,疑惑着这种情形还会持续多久。
野村知道,这国家的政治和经济政策根本不同调,那些工业钜子们迟早会站起来要求在国家的政治动作中有一席发言之地。毫无疑问的,这些声音搞不好已经流传在这些之间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些话可能也会被回传给传话的人们,像是“最高的树一定很快就会被砍下来做成木材”、“最甜的井一定最先被喝干”之类的话,因此,声音最大的人一定会电告被消音。所以,那些中国工业界的领导人可能会博得荣誉和名气,后世会记得他的英雄举动,但更有可能的是,他的家属会收到一张帐单,请他们为那颗送这个英雄上西天的七点六二公分子弹付帐。西天虽然是极乐之地,但是政府可不认同有这回事。
“他们还没有让这件事曝光,这有点奇怪。”雷恩若有所思地说道。
“没错。”班?古德烈点头同意。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封锁这条新闻吗?”
“不知道,长官……除非某人想借机获得某种利益,但至于他到底想怎么做……。”
<老千>耸耸肩。“去买大西洋李希福的股票吗? 还是哪家探矿机器制造厂——”
“或是买西伯利亚东部某些土地的优先开发权,”乔治·温斯顿说道,“这些人民公仆常做这种事情。”这让总统大笑不已,不得不把插足的咖啡放下,以免泼出来。
“这当然不会发生在这个政府。”美国总统指出重点。对媒体来说,雷恩的团队有个好处,那就是在这个团队里有很多成员是大大小小的财主,而不是上班族。
媒体似乎认为钱会奇迹似地出现在某些有钱人手中,要不就是透过某些不可告人或尚未曝光的犯罪活动得到,但绝对不会是靠辛苦工作而来。这是奇怪的一种政治偏见,这种偏见从来没有被挑明过,但总是有意无意存留在人们心中。
“是啊,杰克。”温斯顿笑着说,“我们已经有钱到没有人会怀疑我们贪污的程度了。不过话说回来,又有谁需要油田或金矿呢?”
“进一步开发两者的规模?”
古德烈摇摇头。“不会的,长官。初步的消息十分肯定,两个矿的蕴藏量都很大,尤其是那个油田,金矿也是一样。”
“金矿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市场行情,”财政部长说出他的看法,“就是它生产的黄金多快流市场;还有可能会让我们关掉达科他的那个矿。”
“为什么?”古德烈问道。
“如果俄国这个矿的蕴藏量像资料显示的那么多,姑且先不论那边的环境因素,他们生产成本会比我们这里少上百分之二十五,随之而来的世界金价下滑将会让达科他的矿无。”温斯顿耸耸肩,“所以,他们会暂时让那个矿停产,等金价再度上扬。一开始,俄国可能会先大量生产,然后再让产量恢复正常,这样就能赚到更多的钱。接下其他的金矿业主,主要是南,应付来找他们且提供建议,教他们怎样以更有效率的方式开采矿产。通常新来的小子都会听众老经验的建议。俄国人以前就曾和戴比尔斯的人就生产钻石一事协商了好一段日子,那是在他们的国名还叫作苏联的年头。生意归生意,即使是共产党也一样。你打算我们在莫斯科的朋友提供援助吗?”〈商人〉问〈剑客〉。
雷恩摇摇头,“我还不能出手,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因为萨吉?尼古拉耶维奇可能会开始怀疑我们是怎么知道的,然后他就会想到通讯情报这回事。那条管道可是我们想尽要保住的秘密。”这可能是在浪费时间,雷恩知道,这场比赛是有规则的,每个参与的人都要遵守这些规则。葛洛佛科可能会猜是通信上的问题,但是他永远不会知道到底是不是。我大概永远不会停止干间谍这一行,总统在心中承认。阿尼?范达姆常常警告他,维护并捍卫秘密对他来说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简直是易如,但是一个现代民主政府应该更加开放,就像是在卧室的窗帘上面撕个洞一样,你要让人们想看什么就看得到什么。雷恩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这种想法,因为他才是那个决定要让人们知道些什么,以及什么时候知道那些事的人。即便当他知道这种观点是错误的时候,他仍然对其信守不渝。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那是他在一位名叫詹姆斯?葛莱的海军上将属下为政府服务时学到的。
旧习难改嘛。
“我会拨个电话给大西洋李希福的山姆?薛曼。”温斯顿提议,“如果他向我透露这件事的话,就算公开了。至少是够公开的了。”
“我们能不能信任他?”
温斯顿点点头。“山姆是个遵守游戏规则的人,我们不能要求他对董玩些什么手段,但是他知道应该对哪面旗子效忠,杰克。”
“好,乔治,小心地问他。”
“是的,总统先生。”
“去你的,乔治!”
“杰克,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习惯这他妈的职位,学着放松一点?”财政部长对美国总统说道。“等我搬出这个博物馆,重获自由的那一天。”雷恩说。温斯顿说得没错,他必须学着用更平衡的心态呆在这个总统办公室里,否则以这种单是听到随着这个职位而来的废话就沉不住气的态度来说,不但帮不了自己的忙,也对国家没什么好处。不过这样会让像财政部长之流的人更容易寻他开心,而乔治·温斯顿也乐中其中———也许这样会让乔治更加放松,雷恩心中如此想。为了避免自己会错意,他反问道:“乔治,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干这份工作要轻松一点?”
“杰克,因为这份工作需要你有效率,但是每分每秒都繃得紧紧的,江不会让你更有效率。放松一点,老,你还要学着去喜欢某些东西。”
“譬如哪些事?”
“狗皮倒灶的事。”温斯顿耸耸肩,接着对着秘书办公室的方向点点头说道:
“那里有很多可爱的年青实习生。”
“这里的绯闻已经够多了。”雷恩说道,露出一点微笑,“而且,我娶了个外科医生,任何一点小错误就可能让我早上醒来时发现重要的器官不见了。”
“是啊,我想一个总统的老二被第一夫人给割了还真的不太好,人民可能会不再尊敬你了。”温斯顿站起来,“该回行对街去看经济走势了。”
“经济情况还好吧?”美国总统问道。
“我和马克?甘特都没什么好抱怨的,联邦储备理主席放了贴现率一马,但我预期他迟早还是会动手。通货膨胀率缓和,不论从任何方面都看不出有上扬的压力。”
“班?”
古德烈把手中的笔记从头翻了一遍,像是忘掉了什么东西一样。“喔,对了,你们知不知道梵蒂冈准备派一位教廷使节到中国去?”
正往门口走去的温斯顿停了下来。“这有什么意义呢?”
“教廷使节基本上就是大使。人们常忘了梵蒂冈是个主权国家,拥有和其他国家相同的代表国家的仪节,这当然包括了外交上的代表。一位教廷使节就是一位大使―――也是个间谍。”雷恩补充道。
“真的吗?”温斯顿问道。
“乔治,梵蒂冈拥有全世界最古老的情报单位,可以追溯到好几个世纪以前。
教廷使节收集情报,并将其报回国内,因为每个人都会对他吐露实情―――还有什么人是比教士更好的倾诉对象?他们对收集情报都很在行,有时候连我们都要花上一番功夫都能破解他们之间的通讯内容。三○年代时,有个在国务院任职的资深密码专家就是为了此事而辞职。”雷恩像个历史老师一样,对头他的财政部长娓娓道来。
“我们现在还在干这种事吗?”温斯顿问国家安全顾问。古德烈先看了雷恩一眼,等雷恩点了点头之后,他才回答:“是的,长官。米德堡仍会看看他们的通讯内容,他们的密码机已稍嫌老了一点,所以我们可能直接破解。”
“我们的呢?”
“目前的标准机种叫作<踢踏舞系统>,完全是随机编码,所以在政府上是无法破解的―――除非有人犯错,重复使用了其中的一个片段。但是在每天的光碟上就有六亿四千七百万种组合编码方式,要破解并不容易。”
“电话系统呢?”
“保密电话系统?”古德烈问,雷恩也点点头。“那是个以电脑为核心的电话,使用电脑制作的二十五万六千位元的加密钥匙。这系统是可以破解的,但是需要一部电脑、正确的运算公式,外加至少好几个星期的时间才有办法,而且愈短的讯息愈难破解,长的讯息就简单多了。米德堡是用量子物理的公式来破解密码机,而他们显然是有了一些进展。如果你需要更多解释的话,就得去问其他人了。”古德烈承认,“这离我的专业实在太远了点,我根本搞不懂。”
“去问你的朋友甘特,”雷恩建议,“他似乎对电脑蛮有概念的。你可以让他了解一下的俄国情形,他可以模拟一下这些事对俄国经济所造成的影响。”
“除非每个人都按照游戏规则来玩。”温斯顿警告道,“如果他们让过去几年来一直在侵蚀经济的腐化持续下去,你就不可能预测任何事情,杰克。”
“我们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一次,总统同志。”葛洛佛科对着一杯半空的伏特加说道。如果还有什么俄国产品能让俄国人感到骄傲的话,那就是这玩意儿了,到现在都仍是世界上最棒的酒,不过这也让他想到自己国家目前的窘况,不禁皱起了眉头。
“萨吉?尼古拉耶维奇,你有什么建议?”
“总统同志,这两项发现简直是天赐的礼物。如果我们适当地运用,就可以改变我们的国家―――至少是个好的开始。我们赚进来的强势货币会是车载斗量,我们可以用这些钱来进行无数的基础建设,这样就可以改善经济了。我是说,如果―――”他举起一根手指强调,“―――如果我们不让少数人偷走这些钱,而把它存在日内瓦或列支敦士登的银行里的话。发生那种事对我们国家一点好处都没有,总统同志。”
葛洛佛科没说出口的是‘少数人―――少数人占据有利地位的人将会从中大赚一票。’此外,他没有说出来的另一件事就是,‘他就是那少数人中的一员,而他的总统也是。’要一个人庭这样子的机会是不可能的,只有在那些有钱到可以承受这种诱惑的人身上,都有办法看到操守这回事;而那些去他的媒体,老情报官员在心中忖道,他们到底为这个国家或其他国家做了些什么?他们所做的不过是透露哪些人奉公守法,哪些人贪脏枉法―――而他们也跟其他人一样,都很容易被买通,不是吗?
“到底是谁有权支开发这些资源?”俄国总统问道。
“谈到石油,那是我们自己的钻探公司,加上一家叫作大西洋李希福公司的美国公司。在这种气候环境下开采石油,他们是最有经验的一家公司,我们的人还有很多事情要跟他们学呢。我建议我们采用付费的方案,条件优厚一点,但是不能给他们任何比例的油田所有权。开采合约跟油管的绑在一起,这是优惠条件中我们必须坚持的部分,绝对不能让他们获得任何一块油田。”
“那金矿呢?”
“简单多了。这个发现没有牵涉到外国人,葛戈尔同志当然会因为他的发现而获得一些利益,但他是个没有任何家属的老人,所以他也会是个需求极其简单的人。
从我们得到的报告上看来,一个有空调的小屋、一把新的猎枪,就会让他非常高兴了。”
“这个矿的价值呢?”
“超过七百亿元,而我们只需要购买一些特殊设备,最好是买那家叫作卡特皮勒的美国公司的产品。”
“有那个必要吗,萨吉?”
“总统同志,美国人多少算是我们的朋友,和他们的总统维持良好的关系并没有害处,而且他们的重装备也是全世界最好的。”
“比日本的还好吗?”
“就这些机器来说,是的,但是也比日本机器稍微贵了一点。”葛洛佛科答道。
他心想着,人都是一样的,不论他年轻时受的是什么教育,每个人心中似乎都有个资本家,想的就是怎样去降低成本、增加利润,甚至有时到了见树不见林的程度。
这就是为什么葛洛佛科要在这里的原因,不是吗?
“有谁会要这些钱?”
办公室里出现了难得的笑声。“总统同志,每个人都想要钱,而我们的军队会排在最前面。”
“当然。”俄国总统同意道,还带着一声无奈的叹息,“他们总是需要钱。喔,攻击你车子的那件事有什么进展没有?”他从面前的简报资料中抬头问道。
葛洛佛科摇头,“没有明显的进展。他们目前的看法是那个叫阿夫赛颜科的家伙才是真正的目标,而车子只不过是凑巧相同罢了。民兵会继续调查。”
“随时向我报告进展。”
“是的,总统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