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神莫能为

东城墙上,士兵们瞪大眼睛看着对面骁果军的营盘,两边灯火通明,城楼下一览无余……

猛然士兵们看到对面营盘闪出了一个人影,他们惊慌起来,等他们举起弓再看时,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是眼花了吗?士兵们正在疑惑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城墙垛上,士兵们大惊,正要抽刀去砍,那人却“呼”的一声从他们头顶上飞了过去,士兵们大叫着转身想追上去,可那人的动作太快,只见他跃下城楼三蹿两跳眨眼间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你们听到了吗?”有士兵小声地问其他人。

“听到了,是铃声吗?”

“是的!”

…………

空阔的大殿里大隋朝皇帝杨广正斜靠在龙椅上……

“叮叮!”是铃声,杨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眼前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揉了揉眼睛,看清楚后他冲着那人笑了笑,问道:“林响,你怎么来了?”

林响冲着杨广深鞠了一躬回答道:“皇上,须弥死了!”

“哦?是吗?”杨广皱了一下眉头又问道:“他留下什么话了吗?”

“只有此物!”林响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好的信纸,然后躬身上去交给了杨广,扬广打开一看,竟是一篇须弥手书的《桃花源记》,杨广笑了,本想丢在一旁,但眼角间又发现此文似乎与陶源明的那篇有些不同,杨广只扫了一眼,就立刻被里面的内容给吸引住了,只见上面写道:

“仁寿元年,予幸与主人游。缘溪行,忘路之远近,会大雨,遇一洞穴,遂往入,见洞内仿佛若有光,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究竟。

行数里,见一门,光华夺目,皆惊骇,颤栗前行,入则霞光万道,流光溢彩,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高耸入云,道路宽阔,铁马驰骋,男女衣着简短,不忍直视。

见吾等,乃大惊……”

杨广的脸色煞白,他冲着着林响挥了挥手轻轻地说道:“你下去吧,别离得太远!”

林响深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了大殿。

杨广望着林响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这时陈公公从殿外跑了进来。

杨广将须弥的这篇《桃花源记》揣进了怀里,他看了一眼跑过来陈公公问道:“今天这里怎么这么安静啊?人呢?”

“皇上,他们都按您的吩咐做事去了,现在沈光,还有刘毅在殿外候着!”陈公公连忙回答道。

“噢,刚才我好像睡着了,刘毅也在吗?”杨广抬头看着大殿上的灯笼沉思了一会后说道:“去把沈光叫来。”

沈光的出现让杨广一下子高兴了起来,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看见你,又想起了我们征高句丽的情景,城下之战,你手扶冲梯,是何等的英武!”然而也就在一瞬间他的笑容消失了,过去金戈铁马、跃马扬鞭的快意更加让杨广陷入了现实的痛苦之中,他哽咽了一下,“是我埋没了你,当年和你一起征战的秦琼现在已经是名扬天下的战神啦!”

看着皇帝落寞的神情沈光心里一酸,他低下了头。

杨广停顿了一下:“好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可以走了!”

听到这里沈光猛得抬起头来,他大声说道:“我要和皇上在一起!”

看着眼含泪光的沈光,杨广愣了一下,然后他连忙挥了挥手说道:“别那么大声,吓了我一跳!我让你护送的人很重要,所以我才让你去做!这是我最后的嘱托了……”

见沈光依然没有想走的样子,杨广站起身来走到沈光的跟前,他贴在沈光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然后拍了拍沈光的肩膀又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说道:“听我的话,去吧!”

看着沈光离开,杨广喃喃自语道:“如果不让他送孩子,他会离开吗?”说完转过身来看着陈公公问道:“他会吗?”

“我想沈将军一定不会离开的!”陈公公的眼睛也湿润了:“您最了解他……”

“不提了!”杨广叹息了一声吩咐陈公公道:“你出去帮沈将军安排一下,顺便把刘毅那只老狐狸叫来吧!”

…………

刘毅快步来到大殿前,他看到大殿周围堆满了木炭、毛皮、绢布等等杂物,而硫磺的味道则更加浓烈了,见此情景刘毅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脚步也慢了下来。

“快点吧!”陈公公见刘毅脚步慢了下来便立刻催促起来。

刘毅赶紧加快了脚步,他躬着身子快步进了大殿,大殿里空荡荡的,和外面的燥动相比这里显得异常的安静。

“羽人?”一盏孤灯下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

刘毅急忙走了上去,他正要跪下……

“别!”

灯下杨广慢慢坐了起来,“不用了……刘,都安排好了吗?”

刘毅依然跪了下来,他不敢抬头。

“皇上,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护城河的上游已经被叛军堵住,水位正在急速下降,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攻城了……皇上,您不用担心,给使、监门府还有江都的将士一定会拚着性命保护好皇上,只要突围出去,陛下就能和越王会合了……”

“还来得及吗?”皇帝笑了一下。

“陛下放心!”说到这儿刘毅挺直了腰,两眼炯炯放光。

“我是说……有用吗?”

“陛下……”刘毅一愣。

“没有这个必要了!”皇帝看着眼前的刘毅摆了摆手,“我已经坠下了悬崖,再遇些枝丫也不能阻止我落入深渊了……你应当知道,当年的西楚霸王为什么过得了十面埋伏,却过不了乌江吧?”皇帝挺起了疲惫的身子,“我找你来,是想知道……你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当年你突然带兵宿卫仁寿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皇上,臣万死,那年……”刘毅说得很轻,但是皇帝却听清楚了。

“真的?我明白了!”皇帝点了点头。

停了一会儿,皇帝又问道:“还有,我想问你,你恨我吗?”

刘毅大惊,他以头戗地颤声说道:“皇上,您对臣恩重如山……”

“又在说假话,我差一点就把你给杀了!”皇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是臣该死,谢皇上不杀之恩!”刘毅惊得脸色惨白。

“我一直都以为你会反,是为了你孙子吗?如果你知道你孙子已经死了……”皇帝看着伏在地上的刘毅,“你会反吗?”

“陛下!”刘毅轻声答道,“臣不会!”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一定不是一回事吧?”说到这儿皇帝怪异地笑了一下,“你是在用你的智慧来羞辱我吧?”

伏在地上的刘毅身体颤抖了起来,他不敢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从心里一定很是蔑视我吧!”皇帝看着浑身颤抖着的刘毅,突然咯咯地怪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你们谁不恨我,庭上喊万岁,庭下叫独夫!不要以为你们在底下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你们……表面上喊万岁万万岁,背地里还不知道怎样蔑视我……现在终于可以来羞辱我了……对吧?”

刘毅脸色变得煞白,他哀求起来:“皇上,臣对皇上是忠心耿耿的……”

“你也不用解释了,我把所有的秘密都放在一个玉匣子里,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这就算是我对你们的回报吧,毕竟对你……我还是有些歉意,好在留给你们的时间还是很多的……”

杨广说到这又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冲刘毅摆了摆手说道:“回去吧!”

“陛下,臣这样走心里会不安的!”刘毅抬起头看了一眼皇帝又赶忙低下头来。

“快走吧,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以后你也不用自责,就立刻上路吧,保护好那些孩子是我交给你的任务,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你们留恋了……”皇帝又挥了挥手,“你走了,我想……”皇帝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挥了挥手,“其实你们什么都知道,就是我不信;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你们也不信……走吧!”

“遵旨,皇上!”刘毅躬身退了下去。

皇帝看着刘毅缓缓地退了出去,然后他又躺在了龙椅上,他看着烛光喃喃自语道:“我真的没想到这班蠢货居然能骗到我,我……”

过了好一会儿,陈公公回来了,他又抬起头看了一眼陈公公,喊道:“老陈!”

陈公公急忙跑到跟前。

“都按我的吩咐准备好了吧!”

“是!”陈公公恭敬回答道。

“老陈!现在只有你还留在我的身边……”

陈公公抬起了头,他看见泪水从皇帝的眼角滑了下来,陈公公赶紧低下了头,看到此情此景,陈公公的眼泪也不由得滴落了下来。

“老陈,你一定以为我是不是傻了吧?”杨广看着陈公公。

陈公公低着头不敢答话。

“我已经知道了结果……神莫能为,再做也是枉然了,你知道桃花源里有个‘地狱之门’吗?”

杨广的话让陈公公浑身一颤。

杨广默默地看了陈公公一会儿,然后他从龙椅的背后拿出一个用锦布包裹的东西来。

“老陈,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陈公公一听赶忙起身将那东西接到手里。

“那一十八个孩子的秘密都在里面!”杨广轻声说着,陈公公觉得手里一沉,手开始哆嗦了起来。

“不要太担心,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打碎了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杨广看了看浑身大汗的陈公公笑了笑,“陈歧,这可以保证你一直活下去,直到有钥匙的人打开它为止,而且也只有你我看才能明白里面的内容!”

听皇帝这样说,陈公公觉得手里的玉匣愈发沉重起来,他几乎要捧不住了。

杨广听了听外面的喧嚣,沉静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对陈公公说:“我在想,这一切真的是我错了吗?我错在哪儿……如果可以重来,我又能怎么做?”说到这儿杨广停了下来,他看着已经老泪纵横的陈公公笑了笑说道:“好了,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了,你走吧!”

陈公公浑身颤抖着退了出来。

见陈公公走了,杨广慢慢地站起身来,他低着头在大殿里转了两圈,然后他走出了大殿,“林响,在吗?”他轻轻地喊了一声。

“叮叮”一声铃响,林响站在了他的面前!

…………

刘毅出了大殿,他看到沈光像玉柱一样站在大殿前,刘毅走到沈光的面前。

“沈将军!”

听到刘毅的声音沈光猛得把头抬了起来,刘毅看见了沈光的两行热泪不由得心中一颤。

“沈将军,刘毅多谢了!”刘毅冲着沈光深沉地鞠身一躬。

沈光摇了摇头,说道:“刘将军,你没有骗我吧?”

“不会,希望你能听我一句……”

沈光挥手打断了刘毅的话:“你走吧,我也要出发了!”

刘毅还是迟疑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冲着沈光抱了一下拳,然后转身离开了,他明白沈光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而自己也根本没多少时间了,现在每一刻的拖延只会让成百上千人的性命灰飞烟灭,他必须要去完成他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