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鲛岛才回到公寓。公寓内一片狼藉,这是井口和白坂搜查后的景象。但是鲛岛也没心情收拾,他仅把暖炉点着,就倒在床上了。
鲛岛看了看电话,和三森的电话录音磁带也被井口他们拿走了。由于再插入新的录音磁带,因此留言电话就不能发挥作用了。
鲛岛未曾想过自己将要在这样的情形下结束警察生涯。结果现在还不清楚,而且很意外的是刑事部长和特命刑警们对鲛岛抱有好意。
但是鲛岛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无法摆脱的泥潭中去了。假设三森的死是凶杀案——虽然在自己看来肯定是凶杀案——警方不逮捕犯罪嫌疑人,是不能结束这件事的。三森的死和告密新宿署有贪污警官的人不可能没有关系,如果警方对这个案子没有采取一些措施的话,下次告密的对象便不会再是警察局,而会散布到新闻媒体。如果那样的话,不论鲛岛有罪没罪,都有可能传出“警察组织内部都想隐瞒贪污警官杀人”的流言。
警察干部最害怕的其实就是那样的流言。那会导致人们对整个警察组织的信赖度下降,结果不管鲛岛有罪没罪,干部中都必须有谁来对此负责。比任何人都希望鲛岛无罪的,其实正是警视厅的这些干部们。如果能够逮捕真正的罪犯,证明关于鲛岛的告密是毫无根据的,杀害三森也是纯属陷害的话,就不需要哪个干部出来承担责任了。
但是,在目前连设计圈套的人是谁都不能确定的情况下,那就非常困难了。而且必须要赶在告密者下次对新闻媒体告密前逮捕真正的犯人。
问题不论事件本身事实如何,都要为这个事件找一个人来承担责任。如果鲛岛被怀疑,他在那时候便会丢掉职务。而且暂且不说判决结果怎样,他被逮捕的可能性会很大。因为如果不那样做的话,警察面向社会大众所炫耀的“公正性”和“自律作用”就成了无本之木。而且警视厅也会有谁因此被免职吧。在新宿署里面,桃井和署长首先就会有危险。
结果导致与鲛岛无关的人们的职务也会受到威胁。
鲛岛没有睡觉,也没有吃晚饭,但是却没有困意,也不感到饥饿。只是感到身体很沉重,干什么都懒得动。
电话响了,时间是九点过几分。
“喂。”鲛岛拿起听筒,是桃井。
“是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桃井声音沉稳。他应该接受了严厉的询问,但是从他的语气里一点都听不出来。
“我犯了一个轻率的错误,好像会给课长和署长带来想不到的麻烦。”
“我这边不用担心,署长嘛——也还没到哭天喊地的地步。虽然差不多快了。”
“您现在在哪儿?”
“警署。”
“我去找您吧。”
“不用了,你现在最好不要在警署内露面。”桃井平静地说道。鲛岛因此明白了署长的不安。
“但是,和我在外面接触比较危险。”
“现在你的情况怎么样?”
“停止职务权限。”
“那样的通知我还没有收到。”
“上面也有人大屹一惊。”
“果然。之前见面的酒吧记得吧?”
“记得。”
“两个小时后在那见面吧,有话要说。”
“但是和我见面的话——”
桃井打断鲛岛的话:“今天我去千叶了,到了岛冈文枝以前工作的医院。不想听听吗?”
“我去酒吧。”鲛岛说完,挂断了电话。
鲛岛穿好鞋,推开公寓的门。从通向外面道路的楼梯上下来的时侯,他看到一辆灰色轿车停在单行车道上。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屋代抬头看着鲛岛,驾驶席坐着的是他不认识的刑警。屋代打开车门走下车来。
“要出去吗?”
鲛岛点点头:“去吃饭。”
屋代含糊地冲鲛岛点点头,然后做了个深呼吸,盯着鲛岛的眼睛:“我这次的任务是一接到联系,立刻要保护鲛岛先生的人身安全。”
他没有称呼鲛岛警部。
“保护?为防止谁呢?”
“新闻媒体的人们。”
如果发生向报社等告密的情况,警视厅不会让鲛岛暴露在记者们面前,一定会直接命令屋代马上把他带走。
“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可能会很晚。”
屋代有些迟疑:“我值班的时间到深夜一点。”
“我不知道在那之前是否能回来。”
屋代犹豫了。万一在鲛岛回来之前记者们蜂拥而至的话,屋代的警察生涯在这儿就要终止了。
屋代压低声音说道:“警部补说鲛岛先生你被陷害了,是圈套吗?”
“是的。”鲛岛盯着屋代的眼睛,静静地说道。
屋代深深地吸了口气:“现在出去就是为了证实这个吗?”
“是的。”
屋代垂下双眼跟鲛岛示意了一下:“如果是那样的话……”屋代用勉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暂时请不要回自己家。那样反而——”
“知道了。”
“这是白坂警部补的口信。如果有什么情况,随时保持联系。”
鲛岛点点头。屋代松了一口气:“我会一直在车里睡觉。”
屋代回到车里,关上车门。鲛岛这时感到自己还是幸运的,在这儿也有相信自己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