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宛迟疑一下,然后点点头。
苏宴北大方地把试卷挪过去:“看吧。”
“不懂可以问我。”
温宛低声道了谢,拿过试卷翻到最后一题。
卷子上的字体刚劲有力,落笔行云流水,没有修改的痕迹——
他的思路很清晰,过程简洁却稳踩得分点。
温宛一下子看入迷了,从他的解题过程中,她能清晰明了地看到他的思路,条分缕析。
她拿起草稿纸挡住他的解题过程,自己重做一遍。
做到最后几步,她卡住了。
这个知识点,温宛没有接触过,能大概看明白,却不一定能吃透。
倏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走了温宛的稿纸,行径间冰凉的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
冰凉刺骨的触感引起温宛的激灵,她下意识抬头望向苏宴北。
苏宴北没看她,他身子前倾,稍稍靠近她,执起笔给她讲题:“首先这里......”
温宛很快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等到一道题讲完,温宛还意犹未尽,有点可惜这个类型的题只有一道。
她打算回去多找几道类似的题目来做。
多做两道,这个知识点应该能巩固。
“谢谢。”温宛再次道谢。
苏宴北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再出声。
林老师回来的时候,温宛已经把最后一道错题做了三遍。
课间休息的时候,上次的黄衣女生拿着试卷走过来。
她想再试一次。
上课的时候,她注意到,苏宴北有给温宛讲题。
她自认为自己长得也不差,虽然比不上温宛好看,好歹也算清秀可人。
怎么温宛可以,她就不行?
黄衣女生无视温宛的存在,把卷子放在桌子上:“苏同学,我想问一下这道题......”
苏宴北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单手支颐,斜睨看她。
他的眼窝深邃,眼尾略上扬,是标准的桃花眼,定定看人的时候像是隔空传情。
偏偏薄唇又中淡了那份撩人,断眉更是给整张脸增添几分凌厉。
没有情绪的眸子似沉寂的深潭,漆黑、幽深、压抑。
女生背脊一凉,凉意徒生。
她视线闪躲,不敢再看向他的眼睛。
温宛坐在他们中间,被迫承受低气压。
气氛越来越凝重,喧闹声如同被下了拉闸,消失得无影无踪。
偌大的教室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清。
“叮铃铃——”
上课铃声劈开了静止的画面,图像瞬间恢复正常的帧数。
黄衣女生迫不及待捞起卷子,闪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温宛的笔被黄衣女生的动作扫到地下,她只好弯下腰去捡。
又写不出字了。
温宛在心里给这个牌子的笔芯打个大大的叉,决心以后换个牌子。
她打开笔盒,看着一溜的彩色水性笔陷入沉思。
好像,她只准备了两支黑色的水性笔?
上次那支报废之后,她还没来得及去补货。
温宛正犹豫要不要挑一支彩色的水性笔来用,一支黑色的水性笔被横着递到她面前,笔身朝着她。
踌躇片刻,温宛接了过来——
她习惯用彩色水性笔划重点,但是写字还是喜欢用黑色的笔。
“谢谢。”
破天荒,温宛今天居然对着同一个人说了三次谢谢,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次,对方没有回应。
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想作声 。
林老师已经踏进教室,温宛回拢思绪,不再纠结对方到底听没听见。
放学第一件事,温宛先去学校旁边的文具店,买了十盒不同牌子的黑色水性笔芯。
恰巧要去买笔记本,所以一同跟来的风怜:.......
她小声吐槽:“买那么多,用到何年何月。”
温宛结账的手一顿,不动声色地接过零钱,把十盒水性笔芯塞进书包。
甭管用不用得完,只求别再出问题就行。
九月过半,距离联合数学竞赛的初赛日子越来越近。
温宛有心闯进决赛,每天课余时间都捧着各种数学教辅书,不愿放手。
新买的水性笔芯,在疯狂刷卷子的情况下,居然被她用掉大半盒。
惹得风怜频频感叹:“学渣和学霸的区别,从用笔芯消耗上就能甄别出来。”
为节约时间,中午和晚上,温宛已经不再回家吃饭,而是随便在学校附近解决。
学校其实开设有食堂,只是排队太浪费时间,她是走读生,能在放学期间随意进出校门,出去吃比去食堂更方便。
周三,下午放学之后,温宛照旧留在教室刷试卷。
沉浸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等温宛再抬头的时候,天色微暗,月亮悄然爬上枝头。
马上就要晚自习——现在赶去吃饭,已来不及。
温宛急急忙忙收拾东西,前往特训班。
终于赶在铃声响起的第一秒,坐到位置上。
课上到一半,温宛打开文具盒拿彩色水性笔的时候,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的手链不见了!
那是她十二岁生日那年,妈妈派人送过来给她的生日礼物。
温宛急得眼泪直打转,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铃声响起,林老师却不中堂休息,还在继续讲课。
等熬完两节课,放学铃声响动,温宛疾步踏出教室。
特训班座位的周围,在上课的时候,她已经仔细找过,并没有看见手链。
现在只好沿着两个教室之间的道路找。
一直到返回教室,都没有看见。
“宛宛,你在找什么?”收拾书包的风怜,看到温宛翻箱倒柜般地翻抽屉,不由得停下动作。
温宛眼尾微红,语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受:“我的手链不见了。”
“我和你一起找。”
风怜停下收拾书包的动作,开始帮她找。
温宛阻止她的帮忙:“你先回家吧,你爸妈今天晚上不是回来吗?”
风怜的父母是地质学家,由于工作的性质,一家三口很少相聚。
他们今晚是因为转机的缘故,才会停留在Z城,明天中午又要赶飞机去别的地方。
晚上风怜出门去学校时候,他们还没有到家。
温宛知道风怜一直期待今天能见到父母,不肯让她留下来帮忙:“我自己找就行,你快回去吧。”
对上温宛坚定的眼神,风怜败阵下来。
“那我走了,你找到就早点回去。”风怜把剩下的东西塞进书包,“找不到也早点回去,可以明天再找。”
临走前,她又补了一句:“回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温宛翻遍座位周围和抽屉,也没有找到。
又沿着两个教室之间的路线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到底掉哪了?
温宛开始回想,她确定今天中午的时候,还看见手链戴在手上。
后来一直在教室上课,等等!
实验楼!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生物实验课,上课的地点在实验楼。
温宛朝着实验楼跑去。
跑到实验楼时,实验楼的灯光已全熄灭。
她顾不上那么多,摸黑跑进实验楼,一口气爬上了五楼。
推开下午上课的教室门,摁下灯管的开关,灯没亮。
温宛也不在乎,借着窗外的月光和路灯折射上来的光,开始寻找手链。
最终在今天坐的位置桌底不显眼的一角,找到了手链。
一颗悬着的心缓缓落地。
她仔细检查手链,发现是机关扣出了问题,只好先把它收进口袋。
打算等周末再送去修。
等一切尘埃落定,温宛隐隐作痛的胃再也藏不住,疯狂抽痛起来。
她从口袋摸出一颗水果糖,拆开放进嘴里。
过了不知多久,疼痛缓解,温宛扶着楼梯扶手慢慢下楼。
走到一楼的楼梯,防盗铁门已锁。
实验楼由旧教学楼改造成,位于十二中的偏僻角落,远离其他教学区和宿舍,这个时间点几乎不会有人路过。
温宛一般不会带手机来学校,如今简直是求救无门。
现在选择只剩两个,要么待在实验楼过一晚,要么从二楼走廊跳下去。
让她从二楼走廊跳下去,说实话,温宛不敢。
夜晚的风有点大,温宛随意推开一间教室,走进去,温度瞬间上升好几个度。
教室里有扇窗未关严,不知道是不是最后出教室的人忘记关。
温宛走过去,想将它关上。
借着月光,她看到楼下白茫茫一片的蒲公英。
原来实验楼后面有那么多蒲公英?
一阵风拂过,一朵蒲公英被吹上来。
温宛伸手去握,把它攥进掌心。
风怜给温宛发了好几条微信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等到十点半,又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依旧不见回应。
这下,风怜真的慌了。
她想打电话给老师,却发现她根本没有记老师的电话。
思来想去,风怜决定先给司哲打电话。
“喂,风大小姐,你干嘛?大晚上不睡觉,扰民?”司哲的声音明显带着困倦,他昨天晚上熬夜追球赛,严重缺觉,现在困得很。
风怜把前因后果跟他说明白。
司哲那边沉默片刻,说道:“我感觉,她可能被困在教学楼了。”
这种事,去年同样有学生发生过。
一不小心在教学楼滞留得太晚,直接被关在里面。
十二中晚上所有教学楼都会锁门,但是锁门之前会下拉闸,只要注意,应该不至于被锁。
转念一想,司哲想到温宛是高一的新生,不知道这些很正常。
他划拉手机看时间,10:50。
“不用找老师,我去一趟学校。”
要是找老师,事情肯定瞒不住。
找门卫帮忙开锁,还能想办法瞒一瞒。
听完司哲解释,风怜担忧的心暂且放下一半:“你别去了,我打电话问问北哥吧,等你去到学校,黄花菜都凉了。”
司家前几年因为司母身体不好,搬到了郊区,哪怕是开车,到十二中都要半个多小时。
相比之下,苏宴北住得还近一些。
如果不是风怜的父母在家,怕引起他们的担心,风怜都想自己跑过去。
挂掉电话之后,风怜马上给苏宴北打电话,简单说明情况,轻他帮忙跑一趟。
电话那头的苏宴北淡淡“嗯”了声,算是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