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时燃打完电话, 被季析加过冷水的锅快要开了。
热气越来越密,圆滚滚的馄饨飘在蠢蠢欲动的水面上。
舒时燃走到季析身边,看了看锅里, 问:“你会做饭?”
季析:“会一点。”
舒时燃有点诧异,没想到季析这样的人竟然真的会做饭。
看见她的表情,季析扯了扯嘴角,说:“季文光他们把我送去美国后可没怎么管我。”
原来是那时候会的。
怪不得。
等水面再次沸腾, 季析关火。
舒时燃拿了碗过来。
随后,两人坐到餐桌前吃馄饨。
馄饨是舒时燃最喜欢的荠菜鲜肉馅,里面还加了虾皮, 味道很鲜。
想到惠姨在微信里问他们过年想吃什么、要提前准备,舒时燃问起季析过年的安排。
“你除夕要不要回季家?”
季析轻慢地说:“我去季家大概他们都过不好这个年。”
舒时燃也是这么觉得的。
“你之前都怎么过年?”季析问她。
舒时燃:“除夕回陆北跟——”
她下意识地想说“爷爷奶奶”,然后反应过来马上就是她爷爷离世后的第二个春节了。
“跟奶奶一起吃年夜饭, 住两天,后面就是些朋友的饭局。还要去趟舅舅家。”
季析:“除夕我跟你一起回陆北?”
舒时燃看向他。
他又说:“反正我不跟季家来往, 过年可以跟着你的行程来。”
舒时燃也是想趁着过年回陆北多陪陪奶奶的, 尤其去年过年因为她爷爷离世不久,没怎么好好过,年夜饭吃得也不热闹。
不过她现在结婚了,涉及到两家人,不好全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来,奶奶也会说她。
现在季析的意思是过年都随她。
这最好不过。
她忽然发现了跟他结婚的好处。
“到时候记得表现得对我好点。”舒时燃用勺子随意地搅动着碗里, 叮嘱说。
她也会好好对他, 在奶奶面前表现得感情好点。
说完没有回应,舒时燃抬头看对面的季析。
季析看了她几秒, 似笑非笑地问:“怎么样才算好?”
舒时燃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
“不就是普通夫妻那样么。”
总归不能动不动就阴阳怪气的。
季析轻笑,“你说, 普通夫妻都做什么?”
“……”
舒时燃总觉得不是什么正经的话,没有接。
这时,坐在对面的季析朝她伸出了手。
舒时燃看了看他手,又看向他。
季析慢悠悠地说:“要在奶奶面前表现得感情好,手都不牵?”
舒时燃觉得有点道理。
她又看了看他伸出的手。
他的意思,是要现在牵么。
季析又说:“先练练,怕你到时候太生疏被看出来。”
想到要和他牵手,舒时燃确实有点不自在。
她的手都抬起来了,注意到季析眼底一抹笑意,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逗她。
可直接把手收回来又显得很没气势。
于是她改为拍了下他的手,但没掌握好力气,拍得很轻。
柔软的指尖无意轻轻扫过摊开的手心。
舒时燃本来就因为这下没打到有点气,见季析笑着的样子更气了。
她横了他一眼,“到时候再牵。”
**
在忙碌中,终于临近春节了。
春项事务所提前三天放假。
放假的前几天,大家都已经没什么心思工作了。
甲方那边基本也是等放假的状态,戴姣不用再到处飞了。
吴天齐已经好几年没有像今年这样期盼过春节了,上了班才知道放假的好。
放假的第一天,他还特意发了条朋友圈庆祝。
除夕下午,舒时燃和季析回了陆北。
开进院子停好车,两人各自从副驾和驾驶座下来。
今年过年的天不怎么好,阴沉沉的,没有太阳。
舒时燃被一阵风吹得有点冷。
季析走到她这边,伸出手。
骨节分明的手在冷灰灰的天光下白得像玉。
舒时燃睫毛轻颤,把手伸了过去。
先是指尖触碰到不属于她的温度。他手上的温度比她的要稍微高一点。
之后,随着手背被覆上,这种干燥和温热蔓延到了她的手背。
舒时燃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动了动。
与她相触的手似有所感,紧了紧。
两人的手彻底交握在一起。
季析的声音响起:“就说你该练练。”
“……”
余光看到惠姨过来迎接他们,舒时燃没好多说,暗暗捏了下他的手。
舒老太太见两人牵着手进来,笑着招呼他们快坐。
牵着手坐下有点刻意,季析松开了舒时燃的手,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
老太太虽然现在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但早年也是听过季家的事情的,得知舒时燃和季析结婚后,也对季析打听了一番。
对于季析过年跟舒时燃回来,她不算太意外。
“以后有时间多跟燃燃回来。”
季析应下,问老太太最近身体怎么样。
问到这个,舒时燃有话要说了。
舒老太太有几分心虚,说:“都除夕了,有些事不要提了。”
舒时燃怎么可能不提。
前天下午惠姨给她打电话,说老太太非要吃蛋糕,劝不住。
舒老太太有糖尿病,蛋糕是医生关照了不能吃的。惠姨想退而求其次,用代糖做个蛋糕给老太太解解馋,老太太不愿意,说代糖做的不好吃。
惠姨没办法,只好给舒时燃打电话。
提到这件事,舒老太太理亏,只好说句:“都怪惠萍。”
舒时燃:“惠姨也是为你好。”
舒老太太:“好了呀囡囡,我最后不是没吃嘛。”
舒老太太最后没吃是因为舒时燃差点直接回陆北,说要回来看着她。
“你说这谁受得了。”舒老太太问季析。
一直在听她们祖孙说话的季析搭腔:“是受不了。”
换来舒时燃一记温温柔柔的眼风。
他又说:“燃燃也是为您好。”
舒时燃刚收回视线,就听到他这声“燃燃”。
他喊得很自然,而且大概因为是跟长辈讲话,语气里透着温和。
舒时燃的耳朵有点热,没有转头去看他。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舒时安到了。
今晚大家都会来。
舒时安先跟老太太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舒时燃和季析,叫了声:“姐姐。”
舒时燃点点头,介绍说:“这是季析。”
两人都是没多热络的语气。
在舒时燃和季析还没领证的时候,舒时安有天晚上撞见过舒时燃和季析在一起。
在得知两人结婚后,舒时安一下子想到了那晚。
他喊了声:“姐夫。”
之后,季析去接了个电话。
舒时安跟舒老太太聊天,舒时燃跟他没什么话讲,就拿了手机去一旁回消息。
郑听妍在小群里吐槽一到家就被催婚,家里还自说自话在初三给她安排了一场相亲。
-郑听妍:@舒时燃我爸妈还拿你说事,说你都结婚了。
舒时燃在群里跟她聊了几句,余光看到有人过来,抬起头。
是舒时安。
舒时安走到她身边站了几秒,开口说:“没想到你会跟季析结婚。”
舒时燃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舒时安:“你跟他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舒时燃很意外:“你听谁说了什么?”
舒时安:“我猜的。”
他比谁都清楚舒时燃对私生子的介怀。
然而舒时燃却跟季析结了婚,并且结得突然。
正好惠姨走过,舒时燃没有承认,压低了声音提醒说:“别乱讲。”
五点多的时候,舒应山来了。
跟他一起的还有舒时安的母亲宋琴。
宋琴原本是舒应山的秘书,后来怀了舒时安,被舒应山养在外面。
舒时燃和宋琴见面的次数很少,也就是在陆北吃年夜饭的时候。
舒时燃知道宋琴不怎么愿意见她,她也不愿意看见宋琴。
每次看见宋琴,她都会想起自己的母亲。
所以她做不到对她的父亲还有舒时安没有芥蒂。
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握住。
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把她的手包裹,传来的温度让舒时燃从短暂的出神里回过神来。
她有些恍惚地抬头,看到季析那张大部分时候都略显清冷的脸。
他看着她,眼睑微微往下压着,“吃饭了。”
舒时燃“哦”了一声。
之后季析没有松开她的手,舒时燃就这么被牵着落座。
惠姨提前几天就在准备这顿饭了,做了一大桌,大多是南城本地的菜色。
因为是年夜饭,又有老太太在,饭桌上还算和谐。
季析和舒时安还陪舒应山喝了几杯。
年夜饭的最后一道菜是八宝饭。
是在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才端上来,就算吃饱了也非要吃一口。
吃完年夜饭,舒应山陪舒老太太喝了会儿茶,就和宋琴一起离开了。
之后舒时安接了朋友的电话,也走了。
舒时燃和季析留下来陪舒老太太和惠姨看春晚。
舒老太太的左手边是惠姨,右手边是舒时燃。
季析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漫不经心地回着手机上的消息。
惠姨喜欢看电视剧,对那些艺人比舒时燃还清楚。
经常是她给舒老太太和舒时燃讲,谁谁谁去年刚演过什么电视剧。
虽然节目没有多有意思,但是一边看,一边聊天,也不会觉得无聊。
到公益广告的时候,舒老太太说:“囡囡,看看你房间里还有什么需要的,让惠萍给你准备。”
舒时燃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怎么突然问起她的房间。
舒老太太:“你们不是要住这里嘛。”
“住这里?”
舒时燃下意识地看了眼季析。
季析也抬了眼在看她。
舒老太太:“你们今晚还要回去?”
“……”
舒时燃过年前就说好过年前几天都会在陆北。
她之前没想那么多,想当然地认为晚上是要回去的。
现在被老太太这么一问,好像晚上回去早上再过来显得有点多此一举。
可是要是住在这里,她就要和季析住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