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沈然被惊醒。
尚武回来了?
他低头一看,才惊觉自身极其不稳定。
体表闪烁着呼吸灯一样的乌光。
体外是天煞粒子形成的黑雾。浊浪滔天,怒涛翻滚如万马奔腾。
尚武的面孔,好似恶魔重现,透发着盖世神威。
“该死。”沈然咬牙切齿,“时机还不成熟...远远不够。”
“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尚武的道行没有被斩干净,类似某种法则的碎片。随着自己不顾代价地尝试爆种,他也宛如最恐怖的神魔复苏。
过去,有太多的东西葬在了自己的体内。
很难蛮横地处理,还是得另寻其他解决途径。
“灭了你的身,再灭一次你们的道又何妨。”沈然突然铿锵,
“你的魂,能有我的魂不屈?”
轰隆!
乌泱泱的天煞之光全部湮灭。惊世的异象重新回溯,倒流进入沈然的体内。
他处在场中央,如神铁铸成的躯体,给人一种压迫感,如一座魔岳耸立。
天灾龙等都是一怔,内心惴惴,“怎么感觉像是合二为一?”
“不是像。”
银甲夜叉道,“就是的!”
“那位古代的王,和昔日的羽化第一人,双方竟处在了一个交融的状态。”
当然,这才合理。
要不然,凭尚武最后的自爆,如果是想要单纯的磨灭,沈然其实很难有“活下来”的可能。
眼中突然狠狠闪动了几下危险的光芒。
随后,沈然才趋于平复,那双墨色的眸子深处藏着一抹酒色的醉红。
“感觉老大又可怕了。”天灾龙隔得很远,但惊撼莫名。
“还是有效果......”
沈然站在那里,低头看手掌,自身多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变化。
“卡尔加塔市吗?”沈然又望向前方。
那里是一座城市废墟。
建筑物倒塌,有个别大厦还矗立着半截身体。
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它们像是远古的巨人,死掉了,但雄伟的躯体依旧伫立在这片大地上。
脑中有部分记忆重现。
这座城市叫卡尔加塔市。
自己似乎在这里有一段经历与感受...
沈然眸子孕育出奇异的光,竟是在通过思维记忆,重塑场景。
可惜,很快,脑子就再度传出被锥子凿击的痛感。
他用手捂面,“...还是不行!”
“每当我想要探寻,想要回到我过去的轨道,就会有股力量干涉。是尚武你这个畜生吗?”沈然自语。
片刻,他调整好心态。
“老大?你的情况好点了没有?”天灾龙的关心声传来。
“没事了。过来吧。”
轰隆~
一阵尘浪高高扬起。
天灾龙、魅魔女等降至沈然附近。
“刚才有声音,你们听清了没有?”沈然一边望着卡尔加塔市的城市废墟,忽然问。
六大天灾面面相觑。
小天道,“听清了。”
“我只听清了尚武二字,其他的是什么?”沈然问。
小天有点不敢说,看向天灾龙。
天灾龙也不傻,又看向魅魔女。
谁料沈然却突然皱眉,“小龙!”
我靠!
好事不让我来,坏消息就得我来报告?
天灾龙支支吾吾道,“有个声音,好像是把老大你当成了尚武。问你怎么还活着。”
“"我"怎么还活着?”
沈然冷冷笑,看得天灾龙毛骨悚然,“后面它就知道了。”
“还有就是说到了一个...”
天灾龙又犹豫。
“再磨蹭试试!”沈然眼神如刀,一个锐利眼神斩向天灾龙,吓得它扯开喉咙叫道,“深蓝之
主!那声音提到了一个词,叫深蓝之主!”
沈然登时变脸。
难怪这天灾龙在这里磨磨叽叽的。
其余几个天灾对此也噤若寒蝉。
“什么意思?”
沈然皱眉。
“俺不知道啊...”
天灾龙哪儿是什么灭世的堕落魔龙,它像是委屈的狗一样,硕大的身子匍匐在地面,下巴紧贴在沈然脚下的大地上。
“指的是创造脊椎的背后之人,或者某个文明吗?”沈然暗中思索。
“永生之宴,导致了无数个深蓝世界的脊椎被引爆,无数世界化为焦土。主宇宙也有超八成生灵陨落,差点就完全被毁。”
“史无前例的大灭绝事件,并且是由酒神她们为主导所策划的。”
“倘若这一切的背后真的站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存在,监视着我们,”
“祂当时有下场吗?”
沈然眉头紧锁。
“还是说,这一切就是祂所授意?可是为什么古代地球进化者好像真正的目的,又是为了将祂给引出来?”
这一问题,还是少年时期的沈然,刚接触到种子时就有了。
就和人生三大终极问题一样。
小孩会好奇,老人也会好奇。
唯独中年人不会,因为太难得到准确答案了。
生活更多的就是得过且过,人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给推着走。
但,后来,王阳也曾抛出过这一问题。
就是在刚登场时搞的羽化测试,他装神棍,忽悠楚幼和沈然时说的那些话。
“嘶!”
突然,随着思考加深,脑中再传出撕裂性的疼痛。
魅魔女赶忙担忧,“大人...”
“我没事。”
沈然摆手,然后喘气。
又有一点东西从“种子”的裂缝中外溢了出来。
沈然想起了不知道是在哪里,
不知道和谁的一段对话。
同样也是一个千古难题——
“你觉得我们和种子的关系是什么?”
......
卡尔加塔市。
过去不再,但有痕迹。
沈然和六大天灾暂时没有对地球进一步的探索。
有个更值得思考的问题,摆在当下。
“如果不是宇宙创造的脊椎...”
“用种子来殖民、奴役万千世界......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刻,会有多残酷?”
沈然行走在黑暗死寂的城市废墟中,
远处有个模糊的巨物轮廓。
沈然看着,如同面对一个不知其名、不可名状的敌人。又有点唐吉可德对大风车发起骑士冲锋的荒谬。
“你们觉得我们和种子的关系是什么?”沈然突然问。
魅魔女是第一个回答的。
她咯吱咯吱地笑,“大人你真有意思,我们不就是种子吗?”
小天沉稳道,“我只是吸取了那些生灵的记忆,有了他们的行为模版、生活习性。但就和看了很多书一样。”
天灾龙道,“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早就抛弃了种子。种子对我来说是外物。
我现在的生命是老大你赋予的,我叫小龙。我可以骄傲的说我是小龙!”
此言一出。
其他五个天灾纷纷看向天灾龙。
太想进步了......
沈然看向天灾龙,对这套说辞倒是觉得有点意思。可是又好像扯远了。
“我在干什么?问它们干嘛。”沈然蹙眉,“天灾系生物,和...”
突然,好似云雾深处,一道灵光闪过。
天灾系生物就是种子,这点都没必要过问。
但这就说明了种子的底层逻辑,岂不是一种生命?
而和天灾种子对标的同一产品,深蓝种子也应该是一种生命!
它绝不是单
纯的物。
“是寄生关系。”
沈然突然一跃而起,然后告诉一头雾水的六大天灾,“我一个人静静。”
黑暗的城市中。
一栋崩塌的大厦天台上。
沈然盘腿而坐,在重新梳理、构思新的一套逻辑。
“虽然记忆并不完整。但我依稀记得,在深蓝系一方,以种子和用户是一体的为主流观点。”沈然陷入默想当中。
自己当时好像也创造出三位一体的说辞。
把自己给糊弄过去。
但原因是因为当时的大环境使然。
迫于生存压力,一旦不能让种子羽化,大家就得走向灭亡的结局。
而深蓝系一方,之所以将这种说法作为主流观点也是因为这一点。
各族的进化和发展,早已经脱离不了种子。
没有任何一个宇宙国会选择抛弃种子,单纯以科学道路而进步。
那就不可能将其视作是敌人。至少主流环境不便对此进行讨论。
而事实就是,这种论据是极其站不住跟脚的。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某国与某国的蜜月期,宣传的那些话,仅仅只是起粉饰作用。
“我想,
至少,
在羽化时代,天灾危机暂时化解。如今该对这点进行深入探讨,甚至于是彻底解决了。”沈然低语。
嗡~
就在这时,一些特殊的印象,像是深海中冒出来的大量碎片。
......
“我们走天灾路线?”是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
“嗯。”
另一道陌生的男声。
应该是个中年人,
嗓音低沉,光听声音便有种独特的魅力,“不然依照他们这条路走下去,今后不知道会牺牲掉多少生灵。人会越来越像工具,而作为工具的种子却越来越像生命。”
“这将是潜移默化发生的,而他们却不自知。”
“并会面对终将到来的那一天......”
......
沈然失神了片刻,像是出现错乱的程序。
他记得这副对话。
好像是自己和尚武的最后一战中,搏杀到了最后一刻。
于万千生灵的嘈杂声中,两个人之间的交流。
唰!
一刹那,沈然便清醒过来,后背竟流出大量冷汗。
“是尚武的记忆碎片?”沈然再度望向这片黑暗寂灭的大地,“是你们当年的对话?”
到现在,事情似乎就清晰了。
由一个本质问题,从而延伸出的两条路。
一派认为种子和生命可以融为一体;
一派则认为这就是寄生!
必须要对种子进行大刀阔斧的改变,
甚至要不惜代价!
后者即是:以酒神、尚武、日冕等强者为阵营的那一派古代地球进化者。
但结果是,他们的方法太过极端。
并且真要细想,他们根本就不是想战胜“神”,而是化身成种子,近乎于主动臣服、归顺了。
很像是ai时代的前奏。一些人叫嚣着不能让人类跪在机器脚下,一些人叫嚣着ai有助于社会提高。
众说纷纭不谈。
而有一批人要不顾一切捍卫人类的主导地位。结果方法居然是想把自己上传到互联网,搞数字生命?
“后者也太恶心了。”
沈然站起身。
忽然有一阵风吹来,几根发丝在额前飞舞。
缭乱了夜色。
这也说明,这颗星球还没有完全死亡。风是世界的呼吸。
她还活着。
“不过,和你们的谈话,应该有一定价值。”沈然自语,随后天煞之力弥漫开来,当中混杂了尚武的法道碎片。
沈然立马望向天际线处,“...在那里吗?”
那里有一股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