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也操起床头的床头灯,狠狠往后一敲。刘蓓凭空消失,床头灯砸在床沿上,灯罩碎了一地。哭声响起在天花板上,姜也仰起头看,只见刘蓓蜘蛛似的趴在天花板墙角。姜也飞也似的跳下床,直接冲出卧室,反手关门一气呵成。门被关上的刹那间,刘蓓撞在门上,砰砰巨响。姜也奔向玄关,争分夺秒拆第二个快递。这里面有他的秘密武器,或许有用。
刘蓓撞了两下就不撞了,卧室里寂静如死。姜也心头发慌,如果是无头尸还好对付,毕竟那只是会动的尸体,物理障碍有效,而现在他面对的是女鬼,物理障碍无效。果然,下一刻,本来被锁上的卧室门吱呀呀洞开,刘蓓狰狞的面容浮现在门后的黑暗里。
姜也汗如雨下,用剪刀使劲儿戳快递。印刷店老板包装得太严实,这快递撕了半天还拆不下来。他抬头看卧室,刘蓓已经出了卧室,立在门口。快点快点快点,姜也咬紧牙关,手上动作不停。再抬头看,刘蓓又近了几步,站在客厅茶几边。每次姜也抬头看,她都会比上一次更靠近一点。姜也用尽平生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把快递包装盒上的胶带撕掉。眼前出现刘蓓的红裙,刘蓓到了他跟前。
他仰起头,对上刘蓓狰狞的眼白。
姜也掰开快递,刷地拿出里面的东西,亮在刘蓓面前。刘蓓的脸僵住了,整个人闪烁了一瞬,忽然消失不见。姜也喘着粗气,几乎虚脱。他把东西收回来,玄关的声控灯橘黄色的光晕下,他怀里赫然是个等身抱枕,上面映着靳非泽的人像。油墨清晰,连靳非泽长而翘的睫毛都根根分明。
姜也先把那两个漏网之鱼针孔摄像头给拆了,然后扛着1米88的大抱枕在家里巡视了一圈,这次他连桌底床底柜子缝隙和窗帘后面都不放过,终于确定刘蓓已经消失了。
他把抱枕放上床,与它同床共枕,还给它盖上被子,营造出他与靳非泽一起睡觉的假象。保险起见,他掏出手机,充上电,调出早上偷录的靳非泽录音。
“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他设置成循环播放。
等了片刻,刘蓓没有出现,看来不会再来了。他安了心,戴上耳塞和眼罩,靠着靳非泽的等身抱枕,进入梦乡。
第二天睡到大中午,他拆了第三件快递,穿好衣裳出门上课。在早餐店排队买肠粉当午饭,他看见刘蓓一袭红裙,立在马路对面。车辆来来往往,行人纷纷如织,竟无人看见那个怪异的女人。姜也付了钱,再掉头看马路,刘蓓已经过了马路,站在马路这头,离姜也的距离缩短了一大截。姜也面不改色,提着肠粉往巷子里走。进了深巷,他再扭头看,刘蓓站在他后面。
姜也放下肠粉,拉开外套的拉链,露出了他里面穿的白T。白T上映着靳非泽的油彩人像,刘蓓的脸再次僵住。眨眼间,她便消失不见了。姜也淡定地提起肠粉,往吉他培训中心走。
靳非泽站在训练室门口,遥遥冲他招手。这家伙打量着毫发无伤的他,神情间略有讶然,“想不到你真的有办法解决女鬼,真让我惊讶。”
姜也淡淡道:“托你的福。”
“我们家小也就是厉害,怎么办呢,我越来越喜欢你了。”靳非泽笑眯眯地说。
姜也不理他。
“沈铎出事了,你知道么?”靳非泽又道。
姜也蹙眉。
“沈铎帮不了你,学院更帮不了你,只有我能帮你。”他说,“向我求救吧。”
姜也盯着他,问:“刘蓓为什么怕你?”
“刘蓓是谁?”他侧过头想了想,“啊,是那个丑八怪,跟着你的是她?”
姜也问:“你和她有交集?”
“没有呢,我只是单纯的讨厌长得丑的人而已。她害怕我么?或许是因为见了我自惭形秽吧。我知道她暗恋你,之前还在学校表白墙向你表白。可是有我在,你怎么会喜欢她呢?”
姜也:“……”
他不自觉想起靳非泽还是魔女的时候,有时会在微信里抱怨班里的丑八怪缠着他。他不是个好人,甚至有点残忍恶毒。姜也总觉得他人缘不好,谁知道他就是靳非泽,而且在学校里人见人爱。除了姜也,谁也不会知道这副温柔皮囊下藏着多么邪恶的心。
“我上课了,再见。”姜也往训练室走,却见靳非泽也跟着他一块儿。
他皱着眉看靳非泽,靳非泽却无辜地说:“我也上课。”他指了指训练室里摆着的一把新吉他,“那是我的。”
姜也:“……”
这地方有钱就能来,靳非泽多的是钱,姜也没办法拦他。算了,当他不存在。姜也在自己位置坐下,把吉他放上立架,一面低头沉思,有什么办法能和鬼魂交流?如果能找到办法和刘蓓沟通,说不定就能知道她为什么缠着他。掏出手机查百度,怎么和鬼沟通?第一个答案是“碟仙”。这玩意儿姜也向来不信,但现在他的生活中出现了无头尸,女鬼,每一个都比碟仙离奇,姜也决定试一试。
靳非泽忽然说:“我想喝奶茶。”
“……”
姜也知道他要是不去帮他买奶茶,接下来他都别想安静了。老师还没来,他出去买奶茶,顺便买了画纸,回训练室制作碟仙的字报。今天天气不错,上了两节课外头就出太阳了,姜也一心一意地画碟仙,满脑门子都是汗。
靳非泽吸了口奶茶,皱眉道:“奶茶不够甜。”
姜也专心做事,没理他。
他问:“我什么时候能再吃一次你的嘴唇?”
姜也的笔尖一顿,他已经用尽全力忍受他,可他总是能触碰他的底线。
姜也闭了闭眼,道:“离、我、远、点。”
靳非泽充耳不闻,撑着下巴凑到他面前,问:“到底什么时候?”
他们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许多,姜也却又无法把他推开,只好往边上挪了挪,说:“下辈子。”
靳非泽看了他一会儿,低头掏出手机,姜也目光一沉,按住他的手。
靳非泽微笑着问:“什么时候?”
“……你想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
“……”姜也咬牙切齿,低声问,“你想用这个威胁我到什么时候?”
靳非泽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到你死,人头摆在我的枕边。”他浅笑嫣然,“到时候不用威胁也能亲到你了。”
姜也冷冷地看着他,二人对视,目光相接之处似有粲然火花。靳非泽并不回避他的目光,温和坦然,丝毫不在意他的怒火。姜也胸中怒火滔天,却又无可奈何,在这家伙的眼中,或许他就是个有趣的玩具。他不禁思考,他究竟哪里行差踏错,惹上了这个魔鬼。
靳非泽凑到他耳畔,低声询问:“你还没回答我,晚上可以么?”
姜也垂下眼眸,怒火一点点压入眼底。
“可以。”
靳非泽终于满意了,不再打扰他。
这一天他啥乐谱也没记住,光做出了一张碟仙的手抄报。好不容易捱到下课,趁靳非泽去上厕所,他就卷起字报,去楼下超市买了个碟子,上培训中心天台,把字报平铺在地上,又按照百度的说法,把碟子放在中央,再把右手手指按在碟子中心,深吸一口气,道:“碟仙,碟仙请您出来。”
他等了一会儿,四周的温度霎时间降低。大热天,空气里却好像结起了寒霜。晚霞阴冷,天风刺骨,他看见手抄报对面出现了一双青紫的赤脚。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
“你是刘蓓吗?”他问。
他看见刘蓓蹲下身,青色的手指按在碟子上,把碟子推向了“是。”
“你是被无头尸杀死的吗?”他又问。
碟子再次推向了“是”。
姜也想了想,问:“我妈妈还活着吗?”
刘蓓的手指停顿了一会儿,终于动了。姜也悬着心,看她把碟子推向了“是”。
姜也松了口气,继续问:“沈铎还活着吗?”
这次刘蓓停顿的时间更长了,许久没有挪动碟子。
终于,她推着碟子,缓缓挪向“否”。
姜也深深蹙起了眉心,沈铎果然遭遇不测了。
他抬起头,注视刘蓓浊*的眼珠。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总跟着我,你要我做什么?”
碟子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一个字接一个字地指示,姜也慢慢把它念出来:
“来——太——岁——村,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