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无处安身

娃娃被堵在前往山阳的路上……

原来就在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领着十万骁果离开江都后,陈陵驻守了下来,但之后陈陵就和前来抢夺江都的杜伏威、沈法兴、李子通等人展开了连番的恶战,各方伤亡惨重,血流成河!

好不容易战事稍稍平稳了下来,娃娃带着点点继续向山阳走去,但没走多远,她们便几乎陷入了绝境死尸,遍地的已经腐烂死尸,而且一眼望不到边!

即便是裹了好几层,娃娃仍然无法抵御这种恶臭,娃娃感到自己的头如同撕裂般的痛,点点也吐的一塌糊涂,看着点点难受的样子,娃娃心疼的不得了。

“我们可以去找哥哥吗?”点点看着妈妈。

“不!”娃娃咬了咬牙,毕竟这里离山阳已经不远了。

娃娃背起点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死尸里,更多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是踩在稀泥地里,她知道自己的脚踩在什么上面,她不敢往下看,甚至不敢想,有好几次她滑倒、拌倒在上面……她只能死死地抱住点点,挣扎着挺起来……走着走着,娃娃忽然感觉后背上的点点似乎没了动静,她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看了一下点点,她看到点点正闭着眼睛,头耷拉在自己的肩头,娃娃赶紧用头碰了一下点点。

点点无力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妈妈,然后也用头碰了一下妈妈。

娃娃冲着儿子点了点头,然后咬紧牙继续向前走去。

乌鸦,遮天蔽日,在天空盘旋着;地上,成群的野狗在尸体旁窜来跳去,它们咆哮着一边撕扯着尸体,一边瞅着正从它们身边经过的这对母子,它们的眼睛闪着碧绿的寒光,看着就让人心悸!

黑夜降临了,更是分不清是野狗还是野狼,或是其他什么野兽,四处都是窜动着的如鬼火一般的幽蓝色的凶光,而啃食着尸骨的咯吱声响成了一片……找不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也不敢休息!娃娃拼尽全力向前走着……终于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娃娃她们走了出来……

“地狱就是这个样子吗?”点点喃喃地说道,他想到在地狱中的另一个自已。

“我想也不过如此吧!”娃娃大口喘着粗气。

她们找了一处僻静的树林,她们在树林里睡了整整一个上午,在咽了一点东西后两人继续向山阳走去。

离着山阳越来越近了,娃娃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一路上她不停地向点点讲着那些发生在超神精身上的趣事,点点被这些事逗得哈哈大笑,他真的很想看到这位超有趣的超神精阿姨。

可是好心情总是来的快走的也快,娃娃的好心情很快就被一群迎面而来的难民击得粉碎。

“山阳什么也没有了……全没了……”

“那绣水山庄”

“没有了……没有了……大火烧了三天……什么都没了!”

娃娃不相信,她更担心超神精……她背起点点飞也似地向绣水山庄奔去,等她赶到了那里,没有了,真的没有了,除了一片烧焦的残垣断壁,什么也没有了。娃娃的心碎了,她愣愣地站在那里满脑子都在想:超神精,你在哪儿,你不会有事吧?娃娃开始恨起自己来,早知道如此,真的不如带着她一起去江都!

不知不觉,夕阳映红了天边,当娃娃感觉到点点在使劲地摇着自己的胳膊时,她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披着一身的残阳,娃娃低下头,她看见点点正瞪大着眼睛望着她,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拉起点点的手。

“我们怎么办?”点点看着妈妈。

“我们去找你外公!”

“外公?”

“就是妈妈的爸爸!”说到这儿娃娃叹了口气。

“怎么了,妈妈?很远吗?”点点看出妈妈异样的神情。

“也是也不是!”

“为什么?”

“嗯……他老人家因为你爸爸的缘故被你妈妈气走了,这次……我在想,见着他,他一定会臭骂你妈妈的!”

“那我们找爸爸吧?”

“我才不会找你爸爸呢,就是你爸爸把你丢进皇宫里的,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咱家的情况是不是有点糟啊?”点点吃惊地看着娃娃。

“唉,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算了!”娃娃蹲了下来,“是这样子的,我听你安叔叔说,爸爸那儿很危险,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等安全了他们会来接我们的!”

“是安叔叔还是爸爸来接我们?”

“是……”娃娃竟然犹豫了起来。

“咱家是不是与别人家有些不一样啊?”

“这么一说,好像是和别人家有些不一样!”

“那怎么办?”

“嗯……”娃娃想了一下,“还是去找你外公吧,骂就让他骂吧,也许看在你的面子上,他就不骂了!”

听妈妈这样说,点点一下子笑了起来,娃娃自己也笑了起来。

“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夜吧!”娃娃说着四下寻找了起来,她记得附近有个很隐蔽的山洞。

那里应该很安全,想到这儿,娃娃背起点点朝那个山洞走去。

…………

天终于又亮了。

经过一夜的思考,娃娃打算沿着汴河去梁郡,然后再想法去潜水湾。

“如果运气好的话,坐上船就快多了。”娃娃拍了拍点点的头。

两人吃了一点干粮后就上路了。

然而在一路上娃娃被她所看到的景象震惊了,战乱让原本的富庶的江南变得一片荒凉——集镇、村庄变成了废墟,整天整天的看不到一个活人,却随时随地都能看到正在腐烂的尸体散落在路边、树丛里、田野旁!乌鸦喳喳,野狗乱窜,到了夜晚,四处尽是野兽的嚎叫声……娃娃沉默了,一连几天都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个问题总是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她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她想把那几根银针给拔了,但一想起李膺,她又忍了。

娃娃从没有步行去过汴河,因此虽然已经走了好几天,但娃娃并不知道自己离汴河还有多远。虽然拚命的节省,但眼看着干粮就要没了!这可怎么办?娃娃抖了抖手中的干瘪的干粮袋,她低头看了下点点,这时点点正好抬起头,她看到他在笑。

“跟着妈妈辛苦吗?”娃娃摸了摸点点的头。

“不!”

“真的?”娃娃笑了,“没吃没喝,无处安身,还担惊受怕的!”

“我很开心!”

“嗯?为什么?”

“因为能和妈妈在一起啊!”

听了点点的话娃娃心里一热,她抱起了点点使劲地亲了一下。

眼看着天色渐晚,娃娃将点点抱到了树上,她从包裹里拿出仅存的一点干粮塞到了点点的手里。

“吃吧,妈妈下去扎几只笼子,看能不能碰上好运气捉只兔子什么的!”说着娃娃从树上跳了下来。

娃娃的手很巧,很快就扎了几个捕兽的笼子,娃娃庆幸自己的手艺还没有荒废,不过娃娃心里也清楚,能不能抓到兔子什么的那就要看天意了,布置停当后,娃娃飞身上了树,这时她看到那些干粮点点一口都没吃。

“怎么了,是不是变味了?”

“我一点也不饿,妈妈你吃吧!”说着点点笑眯眯地就要把干粮往娃娃的嘴里塞,“别……”娃娃赶紧捂住了自已的嘴巴,娃娃的心里滚烫滚烫的,她心想:多好的孩子,如果弄错了,他不是我的儿子,而是别人的,我该多忌妒……猛然,娃娃被自已的想法吓到了,她心想:天啊,怎么了,怎么这么想?

“妈妈,你怎么了?”见妈妈在发愣,点点赶紧问道。

“没……没什么!”娃娃赶紧将点点手里的干粮推了回去,“妈妈不饿,你吃吧!”

“那……那我们都不吃吧,留着,谁饿了给谁吃好吗?”

“好的,我赞成!”

天很快就黑了,一轮明月升到天空,四周是一片难得的寂静。

娃娃将点点搂到了怀里,她仰望着天上的明月,娃娃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着想着脸不由得发起烧来,她赶忙用手揉了几下脸,然后用手握住了点点的手。

“今晚好安静!”娃娃将脸靠在点点的头上。

“是的,好安静!”点点的声音很轻,“妈妈,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嗯?问什么?”

“我……我有外婆吗?”

“外婆?我……”娃娃犹豫了一下,“我从记事起就没见过她,你外公从不提起她,也没人跟我说过她,我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是生还是死……”

“我有奶奶嘛?”

“她死了,我也没见过她,只听你爸爸说,她是被仇家杀死的!”

“是嘛?”

“是啊,唉,你妈妈是不是挺命苦的?”

“是的。”

“你在宫里怎么样……”

“还好……”

“陈公公对你好吗?”

“不好!”

“嗯?怎么会这样?”娃娃有些不相信。

“嗯,还好吧!”点点笑了。

“噢!”

两人说着说着便都睡着了……

…………

天亮了,等点点睁开眼时,发现只有自己在树上,他朝树下望了去,正好看见妈妈仰着头看着他,她的脸上笑开了花,只见她的手上挥舞着一样东西,那是一只灰色的野兔。

“逮到了一个!”娃娃又蹦又跳高兴地像个孩子。

娃娃把点点从树上抱了下来,但很快娃娃便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把这只兔子变成可以吃的东西?看着灰免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娃娃瞬间凌乱了。

“给我吧!”点点知道妈妈为难了,他伸出手将兔子接了过来。

娃娃以为点点会放了那只兔子,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娃娃觉得恐怖了,只见点点竟然冲着一块石头抡起了兔子……

“你要干什么?”娃娃吓得大叫了一声,她冲了过去一把将兔子抢了过来。

“啊?”点点吓了一跳,他惊讶地看着妈妈脸上的表情。

娃娃飞快地把兔子丢在地上,兔子一跳一跳地跑了,望着站在一旁发愣的点点,娃娃糗极了。

“额,妈妈这是……这是……”望着自己的儿子,娃娃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做错事了吗?”点点惶恐地看着妈妈。

“没有,没有!我们……我们还是走吧!”

娃娃牵起了点点的手,她们继续向汴河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