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小镇的春节氛围,要比城市更为浓烈,走在梅坞老街狭窄的石板道上,两侧人家飘荡出蒸年糕、馒头的香气。
除了老街两侧的店铺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外,平时难见踪影的摊贩也跑出来抢占地盘,或用布席或用门板,在老街两侧搭铺出一个个临时摊位,摆放瓷器、糖果、玩具、鞋袜、服装、饰品等商品,当然也少不了这个时代最为显著的对朕、年画以及各式明星挂历;还有个别占地较阔的摊位,提供投环、打气枪等有奖游戏。
流连于各式摊铺的民众,比平时多出难得的闲适、轻松,也叫人流更加的密集。
“嗬,这里比城区还要热闹啊!”
孙菲菲下车后走进梅坞老街,顿时被这里的热闹给吸引住。
此时的城区,综批市场以及传统的商业聚集区长桥及田家营也已经热闹起来了,但居民小区大家都习惯关门闭户,还感受不到多浓烈的节日氛围。
学校放假后,孙菲菲留在东洲,还会坚持到学校图书馆学习,校园里则更为冷清。
走到梅坞街十九号,萧良看到林羲站在一个门板搭起来的临时摊位前,拿着一枚彩色头绳看了半天,最后又撅着小嘴,有些恋恋不舍的放在原处。
“林羲,林羲!”隋婧参与对肖裕军案的侦查以及林学同病逝时,都见过林羲,招手喊道。
“隋姐姐。”林羲高兴的跑过来。
“你怎么在云社?”隋婧好奇的问道。
隋婧并不知道何红、林羲母女的近况,还以为学校放寒假,林羲应该跟她妈都住到宿城镇。
她却不知道林羲九月初就读云社初中,何红她妈为了方便照顾,在张斐丽的帮助下,到云社镇菜市场承包一个蔬菜摊位维持生计。
何红判处缓刑,也都由云社镇派出所监管执行,被林学同的叔伯从老宅子赶出来后,就索性在镇上租了一间房,祖孙三人暂时在云社镇上定居下来。
“我家就在镇上租了房子住下来了呀。”林羲搀住隋婧的胳膊,高兴的说道。
林羲过完春节就十三了,身高都快跟隋婧一般无二了,却还是小孩子心性,稚气未脱的小脸,蹦蹦跳跳推开梅坞街十九号的院门,朝里面喊:“妈,妈,隋姐姐来云社了。”
隋婧、孙菲菲跟着走过去,探头看院子里,就见何红系着蓝印花布围裙,衣着朴素,却丝毫不掩其秀美的容颜——
孙菲菲听说过何红的故事,但第一次见到其本人,一时间也为她如此出众的容色所吸引,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隋婧打理起院子里的布置,跟林羲说道:“你家租的院子真不错呢……”
“我家不住这里,这里萧良住的;我妈妈平时在这里帮着打扫卫生。”林羲没有什么心机,照直说道。
孙菲菲张了张嘴,一时间脑子有点卡壳,禁不住盯着萧良、何红打量起来,完全搞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何红跟隋婧打过招呼,有些慌乱的牵着林羲的小手先离开了。
隋婧打量了萧良两眼,没有问什么。
虽说目前所有的压力都堆到生产侧,果汁厂那边又有顾培军、陈祝以及他哥萧潇盯着,萧良是要清闲许多,但也没有办法脱开身陪隋婧、孙菲菲进宿云山游山玩水。
孙菲菲、隋婧两个女孩子就算平时都喜静不喜动,但大过年难得的假期,也不想就留在梅坞街十九号喝茶。
萧良就陪她们在镇上闲逛。
镇区虽然没有进行彻底的整修,大多数建筑老旧杂乱,但不时会有一两座别有韵致的建筑安静的矗立在街巷的深处,在这冷寂的冬季,惹得人眼前一亮。
当然,前后历时三个多月改造的河畔小院,在沈家巷深处的岩溪河畔,就更加鹤立鸡群了。
元旦过后,像中央空调等昂贵的设备都有资金跟供应商结款提货,目前都已经安装到位,现在正布置家俱,争取年前能够入住进来。
张斐丽作为行政部经理,还兼顾到一部分采购及物流工作,年前比徐立桓、纪红群这些人都要忙碌。
张斐丽没有精力照顾到河畔小院的收尾工作,就特意让何红这几天盯着家具进场,同时将河畔小院的家居布置也做起来。
何红从梅坞街十九号离开后,就到河畔小院收拾,没想到刚过一会儿,就看到萧良陪着两个女孩子转到这边来,就又默不作声的离开。
“你现在做事,真的豪横啊,”隋婧瞅着萧良,也琢磨不透他,问道,“你这算宽宏大度、不计前嫌,还是想一辈子踩住人家母女,才算是真正的报仇雪恨啊?”
萧良安排何红打扫卫生,张斐丽或许内心深处也觉得萧良居心叵测,也觉得整件事多少有些扭曲,但只要事实上对何红、林羲母女的处境有所改善,她就能接受。
张斐丽除了内心为萧良所折服,她也是好不容易从之前的那段痛苦关系挣扎出来;在她的眼里,也许扭曲、居心叵测的生活,才是生活的本质,才是人生的真相。
在袁文海、汪兴民、梁朝斌这些人看来,生活也不能光让别人操他们的蛋;在他看来,就算萧良对何红居心叵测,只要不违法乱纪,扭曲就扭曲点吧。
隋婧对何红的遭遇,内心深处却要同情得多。
哪怕萧良解释他这么做,主要是防止镇上有些人肆意欺负何红、林羲母女,隋婧也会认为应该有更好的办法。
面对隋婧的疑问,萧良心里微微一叹。
在所有人眼里,何红受胁迫参与了对他的陷害,但他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甚至还以此为契机,调入果汁厂并创办宿云生物,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获得了普通人眼里难以想象的成功。
因此,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应该很容易就放下对何红的怨恨。
甚至他爸妈从他哥萧潇那里听说了这事,也只是数落几句要他注意影响,就没有多啰嗦什么。
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对隋婧解释。
说他这是受林学同病逝前所托,照顾何红、林羲母女?
说他前世所受的伤害,要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难以愈合?
说他前世与何红、林羲母女还有太多的纠缠,令他完全袖手旁观都很难做到?
不过,萧良可以无视任何人的看法,却不想隋婧对他有什么成见,硬着头皮说道:
“林学同病逝前,曾求我不要为难何红、林羲母女,但这个社会你也知道的,事情不是我想放手就能真放手的。我如今在云社也算地头蛇了,就算我不想为难何红、林羲母女,也会有人为了讨好我,踩她们母女两脚。就像今天有人故意买通我们内部人员修改广告车的行驶路线一样,目的就是方便那些想要讨好周康元的人,以此为把柄踩宿云生物两脚。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在何红两年缓刑期间,不让人因为我的关系,欺负她们母女。至于何红两年缓刑过后何去何从,我一点都不关心。我既没有那么宽宏大度,也没有什么报仇雪恨的想法,目前只想着先对得起林学同病逝前的请求吧。对了,林学同在医院时,是谁非要我去看望的?”
“我可没有逼你去,”隋婧撅着嘴,低声说道,“我只是想,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应该去看一眼。”
“你非要我去医院看望林学同,林学同病逝前又这么求我了,我能怎么做?”萧良委屈道,“你现在又怀疑我对何红、林羲这么做居心叵测?这好人真是难做啊!”
“得了,别装委屈了。我不怀疑你居心叵测,你好像就没有居心叵测似的?”隋婧美眸横了萧良一眼,还是不相信他居心纯良。
除开临河占地将近两亩的园林,前后两进的小院改造后也是极为雅致。
隋婧参观了一遍,忍不住感慨道:“你现在算是奢阔了啊!你这场面,许建强看了都要甘拜下风啊!”
萧良脚尖捻着地说道:“我真要奢阔,就会将整个老镇区都拿下来,然后照这个标准进行修复。很可惜,现在镇上没有资金规划建设新的镇区,镇上居民又不想住在低矮破旧的老平房里,手里有了积蓄,迫切想要改善居住环境,就只能拆除旧屋翻建新房。我就担心用不了十年八年,镇上那些具备保存价值的老建筑就会被拆得七零八落了。我现在能做的事很有限,目前就是挑出一两栋老宅进行改造,改出效果来,让更多的人看到后,能想象出整个老镇得到充分保护性修缮后会是什么样子……”
萧良以前都不会在隋婧面前正而八经说事情,这次也是想到隋婧年后很可能就不会留在东洲,两人以后都未必会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不想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也就解释起做一些事情的初衷来。
“就是啊,当年首都那么好的古建筑群,被一群鼠目寸光的人给拆了一干二净,真是作孽啊!”孙菲菲听萧良这么说,就有共同语言了,愤慨的说起另外一件事。
萧良只是笑笑,没有再去附和孙菲菲,笑道:“有些人没有看到,也不能说鼠目寸光,脱离现实与时代的局限性去评价一个人,是有点不大公平的。”
虽说前世他也为云社老镇区没有得到保护,深感惋惜,虽然他现在旁敲侧击,很希望镇上能加强对镇区的保护,后续他还会做更多的推动工作,但就算汪兴民等人此时并没有真正重视起来,也不觉得就是错了。
云社镇上人均年收入都不到两千元,镇政府一年财政预算仅有六七百万,大多数农村老人得了重病,到镇卫生院开点止痛药就回家熬着等死,汪兴民还在为年前给全镇干部职工发三五百块钱的春节福利头痛,现在就谈保护镇区的古建筑,奢侈了点啊。
他花了十万,就从原业主手里收购河畔小院以及院子西侧两亩方圆的临河自留地,但昨天将改造工程款结算给高晓军,整整八十万。
整个镇区想要连片保护起来,照河畔小院的标准,少说得掏十亿来。
哪怕进行简单的修缮,对水电排污等基础设施完善起来,也至少需要上亿的资金,这哪里是云社此时所能承担的?
整个狮山县九四年的财政预算也才刚刚过亿。
保护起来不让拆迁、翻建,对居住在这些破旧宅院里的民众,是不是就公平了?
萧良无意跟“何不食肉糜”的孙菲菲过深的讨论这些问题,岔开话题问似有所想的隋婧:
“夜里就在这里请你们吃饭怎么样?”
“这边能请客吃饭,挺不错的啊。”隋婧说道。
“我们跟镇接待站有合作,让接待站安排厨师过来就行。”萧良又给许建强、袁文海打了电话,请他们晚上带家属过来吃饭,也算是给隋婧她们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