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Septensexagintillion1的十分之一

转眼三个星期过去了,这几起谋杀案和索拉里安天然气公司的解码都毫无任何进展。然而这时,邦妮·凯·萨默斯的尸体在法院停车场被铲雪队发现了,她的身体被一层薄薄的新雪掩埋了起来。此时,在学校办公室里,乔什仍被犯罪现场的谜团搞得焦头烂额。

他本不想看到第一犯罪现场的。他对犯罪现场一向都没好感。缕清那些错综复杂的细节是卡梅拉的强项。他宁愿它们是更抽象而真空的。但他无法避免见到这一起,因为发现尸体的停车场,就是他去格雷塔的办公室停车的地方。那天早上他到达现场的时候,卡梅拉早已经在那儿了,当然她是受布朗警官之邀,正越过成群的记者,和警方布置的黄色警戒线,挥手让他过去。

见到尸体前,乔什试图理顺眼前的形势。这不是真正的犯罪现场。这儿没有犯罪,除了一具不正常的尸体。就像另外那两个女孩,强奸和谋杀很显然是在别处发生的,为了避开周围这些办公楼里其他人的耳目,不是说抛尸时会有人在这暴风雨来临前的凌晨还在这儿工作。尸体是被刻意摆出的样子,事实上就是这样,就像另两起案件一样。

同时,这起案件又和另外两起有所不同。那些尸体被摆在偏僻的地方——树林深处和桥下——要过上几天才会被发现,或许更久。然而当这个寒冷冬天的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之前,一具尸体必然会被当天第一个在这个停车场停车的人发现。或者,正如已经发生的那样,由铲雪队的人更早发现。那么为什么改变了作案规律?

到最后,这次的非犯罪现场比往常的更加混乱一些,也鲜能提供有用的帮助。尸体被掩埋在新雪里。直到扫雪机被它绊倒了几次露出一只人手来才被发现。这儿有之前几次犯罪现场共有的特征——钉在十字架上的兔子,由数字组成的圈,干花,和一组新的神秘数字,497。但是所有的布置都和从前的如出一辙。然而泄漏了信息,是最糟糕的混乱。

公共场所有一个坏处,就是有太多人参与到这个案子里来。它在某个地方裂开一道缝隙,将其中的细枝末节渗透到某个记者的独家新闻报道中去了。乔什思索着这些细节和漏洞,然后思绪又回到现实中来。他只瞥了一眼尸体,就离开了寒冷的停车场,回到办公室。

思量着兔子周围第三圈的数字,他把它印在了一张白纸上面(没有兔子),然后将它别在了圆周率π和自然常数e两个圈的旁边。扫雪机的桨叶弄坏了第三圈的几位数字,但乔什肯定那个数字就是黄金分割值phi,所以他可以很容易地修复丢失的数字。

莉比——希望她还不知道数圈的来源——不停地问他为什么黄金分割值phi和圆周率π、自然常数e一样都不是超越数。乔什很难想像一个年轻女孩的好奇心能持续这么久。现在还不能告诉她。到目前为止,谋杀案的细节已经被封锁起来,但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在搅得五镇人心惶惶之前。

然而莉比迟早会知道在这里有三个无辜的女孩死去。现在她的谜题只是找出一个规律。她一定认为我会反驳她的问题。而且,反驳的同时,我不得不泄露这些数字的来源。

如果他们没有首先泄露给媒体的话。

当然乔什知道的细节比他脑袋里挂念的多。他已经承载了太多来自索拉里安天然气公司的案子的不可预计的问题。正在融化的雪水从屋顶上稀松的瓦片中滴到他的一个供电设备上面。这是一个标准的硬件设备,而且价格便宜,但想在五天内找到一个替代品绝对不可能,因为早前的暴风雪已经耗尽了全国几乎每个地方的库存。

拉杰西是旁遮普大学电气工程学位的本科生,这是一所老式的学校,他们仍然认为在这样一所学校里,电气工程师应该知道怎么用钎焊枪。所以拉杰西能拼凑出一个替代的供电设备作为备用,如果其中一个原始的备份转移到主电路的话。总之,只有一天半的时间了,拉杰西得确保一切都进行得很完美。即便如此,这一天半的时间几乎消耗了乔什通过某个有效的改进方法节省出来解决他的因子运算法的所有时间。

同时也占据了乔什腾出来和卡梅拉相处的几乎所有的时间。我需要时间来愈合我和她之间因为这件案子的分歧的伤痕。很明显,她相信这些和珍妮之死的相似之处驱使我急切地想参与进来。但她不知道我每次接触这件案子的时候有多痛苦——可能因为我从来都拒绝谈论它,甚至都不愿显露在脸上。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起连环谋杀案,她更加坚定地需要我参与进来。她从没像现在这样被牵扯到某件案子中来过,并且这样会越发削减我们在一起的宝贵时间。不过,她这样完全被牵扯进来也有好的一面。如果不是因为她所受的挫折,她会是一个了不起的探员。甚至是最好的。很可能她会在凶手再次出击前破解此案。

我应该停止欺骗自己。我相信她可以解决这件案子,因为我太想相信。我顾不上去相信别的,但在某种程度上,我知道,“忙”仅仅是为逃避痛苦找借口。

钟楼的钟鸣声将乔什从恍惚中唤了回来。他意识到他一直在苦恼这几起谋杀案对他婚姻的影响,莉比一直滔滔不绝地谈论她的家庭作业。她似乎已经把注意力转向了非常庞大的数字。“……于是我开始关注很多很多的零。那些与质数相关的数字变得有趣起来。”

他决定将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但他需要一种方法来跟进。“给我举一个例子。”

“好的,以质数401为例,然后做一个数字,在401之后——”她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怎么称呼它。这种数字有名字吗?”

“是的,有一些为这些庞大数字命名的系统。”

“哦。那告诉我吧。”

“不行。你必须自己研究它们。”

“给我一个提示。”

“看看美国制和邱凯制。他们是最常见的。”

她写了一张纸条,让他拼出“邱凯”。

“那就是你给我的全部提示吗?”

“那已经足够了,你又不是那类愚蠢的研究生。”

她用力关上笔记本。“当然不是。好的,那么请别告诉我。”她眨着眼睛看着他。他记得每当珍妮学着做某件事的时候,比如在某个同龄男孩身上耍花招之前都会在她父亲身上演练一番。

看到有些作用,她继续说道。“但你就不能告诉我这个名字给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在找什么吗?”

“好吧,但不要再眨你的眼睛了。你说的数字在邱凯制里面——septensexagintillion的十分之一。”

她念了一下这个词。“哇,有八个音节。几乎跟这个数本身一样长了。嘿,那是另一种有趣的数字,名字比数字本身更长。”这样想着,她再次迷失在她大声所想的催眠模式中。

乔什笑了,意识到这种外向的思维过程和他的妻子曾经一样。当然,莉比是在卡梅拉从未涉足的数学领域使用它。我自己的偏好则是默默地工作,什么也不说,直到答案在我脑海里解答出来,检查,再一次检查。即使这样,我宁愿什么也不说直到我精简解决方案的过程,剥离了所有的死角和错误,直到极其纯粹和合乎逻辑。

他的思绪被一阵迟疑的敲门声打断了。乔什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到数学系的秘书拿着一张纸。不,是两张纸,一张白色的和一张粉红色的。“多特,你拿的是什么?”

一位身材娇小,衣着考究,深褐色头发的白人女子走进房间,看了一眼莉比在黑板上写的东西,耸耸肩,将纸递给了乔什。“很抱歉打扰您,罗斯蒙特教授,但这是刚从院长那拿来的,我不知道还能将它们交给谁。”

“那么为什么给我?你的上司会处理它们的。”乔什最后需要的就是这份文件的打断,正中教务主任的下怀。

“他出城了。是关于数学实验室的,您监管的。”

“还有其它系监管那间实验室啊。把它交给别的系吧。”

“我不能。您是高级别教授,所以您必须处理这个。”她把文件推到他的胸口,如果他没来得及接住它们,它们就掉到地上了。

粉红色的是一张表格,但白色的是来自院长的标准附信,空格处已经全部填好:

 

学生:邦妮·凯·苏梅尔斯,

加入的班级:数学系121班,

死于:2月4日。

请填写所附表格,说明这个学生在你班上是否孤僻,请用未完成(I)或者不及格(F)来评定。

如果评定是未完成,请附上支持文件。

签字/日期 表格于当日交给教务主任。

 

“该死的,他们以为他们是谁?”从他的嘴里蹦出这句话之后,他才意识到有两位女士在场。但她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或在意这句脏话,而这句脏话则会令他的贵格会教母直接晕倒。“他们到底为什么在乎这些?这个可怜的女孩已经死了。”

他突然意识到他在自言自语,并且很大声地。他抓住白板托盘上的红色马克笔,在表格上大大地写着:“通过,最高分A+。”然后草草签上他名字的首字母,将它还给多特,说道,“把这个给教务主任。”

多特刚接过表格,他重新又把它拽了回来。他很生气,他不想让她在自己和院长之间为难。“别介意,多特。我会自己送过去。我正要去院长办公室。”

踏出大门之前,他停了下来又给莉比布置了一个题目。“你还记得我给你计算的序列吗?”

“7和29。我记得的。我已经反复研究了它们,但没有发现更有趣的了。这只是一个很短的序列。”

“好了,现在你知道下一个是497。找到序列。优先解决它。我以后会解释的。”

1 septensexagintillion,一种极大数字的计数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