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怜腿脚不方便,司哲被迫当她的跑腿小弟,为她跑上跑下。
像是要故意折腾司哲,风怜每隔一节课,不是要喝饮料,就是要吃零食,各种使唤他去小卖铺买。
司哲虽然嘴上说着“小心发胖”,转身还是去买给她。
温宛跟着受益,抽屉塞了一堆零食。
班上的人由此知道司哲和风怜是发小,风怜的女生缘莫名好起来,不过风怜大部分时间懒得搭理她们。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又不傻。
因为苏宴北和司哲的关系,风怜从小到大女生缘都“很好”。
到底是真心和她做朋友,还是假意做朋友,风怜心中有数,根本用不着她们开口。
周五放学。
温宛回到家门口,刚要拿钥匙开门,门内传来一阵欢笑声。
“谢谢爸!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好了,快点去洗手吃饭,等会再拆礼物。”
“啦啦啦~”
......
温宛停下开门的动作,把钥匙收回口袋,默默转身往外走。
平时温父很忙,几乎很少在家吃饭,温扬被塞进寄宿学校后,后妈也极少待在家。
帮佣李婶每天做好饭,基本上只有温宛一个人吃。
温宛知道今天是温扬的生日,提前给他准备了礼物。
可现在看来,她似乎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一个。
天幕被浓墨泼洒,夕阳缓慢沉入地平线。
暖黄的灯光投射在车流如云的街道上,拼缀出迷离的城市夜景。
街上的人往来如梭,温宛匿迹在其中,与之融成一体。
温宛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处。
天像是破了一个洞,冷风不停呼啸,肆意游走。
一对母女路过,母亲把女儿紧紧搂进怀里,用大衣替她挡风御寒。
温宛沉默地看她们远走,麻木的知觉在一瞬间恢复,寒意徒然浸骨。
她努力把自己裹进薄薄的外套,想以此获取零星的温暖,但肆虐的寒风却没有放过她。
它穿过微细的缝隙,随着血液闯入心底。
蛮横得不讲理。
苏宴北今天来参加一个初中同学的送别宴。
他们初中的时候关系还可以,高中之后,关系才慢慢疏远。
对方由于家庭的缘故,需要举家移民,这一别不知何时能见面,因此设下离别宴,邀请初中的部分同学小聚。
“北哥,我们喝一杯。”东子以茶代酒,感慨万千,“下次再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苏宴北拿起雪碧,和他碰杯:“祝你前程似锦。”
“借你吉言。”东子笑容真挚,略带遗憾,“可惜司哲有事没能来。”
东子也是随口一感叹,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人生本就相聚如浮萍,聚散离别都是很正常的情况。
他和苏宴北碰完杯,又走向另一桌。
一个女生犹犹豫豫地走过来,在苏宴北旁边的空位坐下。
“苏宴北......”
苏宴北抬眼看向她,视线从玻璃窗掠过。
窗外,一道身影恰巧没入拐角。
身上的落寞、孤凄和寂冷怎么都藏不住。
“我......”
“抱歉,我还有事。”
苏宴北对女生道歉,拎起外套,起身走人。
温宛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
附近光线昏暗,青石板道路上零零星星散布着纸屑、包装袋、烟头。
周遭僻静得只听见网吧里的喧闹声。
温宛缄默片刻,正想退出去,铺天盖地的烟酒味和嬉笑怒骂的打诨声,从推开的网吧门处飘来。
一个黄毛带着两个兄弟从网吧走出来。
手臂上的纹身,杀马特的穿着,手里拎着的啤酒瓶,都在说明他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
温宛后退两步,打算转身离开这个地方,没想已是来不及。
黄毛三人上前拦住她:“美女,交个朋友呗?”
酒味冲鼻,烟味熏人。
温宛不适地皱皱眉,想绕过他们,还是被堵住了去路。
三个人包围着她,根本不给她遁走的机会。
“美女,一起去吃个宵夜?”黄毛再度开口,“哥请你。”
酒精熏灼得温宛生理不适,她试着拒绝道:“抱歉,我......”
“哥请你是看得起你!”黄毛打断温宛的话,“别给面子不要面子。”
温宛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的面子很值钱?”一道冷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关你什么事!”黄毛怒斥,“别多管闲事。”
黄毛身边的一个胖子扯扯黄毛的衣角,低声耳语:“是苏宴北。”
胖子他们初中的时候,和苏宴北所在的中学,隔着两条街。
一所是高材生荟萃的名牌学校,一所是鱼龙混杂的杂牌学校。
某天,两所学校晚自习放学时,苏宴北出现在另所学校附近,一群小混混看他穿得不错,打算找他“借”点钱用用。
结果抢劫不成,反被苏宴北反杀。
小混混的老大气不过,第二天又带一队人马去堵苏宴北。
最终除了苏宴北,所有人都横着进医院躺上好几个月。
自此,苏宴北一战成名,没有人敢轻易去招惹他。
黄毛自然听过苏宴北的战绩,那个被打掉好几颗牙齿的混混老大,就是他表哥。
他表哥家里人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夹着尾巴拿着对方赔偿的医药费了事,毕竟谁让先动手的人是他们的儿子。
想到此,黄毛的醉意也清醒了几分。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喝多了。”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苏宴北淡淡“嗯”了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黄毛三个人像是老鼠见到猫,跑得比猎豹都快,一下子窜离他们的视线。
苏宴北朝温宛走过去。
昏暗光线下,他的轮廓半隐半现,侧脸线条流畅且凌厉。
平直浓密的眉毛断口清晰,淡漠的神情叫人琢磨不透。
温宛眼睫下垂,柔声道谢:“谢谢你。”
苏宴北的出现并没有令温宛的心情更愉悦。
天黑得像是要压下来,温宛的心好像也被天幕压着,难受得喘不过气。
一颗薄荷糖被置于宽厚的掌心,出现在温宛的视野里。
“吃吧。”
苏宴北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是随时能被风刮走。
冷风呼啸灌入,刺得温宛的眼膜有些生痛和泛酸。
她沉默地拿起薄荷糖,拆开包装,放进嘴里。
薄荷的辛辣刺激了温宛的泪腺。
她仰起头。
乌云不知何时被风吹散了,只留下皎洁的明月照拂大地。
“苏宴北。”
“嗯?”
“你吃饭了吗?”
“......没。”
“我请你吃东西吧。”
“......嗯。”
两人在街角寻了一家馄饨店。
这个时间点,不早不晚。
已经过了饭点,没到吃夜宵的时间,店内的人不是很多。
乳白色灯光温馨散落,仿古红砖墙,暖木色桌椅,给人一种和煦感。
筒骨汤的香味四溢,还未点餐,已经使人食欲大开。
温宛快速浏览美食展示牌,侧身询问:“你想吃哪种?”
苏宴北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没过多犹豫:“鲜虾。”
“麻烦来两份鲜虾馄饨。”温宛到前台去点餐,想到美食展示牌上的图片,她又多问了一句,“你们的葱花里面混有芹菜吗?”
“有。”工作人员肯定地点点头,为了增加香味,他们的葱花里面加有芹菜。
“不要葱花和芹菜。”
“好的。”
温宛接过餐号牌,苏宴北的视线在她白皙的手指停留两秒,瞬即移开。
餐号牌被叫到,温宛正想起身,苏宴北先她一步,走到取餐处端馄饨。
鲜美的馄饨入口,温宛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平时的情绪不会那么糟糕,可能是刚刚触景伤情,才会如此低落。
温宛悄悄抬起眼眸,看向对面。
苏宴北的睫毛又长又翘,像是一把小扇子,若有似无地撩着人心。
砖红色墙砖打散他周身的清冷,给冷冽染上别样的旖旎。
他进食的速度很慢,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的蛊惑,矜冷又勾人。
像是有所觉察,苏宴北抬起眼皮,温宛佯装伸手去拿桌上的抽纸,并不看向他。
苏宴北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吃完东西出来,时间线已经划到九点多。
秋夜的晚风不是一般的冷。
一阵风掠过,道路两旁的树叶哗哗作响。
刚从暖和的店内走出来,温宛一下子有点不适应。
她不自觉地拢紧身上的薄外套,对着双手哈气。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被丢到温宛怀里。
温宛下意识推却:“我不冷......”
“我热。”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却又是那样动听。
外套含有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又糅杂了薄荷的清冽。
温宛没敢看向苏宴北,她宛若平常地套上外套,任由他的气息包裹她。
公交车内,车厢空荡,乘客寥落。
温宛挑了个单人座位坐下,苏宴北随意落座在她对面。
车窗外,霓虹闪烁,街景如同电影幕布,一帧帧在倒退。
透过玻璃,城市的落寂被一览无遗,镜面反射的倒影随着街灯时隐时现。
温宛用余光浅描对方的身影。
轮廓一次又一次地被勾勒,形成清晰的剪影。
下一秒,两人的视线在明澈的玻璃中交汇。
薄荷味陡然缠绵,缱绻,浓烈。
温宛仓促移开视野,不再看向车窗。
手无意识地收进口袋,摸到几颗薄荷糖。
塑料包装的锯齿感是那样的清晰,指尖像是被划出细微的隙缝——
清冽的薄荷味沿着罅隙,游弋血液,钻入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