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春和日丽。
大同广场西南角,首都警察厅二楼大会议室里气氛严肃,即使是在白天,室内的大吊灯还是照样开着。
正对会议室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新京特别市全图》,地图之下,是一张通长的会议桌,桌上铺着草绿色的桌布,主席座位上端坐着的警察厅长罗维显面容冷峻,左上手依次坐着骆霜晨,这个警察厅里目前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二号人物,然后是保安科副科长宁重楼、保安科侦缉队队长张平洛、巡防队队长王越林、保安科机要室主任陶奋驹;罗维显的右手边依次坐着刑事科科长番同次郞、刑事科副科长戴晓宗、顺天警署署长李四明、刑事科法医佟雁翎、警察厅档案室主任丁尚仁、特务科行动队队长陈骢。
参加会议的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份《案件初查报告》。
罗维显语气看似很沉重,“诸位,就在昨天半夜,我们警察厅发生了一件让我们很是痛心的事,我们的副总警监、副厅长苟村七阅不幸在大和旅馆被人刺杀了,事发突然,让我们很悲痛、很痛苦。苟村副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我们必须给日本宪兵司令部、全体警察厅同仁及远在本土的苟村家族一个满意的交代。鉴于刑事科最近案件太多,我和丰臣机关长商议,决定针对这个案子成立专案组,由副总警监、保安科科长陆黎牵头主抓,保安科全体人员、顺天警署署长李四明任专案组成员,刑事科法医佟雁翎也加入进来。番同次郞科长,你看这样安排,可以不?”
番同次郞除了个子矮之外,还真算得上是相貌英俊,白净面庞,面容和善,戴着一幅玳瑁框的眼镜,“我地也是才从本土来到满洲,对厅里的情况地不很熟悉,没想到苟村君与我共事才几个月的时间,就这样地走了,我地心里难受地没的说,我同意罗厅长的安排。”
罗维显做出对这个案件很重视的样子,其实他心里却是相当地高兴,因为这个苟村,让他很是难堪,就像太上皇一样的存在,让他很不舒服,这下好了,不知道是难路神仙把他的狗命取走了,心中没有了压抑感,但他知道,造声势和摆样子还是必要的,即使他知道日本人也许还会派人顶替苟村的位置,但毕竟现在是轻松了一点,只要这案子一天没结案,日本人目前也不会硬往这里塞人,“陆副总,今天我们就开一个案件分析会,大家集思广益,然后把大家的意见汇总整理好,形成新的《案件初查报告》,然后报送丰臣机关长、民政部警务司、军政部警务会理司。”
骆霜晨点了点头,“那好,我一定会和专案组成员一道,克服困难,尽心竭力,力争早日破案。摆在大家面前的《案件初评报告》是我结合弟兄们的勘查结果,亲自撰写的,我不再多说,下面请我们保安科宁重楼副科长将案件初查情况向大家报告一下。”
宁重楼很自然地推了推眼镜,“各位,经查,昨夜11时至零点之间,苟村副总被人谋杀于大和旅馆314客房,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门窗及通风管道没有损坏迹象,伤口在死者左胸口,略呈方形,死者因凶器直刺心脏,失血过多,导致死亡,有挣扎状况。死者死后半个小时,有人匿名将电话打到大和旅馆南楼一楼服务台,告知有人遇害,然后旅馆经理用房间电话报警到顺天警署,这就排除了自杀的可能。经陆副总和侦缉队人员排查,现场没有发现凶器,也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明显物品。经我们保安科全体人员的仔细调查,并询问旅馆的工作人员,案件关键环节有五个。
第一个,关于凶手。从现场卫生间浴缸缝隙里留下的长头发和水管的温度来看,凶手应该是女的,而且在死者死亡之后,在卫生间洗澡或做了简单的清洗工作,据隔壁的房客说入夜之后隐约见到一个着男装的瘦小男子进了314房间,这很可能是凶手女扮男装;我们的人还在旅馆地下室入口处发现一名女保洁员被杀了,伤口也在胸部,形状也是略呈方形,这说明女保洁员一定是发现了凶手,或者是她认识凶手,因而遭到灭口。从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来分析,苟村副总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刺杀的,这说明凶手与他很是相熟,或者就是他没想到她会杀他。
第二个,关于凶器。经陆副总提供参考意见,从伤口形状来看,是一种枪刺,这种枪刺本身三棱,棱与棱之间都有血槽,末端锋利,刺入的伤口近乎呈方形的窟窿,伤口各侧无法相互挤压达到一定止血和愈合作用,刺入人体以后,通过血槽迅速将空气引入,这引入的空气在体内形成大量泡沫,阻塞住血管。用这种三棱枪刺,只需刺入人体任何部位8cm左右就可使敌手即刻毕命。从现场来查看,凶器极有可能被凶手带走,然后在她逃走时候遇到了保洁员,顺而将其刺死。
第三个,关于遇害的保洁员。经我们的人在旅馆查看,地下室不是保洁员被杀的第一现场,而且保洁员用来推送房间换下床单、毛巾等物品的保洁车不见了。从314房间与316房间中间走廊的地毯上我们发现的血迹来看,苟村不可能出房间,那么极有可能是凶手逃离房间前,两人的争吵声音或苟村副总的呼救声被保洁员听到,当她准备逃离房间时,遇到保洁员将其刺死,然后换上了保洁员的衣服,用保洁车移尸地下室,那个带血的保洁车是在旅馆南楼西侧小门外发现的,那里应该就是凶手逃走的地方。
第四个,关于死者的物品。从现场和苟村副总的办公室来查,我们发现苟村副总很爱搜集古玩字画,但他搜集的这些东西大多放在办公室里,我们已作封存,旅馆房间的床头柜里有一个楠木的空木盒,里面是空的,好像是被人把东西拿走了。在客厅的壁柜两个拉门中间缝隙里,发现了旅馆里给客人临时记东西用的便签本,共七张纸,上面用铅笔写了很多日文,我们翻译过来,记载的内容大多是一个人的行踪,主要内容有‘2月10日,清晨去九台路13号,11时中央银行;3月26日,午后去东升路双阳胡同33号’等,从内容的记录地点来看,我们锁定一个人就是吉长总商会会长、中央银行副署理卢世堃,怀德街59号是卢世堃的家的位置,九台路13号是吉长总商会的办公地方,东升路双阳胡同33号是卢世堃的情人泛亚大都会副经理慈棣的寓所。对于苟村副总为何关注卢世堃的行踪,原因待查。我们在现场还发现了弯曲的铁丝样的东西,很像我们的制服和军服风纪扣处的挂钩,但比风纪扣挂钩小,经查这是当前时尚的女人才穿戴,由西方法国人1920年左右发明的,女人护胸的紧身衣上面的挂钩,普通女人不可能买得起。另外就是没有发现死者随身的佩枪和钥匙。
第五个,关于死者的情况。从死者的交往人群发现,除了警察厅的厅长、科长之外,他交往的不多,平日里他不饮酒,但常在晚上去大都会跳舞,而且经法医尸检,死者的腹股沟处有精斑,说明死者在死前曾与人发生过亲密行为,那么也就间接推定了凶手极有可能是女人,也就是他死前与女人有过亲密接触。
以上就是《案件初查报告》的基本内容。我报告完毕。”
骆霜晨说:“基于上述情况,我认为案件下一步侦查从以下五方面入手:一是与电话公司沟通,查看苟村副总的日常联络人都有哪些;二是查找在314房间丢失的楠木盒子里的东西;三是查找死者的佩枪和钥匙;四是去大都会查死者最近一次去跳舞是当一天,常接触什么人;五是与卢会长接触,看他与死者有什么关联,但要注意方法。现在看看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罗维显对保安科的案件初查情况显然很是满意,“陆副总的初查报告写得真是太仔细了,很好,很有见地。我没有意见,全力支持你们。看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番同次郞站起身来说:“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精细的推断,这样缜密的安排,我地佩服大大地,没意见。”
罗维显也站起身,刚要说什么,这时,一名年轻小警察敲门进来,是罗维显的随行司机,“厅长,外面有一名小姐,说有紧急事要找陆副总。”
罗维显看了一眼骆霜晨说:“找你的,老弟,哪个女人看上我们年轻的陆副总了?都找到警察厅了。我绝没有批评的意思。还不快点去看看人家有什么紧急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