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弃子

离洛阳越来越近了,点点却变得沉默了。王秀英看出了点点的心思,她明白出了洛阳他和可儿就要分开了。

“等我们把事情办好了,就到潜水湾去找你们,一个月不到吧,如果顺利的话,二十来天的样子!”王秀英笑眯眯地看着点点。

“真的吗?”点点一听果然高兴了起来。

“可儿会在潜水湾住下来的,到时可要轮到你照顾可儿哥哥啦!”娃娃也笑了起来。

“一定,一定的!”点点兴奋起来,现在他恨不得早点到洛阳城。

…………

已经能看见洛阳城了。王秀英让娃娃带着两个孩子先在城外等一会儿,自己先进城打探一下。

约一个时辰后,王秀英回来了。

“王世充去追李密去了,城里防备的很严,不过很太平,出入也很正常,看样子没什么问题!”王秀英的话让大家松了一口气,她们没有停留,向洛阳城走去。

城门口卫兵检查得并不是很仔细,那些卫兵对她们四个只是扫了两眼就放行了。洛阳的街道很宽,两边的房屋整齐严密,老远就能看见洛阳的皇城。

“我在那儿待过!”点点指着皇城里面的一处高楼。

“真的吗?”王秀英笑了起来。

“是的,我记得那楼的样子!”

“你在那里住了多长时间?”可儿问道。

“大概有三个多月吧,我记得有一次……”点点想了想说道:“在那里,有一次我和许多人一起看马戏,我偷偷的跑到马戏团的后面,我看见了许多关在铁笼里的野兽,有老虎、狼、熊……我看到一只老虎,它躺在笼子里,它很安静像是睡着了,我走了过去,它真的好漂亮,身上的毛亮亮的、蓬蓬的……我忍不住在它身上摸了一下,我刚摸到它,它就大吼了一声一下子冲着我扑了上来,一下子扑到铁栅栏上,我吓得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好长时间都动弹不了,我根本就不记得我摸着它身上毛的感觉,我只记得它那张开的大嘴,那尖锐的牙齿和它的吼叫声,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我记得我缩在一个角落了,浑身发抖,再也没胆量去看马戏了,我看着那些如醉如痴看着马戏的人,我一个劲的祷告:千万别冲出笼子,千万别冲出来……”

可儿听着听着一下子跳了起来,他学着老虎的样子举着爪子冲着点点“嗷嗷”叫着:“我出来了,我冲出来了!”点点一边躲到妈妈的身后,一边冲着可儿“咯咯”笑了起来。

娃娃叹了一口气,她跟王秀英说道:“唉,这下可好了,老虎、豹子全出来了!”

“是啊!”王秀英也叹了一口气:“出来了,天下全乱了!”

离皇城越来越近了,皇城里高大的建筑也勾起王秀英的回忆。

“越王不知道怎样了!”王秀英叹了一口气,她边走边自言自语:“直先生不知在不在?”

“直先生是谁?”娃娃忍不住问了起来。

“哦,直先生吗?”王秀英突然笑了起来,“人吗……长得迷死人,功夫狠到吓死人!”说到这儿,王秀英又叹了一口所气说道:“不知道他在不在洛阳,我还真的想见他!”她又抬头看了看皇城,走着走着突然她发现娃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在后面了,她转过身来发现娃娃正在专注地看着什么。

“傻丫头,的看什么呢?”王秀英看见娃娃一个人站在那儿偷笑,于是又补了一句:“一路上都没见你这么笑过,是不是发花痴了!”

娃娃赶紧走了过来,她紧凑在王秀英的耳边兴奋地小声叫声:“我看见青云了!”

“果然是发花痴了,人呢?”王秀英说完开始四下寻找起来。

“不是的,我是看见他留下的记号了,他在联系我们,他可能就在洛阳!”娃娃的脸笑开了花:“我和青云有互相联系的记号,他是一个圆圈,上面加上一横!我的呢,是一个笑脸!”

王秀英一听故意做出了一脸的酸相,说道:“哟——啊呀,看来找一个老公确实有些好处啊……平时不但能吵着玩,还能画圈子玩啊!在哪?让我先看看!”

“在这里!”说完,娃娃走到一处墙角蹲了下来,王秀英也跟了过来,果然在墙角她看见了一个圆圈的标记。

“我现在就这样!”娃娃在圆圈的边上刻了一个笑脸,于是娃娃和秀英开始在洛阳城里转了起来,日暮时分,她们在皇城根上发现了第四个标记。

王秀英抬头看了看高大的城墙,轻轻地对娃娃说:“看样子他是进去了,正好我想见一下越王,我进去看看!”

“会不会很危险!”娃娃担心地问了起来。

“里面我很熟,不用担心!”说完王秀英又看了看天色。

等天黑了下来,王秀英拍了拍可儿的脸又对娃娃说道:“遇到紧急的事,退到有标记的地方,我会按着标记去找你们!”说完,王秀英乘着黑夜迅速冲向皇城,娃娃看到她一跃而起一下子就“吸”在了城墙上,“厉害!”娃娃暗自里为王秀英树起了大拇指。

黑暗中王秀英只是略微停留了一下接着便象一只壁虎一样攀援而上,迅速消失在城墙头上……

…………

越王杨侗正在书房里看书,屋外响起了轻轻地扣门声,杨侗抬起了头来问道:“什么事?”

瑞喜小心地走了进来轻轻地越王说了几句,越王一听了放下了手里的书。

“真的是秀英姑姑吗?”

“真的是我,殿下!”王秀英在屋外咯咯笑出声来。

杨侗一听也笑了:“那就请进来吧!”

王秀英背着手走了进来。越王让王秀英坐了下来,他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王秀英后说道:“消瘦了些!你过得好吗?”

“一言难尽!”王秀英叹了一口气。

“准备回家了吧?”越王看着王秀英。

“我是从那儿来的!”王秀英的话让越王吃了一惊,王秀英便将发生的事都告诉了越王,接着王秀英问道:“殿下,您知道我父亲和王恩茂的事吗?”

“知道一些,还想知道的多一点吗?”

“想知道!”王秀英的眼睛一亮。

越王微笑着说道:“我先说说王恩茂吧,他不叫王恩茂,他叫巴颜克木格,原是巴颜族的酋长!”

“巴颜克木格?巴颜克木瑞?”王秀英惊叫了一声。

“是的,当年你父亲王逍跟随韩延虎占据西部边陲,韩部与巴颜族冲突不断,你父亲的弟弟也是你二叔就是死在巴颜克木格的手上,后来你父亲利用奇袭击破了巴颜克木格的大营,擒住了巴颜克木格的全家老小,巴颜克木瑞就是巴颜克木格的弟弟当时也在其中,许多人都以为你父亲会大开杀戒,但出乎意料,你父亲却请求韩延虎赦免了他们。你父亲的宽宏感动了巴颜克木格,感动了巴颜族人,也换来西部的和平。巴颜克木格深感有愧于你们王家,将酋长禅让给了弟弟巴颜克木瑞后,自己跟随在你父亲的身边,后来改名叫王恩茂。至于你父亲和杨易之间的事我是听我皇爷零星的说过一些,我也曾问过,但他不愿说,他只是说时间久远,孰是孰非,已再难分辩。我并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只知道当年先帝为了统一西部与韩延虎恶战十几场,最后在上洛城外决战,你父亲与杨易便在那场决战中相遇,你父母死后,杨易在暴怒之下大开杀戒,当时连太祖皇帝都不能制止,杨易几乎杀光了洛西城里所有拿刀之人,我太祖皇帝也下令当年征西的三军将士立下毒誓,永不得再提此事!”

王秀英愣住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为什么先皇要这样做?”

“你父亲和杨易交情深厚,你父亲死后,杨易他如同疯子一般,他到处追杀韩延虎一族,直到杀无可杀,但他并未收手,但凡有人提到你父亲王逍二字,他便会跳起来杀人,十几条锁链都捆不住他……你当年还很小,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杨易安静下来的人,无论杨易怎样的狂躁一见到你,他就会变得如同三岁的孩童!”

“您说得这件事我真还有些记忆,我记得奶奶经常抱着我泪流满面……”王秀英的眼睛红了。

“你既已离开杨易,下一步打算干什么?”越王问道。

“我想找到答案!”

“答案?当年你父亲的宽容换来了西部的和平,你父亲死后,扬易与巴颜族重开杀伐,直到克木瑞出走,和平才又回到西部,每当杀伐一开,不仅是生灵涂炭,更是仇恨的积累,仇恨只在挥刀之间便形成,而消解这些仇恨却可能要几代人……你可能奇怪我会这么想,这些日子我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好好看看书,想一些过去曾经没有思考过的事情!”

“我该怎么做?”

“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去吧!”说到这儿杨侗微笑着看着王秀英。

王秀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问道:“您认识刘青云吗?”

“认识,他还曾经来过!”

“真的吗?”王秀英笑了,她又把娃娃和点点的事告诉了越王。

“这又是我皇爷做的一件荒唐事!”杨侗叹了一口气,“前些时候青云确实来找过我,他是和他的父亲刘毅一起来的,他们来的目的是接我到桃花源去……”

“桃花源?他们在桃花源!”王秀英大吃了一惊。

“是的,皇爷最后安排他们去了桃花源。他们来时我还并不想放下这里的一切,我怒叱刘毅的无能和怯懦,现在想来,刘毅当时的话虽然刺耳却是良言,如果能见着他,帮我说声抱歉,可能我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们冲出去!”说完王秀英站了起来。

杨侗一听笑了一笑说道:“直先生也曾经这样说过,但我没有,我走了会死更多的人,大隋已经亡了,我能体会到我皇爷在刘毅面前说过那句话‘我已坠落悬崖,再遇着些枝丫也不能阻止我跌入深渊了’我知道在这里我还能读一会书,而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又有多少人生离死别……我在这里的每一刻都觉得是一分罪过,为什么还要苟活呢?”

王秀英被杨侗的话震撼了,她一下子呆住了。

“直先生走了,他听说李一海要把左御卫也弄进桃花源,于是他就回去了,桃花源,桃花源,明年不知桃花是否还能依旧……”杨侗苦笑了一下。

“直先生与左御卫之间有什么冲突吗?”王秀英不由得吃惊起来。

“如果你回到桃花源,直先生也许会告诉你的,仇恨不是能轻易忘却的,仇恨也不会轻易化解!”杨侗看着王秀英,“左御卫是我皇爷饲养的一头恶犬,到最后连我皇爷都觉得无法控制,所以甚至有很多人认为李长风的死,是我皇爷下的命令!”

“你知道是谁杀了李长风?”

“我不知道,但杀死李长风的人可能就在桃花源!”

“什么?”杨侗的话让王秀英大吃了一惊。

“其实我知道围绕在我皇爷的周围有一个极凶险的神秘组织,我曾经花了很长的时间进行调查,为了阻止它,我甚至也做过一些超越界线的事来……现在这些对我而言已经是不再重要了,因为大隋亡了,一番争夺之后,新的王朝终将出现,这些事就交给他们去做吧,可能他们会做的比我好!”

“你可以做很多的事,你不能放弃!”王秀英有些急了。

“我已经弃子了!”

“你说什么?”王秀英不明白越王在说什么。

越王微微一笑,他拿起了身边那个棋盘放在王秀英的面前。

“天下围攻!”王秀英看着越王。

“你还记得?”越王笑了起来。

原来有一次越王要教直先生下围棋,直先生不肯学,越王告诉直先生,围棋寓意深远,棋局之中能见天下,而直先生答道:“不就是一群黑白子在一起围攻吗?到最后还不是黑是黑,白是白,棋子是棋子,棋盘是棋盘吗?费那劲干吗?”王秀英当时也在场,她听了后脱口而出道:“天下围攻,天下无功!”,当时越王听了后也觉得王秀英说得非常有道理。

“天下围攻,天下无功,说的真是好啊!”越王说着长叹了一声,“我已经将所有的棋子都扔了!”

王秀英听了一愣,她不知道越王是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喧哗了起来,杨侗推开棋盘和王秀英一起走出了门,看见皇城外火光冲天,杨侗大惊。这时一个太监跑了过来禀报越王:洛阳城四面都燃起了大火。

正在杨侗和王秀英不知所措时,忽然宫里到处都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声音和喊杀声,接着瑞喜就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冲着越王喊道:“殿下,不好了,有人杀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