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 红妆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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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秦夜神秘兮兮说去个好地方,到了地方发现居然是勾栏。

还是个很大的勾栏,看规模,容纳大几百人肯定没问题。

据秦夜介绍说,岳州分西瓦东瓦,这是西瓦最大的勾栏。

西瓦、东瓦就是「勾栏瓦舍」的瓦。

东瓦的各色勾栏是专供给岳州各营军士闲暇娱乐的场所。

西瓦那就不一样了,对所有人开放。

不管风雨寒暑,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演出。

杂技、武术、幻术,百戏、杂乐、傀儡戏,亦不乏歌舞。

可谓百戏杂陈。

市民农民,商贾商贩,乃至官吏子弟,纷沓而至,无所不来。

跟秦楼楚馆不同,瓦舍以卖艺为主,起码明面上不涉及卖身。

当然也属于风月场,比那些单纯卖皮肉的低级场所高级不少。

如果光看表演还则罢了,一旦涉及「色」,那就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消费起的。

这种地方,真正的大人物是不会来的。

平民太多,人多太闹,安全无法保障,尤其太嘈杂。

根本没可能安心欣赏。

多半还会认为层次太低,有失身份。

风沙已经很久没有涉足了,上一次还是在许州,别人请他去看傀儡戏。

那仅是蜻蜓点水,从进门到包厢,从包厢再出门。

两点一线,没有切身体会过其间的氛围。

这次不然,秦夜居然没有安排包厢。

只是在大厅前排的角落里包了席位。

大约可容十来人。

好在位置偏僻,加上是榻席,三面有围,可以遮挡视线。

不然宫天雪连面纱都不敢摘。

她曾在岳州数次演舞,不乏面向平民,认识她的人很多。

就算卸了妆不容易认出来,真遇上几个眼尖的喊几嗓子,麻烦可就大了。

小竹一来就抢在宫天雪和秦夜之间坐下,好像生怕两人挨得太近。

弄得秦夜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自在,一直给风沙打眼色。

好像在说这是她自己坐过来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差举起双手示意清白了。

好在小竹一坐下就使劲地找宫天雪说话,不然他有嘴都说不清了。

风沙看他一脸无奈加无辜的样子,就笑。

秦夜把小竹找来,摆明想缠住他,结果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过,很快笑不出来了。

他喜欢安静,这里实在太吵。

放眼望去,全是人头。

旁边不停有人走过。

三五好友勾肩搭背,停下寒暄。

旁若无人,放肆谈笑。

绘声明显受不了,一脸嫌弃神色,嘴里都哝个不停。

因为环境实在嘈杂,风沙听不清她到底在都囔什么。

有那么只言片语,好像在骂人。

肯定不敢骂他,八成是骂秦夜。

江离离还好。

她在江城做过步快,给李含章当过副手,那时没少来这种三教九流聚集的场所。….

算得上非常熟悉。

小厮来后,秦夜在那儿磕磕巴巴地跟小厮扯话。

一副不是熟客非要装熟客的模样。

扯了半天扯不清楚。

江离离很快接上话,三两句就把那小厮唬住了,乖得点头哈腰。

很快送上来几本书折,各色茶点也纷纷摆齐。

秦夜好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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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江离离跟人家到底说了些什么,好奇问了几句。

江离离脸蛋一红,小声道:「也没说什么……」

「江湖有黑话,瓦舍有隐语。」

风沙截话道:「那就是个皮条客,说得不是什么好话,离离把他赶走了。」

风月场上的事他几乎都懂,其实宫天雪也懂,反正肯定比江离离懂得多。

毕竟身在风月场,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

他认为秦夜八成也懂,只是在那儿装不懂呢!

秦夜就笑,笑得有点傻。

也不知真傻,还是装傻。

风沙毫不犹豫地认定为后者。

他不清楚这小子为什么故意装嫩,反正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那提茶瓶暗示待会儿几场戏的歌舞伎都是可以待客的。一席四镮,见烛即倍,是说陪宴侍酒的价格,日席约莫两万钱,也就是二十贯,夜席翻倍。」

宫天雪笑语盈盈介绍道:「至于他后面说的八分羹、传香枕、交红被、锁莲灯,那是其他的名目,他刚报到八分羹要几多钱,离离姐就把他赶走了。」

一番娓娓道来,口齿伶俐动人。

小竹听得十分入神,神情晦暗。

显然想到自家姐妹曾被人这样报价待售,像牲口一样任人挑选。

宫天雪搂住她的肩膀,转眸冲秦夜露齿一笑:「还想知道那些名目是什么意思?锁莲灯之上又有什么名堂么?」

虽然是柔声细语,巧笑嫣然,恰好台上锵锵锵急敲锣,很有股杀气腾腾的意味。

秦夜见宫天雪明媚可人的笑颜,死活笑不出来了。

额汗直冒,双手连摆,连道不想。

风沙望着宫天雪,甚是欣慰。

落落大方,绵里藏针。

这丫头已经可以从容不迫地独当一面了。

唯一欠缺的就是扎完人家,该给个台阶。

不过,以两人的关系,这台阶确实可以不给。

「要说这些名目也是有典故的。前唐云仙杂记有载宣城名妓史凤待客以等差。」

风沙笑道:「交红被、传香枕、八分羹以下不见,以闭门羹待之,并使人致语,请公梦中来。从此便有了吃闭门羹一说。」

宫天雪不给台阶,他还是要给的。

秦夜果然不那么尴尬了,跟着笑道:「风少学识渊博,小弟佩服之至。」

暗里偷抹额上冷汗,心道风少还是很够朋友的。

「你经常来这种地方吗?」

小竹一直插不上话,这会儿忍不住问风沙道:「怎么这么熟啊!什么都知道。」

风沙没想到扯来扯去,居然把自己给坑了,忙解释道:「我是升天阁的东主呢!有关风月的典故不懂怎么行?」….

见他慌里慌张的样子,不仅秦夜在旁窃笑,宫天雪也抿唇轻笑。

小竹一想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小声道:「错怪你啦!」

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给他道歉?又把小脸板了起来。

风沙见她来回变颜色,不由感叹,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宫天雪很懂事地岔话道:「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呀?」当然是跟秦夜说话。

「忘了说了。」秦夜像是突然恍悟一样,拍脑门道:「最近民间流行一种杂剧,特别在以歌舞演绎出故事,近来最出名的自然是剑舞戏,就名剑舞,你说有趣不?」

风沙听完恍然,升天阁是以剑舞闻名,宫天雪也是以剑舞扬名。

秦夜这小子是投其所好,上杆子拍宫天雪马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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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雪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听完沉吟道:「早在前唐时候已经有兰陵王、踏谣娘等有故事的歌舞,歌、说、舞、打、扮俱全,你说得这剑舞有什么不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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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夜啊了一声,有些懵逼。

他只是觉得跟以往看得歌舞完全不一样,又明显是因为宫天雪在岳州演舞之后,引发的剑舞热潮,所以拿来讨好而已。

真要谈深一点,他就全然不知了。

这方面,宫天雪自幼浸Y,他一个外行人,根本接不上话。

风沙圆场道:「有什么不同,看看不就知道了。」

相较歌舞的形式,他更关心秦夜说的「民间流行」四个字。

民间流行就意味着可以用来「移风易俗」。

另外,设名花榜也绝对离不开这四个字。

目前台上正在表演杂技。

几人好奇的等了一会儿,杂技退下,歌舞登台。

登场的两名剑舞者皆女扮男装,身着古典的汉服。

年纪一大一小,容貌妍丽,体态出众,身手矫捷。

风沙看了一阵,觉得还行。

虽然两女的歌喉舞技在他看来不值一提,有趣的是剑舞这出戏讲得鸿门宴。

项庄欲杀刘邦,项伯拔剑起舞,以身掩护刘邦。

两女分别扮成项庄和项伯。

红妆武装,英姿飒爽。

刚中带媚,不乏豪悍。

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这种魅力风沙经常见到,比如特别爱女扮男装的伏剑。

所以仅是觉得有点意思而已。

可是台下无比热烈的气氛告诉他,大家非常非常喜欢。

应该是平常少见,所以多爱。

转念想想,由于长期战乱,武人地位很高,连带民间风气尚武。

难免会喜欢红妆配武装,而非纯柔媚那种。

宫天雪往旁倾身,越过当中的绘声向风沙道:「这种形式从前就有,只是不多,某人少见多怪呢!不过,民间居然这么喜欢,反响这么热烈,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寻常歌舞,多半是展现自身的魅力,带出想要表达的意境。

深刻,也意味着晦涩难懂。曲高和寡,一般人未必看得懂。

这种扮演式的歌舞,并非以意境呈现需要让人领悟的东西。

歌、说,非常直白,舞、打,特别激烈。

直接予人感官上的强烈刺激。

风沙颌首道:「应该让羊羊多来这种地方逛一逛。」

林羊羊负责的那些女人,是专门为名花榜准备的。

名花榜不光是面对高层,更主要是面对民间,用来移风易俗的。

所以,当然要首先勾住民间的喜好,勾住之后那才轮到移和易。

这一趟他有所得,没白来。

这时,台上汉装两女拖剑退下,跃上来唐装两女。

一女同样女扮男装,长持一杆似矛之笔。

另一女盛装华裙,一手紫剑,一手青锋。

男装少女身前设有书桉,踏桉轻舞,以舞作笔,以歌展词。

甫一开口,风沙就知道为什么这出戏叫剑舞了。

因为唱得是杜甫的剑器行。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居然把两个不同的典故通过剑舞联系到一意思。

可惜持笔歌女的舞姿过于Y艳,有些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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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甚至不算暗示,属于明示了。

双剑女踏歌剑舞,紫电翻飞,青蛇游走,游龙自跃,有凤来仪。

唐人装束十分豪放,舞裙更见妖冶,是以态雅颜浓,风情万种。

说实话,这舞排得十分简陋,歌舞伎的水平极其有限,也就容貌身段还不错。

而且过于展现「色」,没有太多「艺」。

风沙仅是觉得有趣而已,看看也不错,可架不住大家喜欢。

台下火热的气氛,称得上排山倒海。

用来打赏的各色长短薄绸,如红绡之类,往台上连扔不绝,如同彩浪拍岸。

喝彩声就像浪声,一波接着一波。

尤其展裙旋飞,春光乍露那一刻后。

各色薄绸横飘,直如彩风起暴风。

力尽后落似缤纷之雨,整座彩台皆沐浴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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