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恶未必有报

汪兴民中午没有别的安排,萧良就先回到梁朝斌的办公室里,给顾培军、袁文海打了电话约了饭局,还特意让顾培军将他爸顾雄请过来,又顺便到民政所约了顾培军的姐姐顾玲。

萧良他自己谈业务谈技术都能滔滔不绝,完全不会觉得疲;交际性的饭局也能应付得很好,但内心多少有些排斥。

他虽然不忌酒,但数十年如一日,对适量饮酒的控制已经深入骨髓。

然而基层酒局的特点就是要放量。

现在要给汪兴民足够的尊重,饭局饮多少酒就得让汪兴民来掌控;萧良将顾雄这样的人物请出来,应对肯定是要比就他及顾培军两人出面更如鱼得水。

有些事还真不是萧良仗着前世二三十年的经验,就可以全然弥补的。

镇上最好的餐饮就是跟文化站同一栋楼的镇接待站,但镇接待站的承包人周林,大家都心知肚明她跟范春江有一腿。

不提他跟范春江不可能开解的恩怨,哪怕是照顾汪兴民的面子,萧良也不可能将中午的饭局放在镇接待站。

萧良也听顾培军说过在肖裕军案爆发后,范春江在镇政府夹着尾巴做人,其他人都开始仰仗汪兴民的鼻息办事,镇接待站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

萧良这时候还要放低姿态,肯定不能当着汪兴民、梁朝斌他们的面,差使顾培军帮着跑腿,看着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萧良就亲自跑到梅坞老街的北面,靠岩溪河畔的文华家味菜馆订了桌。

文华家味菜馆的老板林文华不仅是林学同的堂叔,还是何红的表姨夫,也是南亭村人;何红嫁到南亭村,就是她表姨嫁给林文华后做的媒。

不过,云社除了接待站外,也就文华家味菜馆稍微像点样子,萧良现在也只能假装不知道林文华与何红有这层关系——云社镇四五万人口,他才来云社工作两年,没有人刻意提醒,他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云社镇整体消费水平很低,文华家味菜馆日常也不可能备什么高端食材,但今天比较巧,老板林文华今天在菜市场收到一只三斤重的野生甲鱼。

萧良还担心林文华把这么好的甲鱼做砸了,特意吩咐林文华用温热水浇淋,一定将甲鱼全身那层腥气最重的薄膜剥掉再焯水,还叮嘱林文华要将腥气重的鱼油都剥干净了,烧煮的时候拿白酒去腥,料汁一定要给足,并且要烧浓稠了。

今天这桌家常菜就靠这盆甲鱼镇场,自然不能做砸了。

文华家味菜馆没有什么好酒,萧良又从供销社拿了一箱泸州老窖过来备用。

顾培军跟他父亲顾雄比较早就赶到文华家味菜馆,袁文海也是晃悠悠走过来,之后萧良又与顾培军一起到镇政府大院请汪兴民、梁朝斌,将顾培军他姐顾玲一起喊上,来到文华菜馆。

文华菜馆是私人民居,新建的三层小楼,内部装修也仅仅是贴了暗红色的地砖,刷了乳胶漆,没有什么高档奢华的感觉,楼梯还有些陡窄,但干净整洁,又坐落在老街的一边,背后又恰好是岩溪河拐湾处,水面较为辽阔,从窗户看出去的风景还算不错。

其他都是普通的家常菜肴,那盆野生甲鱼在萧良的反复叮嘱,最终的效果也是大家都赞不绝口,最后大家喝下两瓶泸州老窖,还拿浓稠的汤汁绊饭,胃口皆是大开。

…………

…………

汪兴民下午还要带梁朝斌到县里开一个会,喝酒都比较节制,下午一点钟喝掉两瓶泸州老窖,看到司机已经将车开到餐馆楼前,就先行离开。

将汪兴民、梁朝斌送走,萧良他们回到包厢里,换上啤酒继续饭局,袁文海想到一件事,跟萧良说道:

“吃饭之前我跟刑侦队通了个电话,说何红她妈上午到县局,将何红挪用的三万多块钱交了过去。何红涉及的案情不复杂,挪用的这笔钱交了上来,局里估计会给她办取保候审……”

袁文海是对肖裕军案了解最深的,昨天喝酒也了解到萧良与顾培军的初步打算。

汪兴民、梁朝斌走后,饭桌上也就顾雄、顾玲,也是顾培军的家人,他说起一些事没有太多的顾忌。

“何红家这钱从哪里筹来的?”顾玲好奇的问道。

这年头三万多块钱不是小数目,要不然当初何红的女儿打伤同学的眼睛,何红又何苦挪用厂公款受肖裕军的挟制?

袁文海摊摊手,除非有人报案说何红她妈这笔钱有问题,要不然他们哪里会关心这个?

他这时候想起说这事,一方面是果汁厂可以争取将这些款项及时拿回来补充生产资金,还有一个就是何红户口早就随出嫁迁入云社南亭村,取保候审不能随便离开云社,同时也是镇派出所具体负责监管执行。

萧良却是一愣,想到早上遇到张斐丽与林羲从宿城一起走上公交车的情形。

前几天他还跟张斐丽开玩笑说让她分到手的销售奖金也投到新公司,可以避免交个人所得税,张斐丽当时都没有犹豫就拒绝,都没有叫萧良另找借口推搪。

萧良当时还以为张斐丽性子小气,难得见到这么大笔的现金,不愿意随意拿出来冒险,却没有想到她早就想着将钱用在这个地方。

“你在想什么呢?”袁文海注意到萧良的走神,问道。

“我在想肖裕军这次能吐多少钱出来?”萧良说道。

“你不关心他会判多少年?”袁文海问道。

“能判多少年?”萧良苦笑道,“肖裕军案受阻,不能真正挖下去,他此时身上涉及最重的罪名,很可能会被搞成职务侵占。我估摸着,就算数额巨大,大概也就判肖裕军五六年,后面再操作一下,减刑、保外一整套流程下来,肖裕军能老老实实在监狱里坐上两三年的牢,就已经算多的了。”

“他贪污南亭村那么多钱,最后就坐两三年的牢?这也太便宜了吧?”顾玲虽然年纪要比她弟以及萧良都要大好几岁,但一直都在乡镇工作,难以置信萧良说顾培军犯这么重的罪,最终只需要在监狱坐两三年的牢。

她还以为这么重的罪,就算不是死刑、无期,怎么也得判十五六年才算对得住“罪有应得”四字啊。

“……”萧良笑了笑,叹了一口气说道,“与其现在与其关心肖裕军能判多少年,还关心他能吐出侵占的资产来。”

“对侵占资产的认定,目前完全是经侦与乡镇企业局主导,恐怕不会太乐观。”顾培军皱着眉头说道。

虽说村办企业的主体还是代表村集体的村两委,但从法规上县乡镇企业局及镇政府,对村办企业都有监管审计权。

现在县乡镇企业局直接与经侦对接,连云社镇都不能强势站出来,南亭村更是没有太多的话语权。

“能吐多少是多少吧,世事哪能尽如意啊?”萧良蹙眉注视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河湾,平静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