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被仇恨

天快黑的时候,她们进入了一个村庄,这本是一个荒废了的村庄,现在却已经塞满了难民。

“我们得找个地方,不然狼来了就麻烦了!”那女人小声地说着,“一般这么大的村子,村头也应该有个庙呀什么的。”

那女人领着娃娃和点点来到了村子东边,果然这里有个土地庙。

这个庙并不大,只有一间屋子。娃娃她们进了这个庙后,关上门,两个女人又合力将供桌推了过来顶上了门。三个人就躺在神像前的地上,那个女人从怀里拿出一张饼递给了娃娃。

“吃吧!”

这是一个杂粮饼,虽然不大,但确实太诱人了,但娃娃没有接。

“您呢?还是您吃吧!”娃娃笑了笑。

“我有!”说着那女人从怀里又拿出一个饼来,她将那饼塞进了嘴里咬了一口,然后又将剩下的塞进了怀里。

“吃吧!”那女人又将饼塞了过来,“总不能饿死的时候,手里还捏张饼吧?”

娃娃一听笑了,她接过饼小心地将它分成两份,将其中一份递给了点点,点点接过饼三下二下就把那饼吃了,娃娃又赶紧将另一半递给了点点,点点却摇了摇头。

“妈妈,你吃吧,我困了,要睡了!”说完点点就仰面躺到了地上。

“好孩子!”那女人笑了,也跟着躺倒了下来。

娃娃没舍得吃那半张饼,她将它小心地塞进了怀里。

“别这样!”那女人看到了,她笑了,赶忙又从怀里拿出那剩下的饼递给娃娃。

“不了,谢谢了!”娃娃赶紧推开了那女人的手,“我还不想吃,真的!”

那女人一见娃娃这样也就不再坚持了,她把那饼又塞回了自己的怀里。

点点很快就睡着了,娃娃还不想睡,她坐在地上看着睡梦中的点点,想起这一段时间来点点再没有被自己的恶梦惊醒,娃娃苦笑了起来。

“你儿子挺乖巧的?”那女人看着娃娃小声说道。

“是吗?”娃娃笑了。

“我好羡慕你!”

“哎,你不知道,其实这孩子皮得很!”

“男孩吗!”那女人笑了笑,“我有个女儿,她也很乖巧……”

“她怎么了?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娃娃低下了头。

“我孩子被人抢走了,我一直在找她!”那女人声音很低,“可是……你知道吗?可我又老是在想,找着了又怎样……跟着我,不是被狼吃了,就是饿死了!你说……我这么想对吗?”

娃娃看着那女人,她看到那女人的眼睛里闪着的亮光,换作以前,娃娃或许不知道如何回答,可是这女人的话突然让娃娃想起来几天前点点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你觉得孩子会怎么想?”

“啊?什么?”那女人转过脸看着娃娃。

“孩子会不会在想,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即便是饿了或被狼吃了也愿意!”

听了娃娃的话那女人愣了一会儿,她坐了起来看着娃娃。

“是吗?”

“是啊,其实……没妈的孩子,也是很苦的。”娃娃说道。

那女人一听哭了出来,娃娃赶忙安慰起那个女人来。

“你好好,有本事!”那女人说道。

“是吗?有用吗?”娃娃苦笑了起来。

“有用啊,起码能保护自己的孩子啊!”

听了这女人的话,娃娃心头一振,那个一直萦绕在娃娃心头的那个死结豁然给解开了——是啊!我虽然就一个人,只手空拳,可能不能做什么,可是我能保护我的孩子,保护我最亲的人……

“你要小心,到处都有人贩子,他们抢小孩,我的女儿很漂亮,和你儿子一样……小心!”

“你女儿叫什么?”娃娃问道。

“叫胡颖儿!”

“你男人呢?”

“死了!”

娃娃本还想问那女人的名字,但此时不知怎么问下去了,沉默了一会儿后,那女人又说道:“如果没有了女儿,我可能也会像那个女人一样……你说得对,即便再苦我也应该和她在一起……我要找到她!”

听了那女人的话,娃娃的眼睛湿润了。

“不说了,睡吧!”那女人躺下了身子。

“好吧,睡吧!”

娃娃也躺了下来,她闭了上眼睛,就在她迷迷糊糊将要睡着了的时候,不远处一阵阵撕心裂肺惊叫声惊醒了娃娃,她一骨碌爬了起来。

“是村子里传来的,是狼,狼跟来了!”那女人也惊慌地坐了起来。

还好,她们不在村里!

正在两个女人暗自庆幸的时刻,突然,门上传来爪子抓门的声音,接着又传来身体撞击的声响,是狼!两个女人一齐冲到了门后面,她们赶紧用身子抵住了供桌。

隔着门板,娃娃依然能清楚地听到狼的喉咙里传来的低沉的咆哮声,不是一、二只,是一群!

点点!娃娃突然想起了点点,她赶紧朝点点的方向望去,只见点点依然安稳地睡在地上,娃娃心想:这孩子今晚睡得可真死,也好……但是,娃娃很快又担心起来,门能抵挡得住,那窗户呢?

果然,没一会儿,两边窗户上就同时传来狼撞击的声音,窗户是砖头砌的,能抵挡一会儿,但时间长了怎么办……狼一次一次撞击着土地庙的窗户,已经开始有砖头松动掉了进来,怎么办?就在两个女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庙外突然一片火光,怎么了,两人赶紧朝外望去,是村子,村子里燃起了大火,火光冲天……

狼停止了攻击,是因为害怕火吗?两个女人正面面相觑,突然外面一阵骚乱,紧接着就是惨烈的撕咬声、咆哮声,两个女人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们心惊胆战,直到外面撕咬声慢慢消失了,这两个女人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天开始渐渐亮了!

娃娃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点点,猛地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意识到……这时点点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当他看到两个女人披头散发坐在供桌后面的时,一时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连忙问道:“你们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两个女人看着点点一脸懵懵的样子,一起都笑了起来。

“妈妈,发生了什么事?”点点问道。

“你昨晚睡得真死!”娃娃边笑边回答道。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那女人从门缝里向外望去,“好像……好像什么都没!”

“我们出去看看!”

说着两人起身推开了供桌,娃娃轻轻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向外瞅了瞅,见没什么异常,她轻轻地将门打开小心地走出了庙门,庙门前空空如也,但是在地上却有斑斑的血迹,还有一团一团沾着血迹的棕灰色的毛发,娃娃瞅着那一团一团的毛发。

“是狼毛!”那女人在娃娃身后小声地说道。

昨晚发生了什么?娃娃心里暗想到:难道是狼在相互争斗吗?娃娃正想着忽然觉得右眼角边多了一个灰色的东西,她急忙朝那个地方扫了一眼,那是一匹狼!娃娃惊得差点从地上蹦了起来,那是一只独眼狼,除了那只独眼,它光亮的身子上又多了好几道新鲜的伤痕,娃娃认出了这只狼,它那只眼就是让她给戳瞎的,现在它竟然跟上来了!

娃娃看到那只独眼正冰冷的、死死的、恶狠狠地盯着自己,那眼神里尽是仇恨,是恨不得将对手撕成碎片的欲望,这种被仇恨的感觉让娃娃想起了李膺!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很长时间,娃娃都无法摆脱这种被仇恨的感觉,无论她走到那里,她都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自己,甚至看到紫色,她都会心惊肉跳,为此她守着青云寸步不离,生怕落下了半步,李膺就会突然从一个角落里蹦出来……

娃娃感到一阵寒意,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的心一下子紧缩了起来……

那个黑瘦的女人看了一眼娃娃说道:“它是来复仇的!它本是匹头狼,看样子现在……应该是在昨晚它被取代了,它是来找你的!”

娃娃打了一个寒颤!

“它为什么不扑上来?”点点问道。

“它受伤了!”那女人说道。

“我们走吧!”娃娃叹了一口气。

“它可能会一直跟着你的!”那女人看了一眼娃娃。

“走吧!”

娃娃说着背起了点点,三个人离开了土地庙,娃娃不停地回头望那只狼,她看到那只狼站起身,慢慢地跟了上来!

两个女人进了村,村子被昨晚的那一场大火烧成了废墟,为了抵御野狼的攻击,有人放了一把火,结果把整个村子都烧了……

娃娃看到人们将村子还能拆下的门窗、床板全都拆了下来,虽然昨晚烧死了很多人,但也是这场大火让大家明白,火是唯一能低御野狼攻击的武器!

娃娃背着点点还有那女人再次汇入到人流之中,没有人议论昨晚发生的事,就像它没有发生过的一样……

接下来的两天,狼群没有袭击难民,它们离他们远远地,只是狼越聚越多,灰蒙蒙的一大片!

人们越来越不安,恐慌在人群中蔓延!

第三天的黄昏,当娃娃他们来到一处旷野之中时,狼群再次逼近了,看样子,它们打算在这里……

黑夜降临,灾难再次降临!

火是唯一使狼惧怕的东西,人们点起了篝火战战兢兢地围在火堆旁!

野狼的眼睛里闪着绿色的凶光,它们四处游荡挑选着猎物,它们在人们的身后咬住他们的脖子,遇到反抗的它们就一拥而上,然后将他们拖进了黑暗……

人们害怕了,退缩了,再也没有人敢反抗!即便是有人想从火堆中抽出一根来,也会被边上的按住……

旷野里到处都是到野狼的嚎叫声和遇难者的惨叫声,到处都是野狼撕扯尸体、啃食骨头的碎裂声,这里成了它们的杀戮场,它们恣意捕杀着这些毫无抵抗意识的人类!

人们跪在地上闭目祈祷,祈祷着这场屠杀不要降临到自已的身上,祈祷着这场凶残的恶梦赶快结束,他们俨然变成了一群任狼宰割的行尸走肉!

这是地狱吗?饥饿、恐惧、疲惫让娃娃有些恍惚了!

又有一个人被拖走了,点点尖叫了起来,点点的尖叫声惊醒了娃娃,娃娃赶紧转回身,她看到了,她看到了那一点幽幽的绿光,已经离着她很近了,娃娃打了一个寒噤,她盯着它,它停了下来,她和它对视了一会儿,娃娃举起手里的木棍,那狼退缩了,娃娃看着那个闪亮的绿点慢慢地退后消失了!

娃娃抬起头,天上满是闪烁的星辰,不是说星辰是天神的眼睛吗?难道他们就能这样心安理得地看着吗?娃娃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火苗在她面前不停地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