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弗雷德·B·李和弗雷德里克·丹奈同情那些生活在社会边缘、无家可归的人们。对埃勒里·奎因来说,一个人,不论多么穷困潦倒,都不应该被社会所“遗忘”。《被遗忘的人》播于一九四〇年四月七日。
曼哈顿——流浪汉
堪萨斯——流浪汉
加利福尼亚——流浪汉
迪克西——流浪汉
北方佬——流浪汉
埃勒里·奎因——侦探
尼基·波特——侦探秘书
奎因警长——纽约警署
韦利警佐——纽约警署
萨迪厄斯·泰特斯——暴戾的富豪
马克——写字楼门卫
背景:纽约市,一九四〇年
(音乐起……木材燃烧发出阵阵噼啪声……城市道路交通主题的音乐……户外……)
曼哈顿(纽约口音,受过教育,有教养的年轻人):堪萨斯,火要灭了,怎么办?
堪萨斯(中西部乡下口音):得加点木料了,曼哈顿。
曼哈顿:迪克西和加利福尼亚在哪里?我让他们再去找点木头来!
堪萨斯:加利福尼亚来了。他那么吃力地抱着什么?(脚步声响起)
加利福尼亚(上场——年迈的男子):瞧我找到了什么!(把一个木桶放在地上)我说,在这里烤火真舒服。(搓着双手)这个四月可真冷啊。是啊,先生们,真是好冷啊。
堪萨斯:是个木头糖桶!加利福尼亚,快递过来——我们晚上可以好好地烤一次火喽!
曼哈顿(迅速回应):等等,堪萨斯。这个木桶看上去很结实。(锤击了两下木桶)是很不错。加利福尼亚,你的木棚里缺一张像样的桌子!
加利福尼亚(咯咯笑):是啊,先生。我一直用的那个装水果的板条箱是该换下来了,快要散架了。
曼哈顿:用这个糖桶做桌子吧。把那个旧板条箱拿来添火做晚饭。
加利福尼亚(伴随着脚步声退场):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曼哈顿!
堪萨斯:这个加利福尼亚,真是个好家伙……这家伙最需要的是几片热乎乎的玉米面包,配上几片烤火腿。以前我妈妈就用这些把我塞得满满的。(温和)在我老家的农场里……(嘶哑的声音)曼哈顿,晚上吃什么?
曼哈顿:五个青花鱼头、绿叶菜汤、四个土豆,还有一条放了一个多星期的面包。已经不错了,堪萨斯。
堪萨斯(情绪激昂):你说,要是我们死了会怎么样?曼哈顿,要是你死了,他们会把你埋了。你的所有烦恼都没了。看我们现在住在这片空地上,睡得比狗还差,棚子是用纸板箱和泥土搭建起来的,吃的是那些体面人扔掉的食物——
曼哈顿(低声):别说了,堪萨斯。
堪萨斯:而且我们还不能干脆地一死了之!还得在这个世界上挖苦嘲讽自己直到有一天真的死去。
曼哈顿(低声):堪萨斯,你知道我们给自己定的规矩——不要往回看。堪萨斯,我们要向前看。要是你总是动不动就想起以前的生活,会很容易感到崩溃……
堪萨斯(沉重):是啊,是啊,曼哈顿。(脚步声响起)好小子,加利福尼亚。把那个板条箱拿过来。(箱子砰的一声落地。几个人把脆薄的箱子拆成一块一块的)
加利福尼亚:看着跟了自己这么久的老箱子被拆了,还真有点伤感。可能我很喜欢这个水果箱。好吧,先生们。(轻快)曼哈顿,晚上吃什么?有肉吃吗?我真想来点多汁美味的鲜肉。(火越烧越旺)
曼哈顿:晚上吃鱼汤,加利福尼亚。
加利福尼亚:鱼汤?哇,今天吗?太棒了。鱼呢?(失望地搅着汤锅)噢……听你那么一说,我还以为……是一整条鱼呢……(放下汤锅)
堪萨斯:真该死,我们还得再添点柴火。这个板条箱的木头很不经烧。迪克西在哪里?(搅动汤锅的声音)
加利福尼亚:他来了。(叫喊)迪克西!赶紧把那堆柴火抱过来!
曼哈顿(敏锐):跟着迪克西一起的是那个好心肠的警察吗?噢,不是,是个陌生人。大家小心点。(众人停止说话,只有一堆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迪克西(响起两个人的脚步声——浓重的南方口音):伙计们,大家好啊!我在第二大街找到了一个大金矿。一群白人在那里施工,有很多木头。我们想要多少就可以拿多少。(把木头往地上扔)大家觉得怎么样?
曼哈顿(平静):迪克西,还没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迪克西:他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现在急需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
堪萨斯:伙计,过来烤烤火吧。(两人凑近了火堆)
北方佬(新英格兰口音):非常感谢!(干咳)
曼哈顿(敏锐):你晚上要住在我们的棚子里吗?
北方佬:如果可以的话,那真要感谢你们大伙。我的名字叫——
曼哈顿:你叫什么名字无所谓。有个体面的地方住,有体面的东西吃,有体面的工作,那样的人才配有一个名字!以后我们就叫你北方佬。明白吗,北方佬?
北方佬:是的,先生。我就是个北方佬。(干咳)还有什么规矩吗?
曼哈顿:是的,北方佬,这里不是乞丐的驻扎营。我们是四个有尊严的美国公民,只不过时运不济,现在身处困境。但是我们从不行乞,也不接受别人的施舍。我们想自食其力,也一直在找工作。我们现在虽然住在这个又脏又破的地方,但我们不依赖任何人。等时来运转的时候,我们会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你明白了吗?
北方佬:是的。我是说——我明白了。当然了。我只是想要一个睡觉的地方。
曼哈顿:在这里我们形成了一个自己的小团体,有自己的法律。每个加入的人都应该遵守我们的法律。加利福尼亚,我们的格言是什么?
加利福尼亚: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曼哈顿:堪萨斯,我们的生存准则是什么?
堪萨斯:我们共享食物,共用钱财,共担责任——我们分享、分担所有的一切!
曼哈顿:迪克西,我们要求每个成员做到什么?
迪克西:以诚相待,互相信任。
曼哈顿:明白了吗,北方佬?
北方佬:如果能让我成为你们的一员,我会深感荣幸。(一阵厉害的咳嗽声)
曼哈顿:非常好!介绍你认识一下大家。这位是堪萨斯——(互道问候声)这位是加利福尼亚——(互道问候声)你已经认识迪克西了。我是曼哈顿……(苦笑)这里原本要建一座摩天大厦,现在只剩下这片废墟了。北方佬,有什么可以贡献给我们的财库?
北方佬:我所有的家当就是这一身衣服,还有三十七美分。(硬币的叮当声)
曼哈顿:把这三十七美分给堪萨斯。他是我们这里管钱的。(咳嗽声)怎么了北方佬,不舒服?
北方佬(干咳):被冻着了,一直不见好。
曼哈顿:那你就睡在我的棚屋里——我有“两间房”——你先把病养好。我那棚屋比他们住的通风效果要好。
北方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了……
曼哈顿:别这么说。堪萨斯,拿十美分去买点蔬菜加进汤里。(众人兴奋地低声欢呼)加利福尼亚,往汤里加点水——水都快烧干了。(众人的应和声)迪克西,不要随便浪费柴火!(众人的应和声)北方佬,跟我来。我看看有没有办法让你快点病愈。这里不是纽约的公园大道,但这里的人都有血有肉有感情,所以我们总是满怀对生活的希望。
(音乐起……渐出……)
迪克西(低语):曼哈顿!
曼哈顿(低声):迪克西,你在念叨些什么?
迪克西:曼哈顿,我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我昨晚不该把那个北方佬带到咱们这里。他是个骗子!
曼哈顿(敏锐):迪克西,你这是什么意思?
迪克西:昨天夜里我起夜,然后经过你让给北方佬睡的棚屋。曼哈顿,我看到那个北方佬在数一沓钞票。(停止不语)
曼哈顿(严肃,叫喊):堪萨斯!加利福尼亚!
堪萨斯(声音稍远):怎么了,伙计们?
迪克西:那个北方佬,他是个狗杂种!
加利福尼亚(上场):他赖在那个棚屋里?
堪萨斯(上场):那个肮脏的小杂种怎么了?
曼哈顿(严肃):我们走!(一众人迈着稳健的步伐,步行到了棚屋前)北方佬!从我的棚屋滚出来!(咳嗽声伴随着踩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声)
北方佬:早上好,伙计们。(警惕)怎么回事?(众人一拥而上)你们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曼哈顿:走,到开会的火堆旁。我们要做一次审判!
北方佬:审判?你是说你们这里还有个法庭?谁……是要审判谁?(火苗燃烧的噼啪声)
曼哈顿:你。(脚步声停止)北方佬,坐在石块上。
北方佬(惊恐):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做。我……
堪萨斯(咆哮):坐下,你这个骗子!可以开始了,曼哈顿。
曼哈顿(冷漠):北方佬,我昨晚都跟你说了我们这里的规矩了。我告诉你,这里的一条法律就是——我们分享自己拥有的哪怕一丁点的财产。我们问你,你有多少资产,你说你除了一身衣服,就只有三十七美分,是不是?
北方佬:是啊,你告诉我把那三十七美分给堪萨斯,我照办了啊,曼哈顿!
迪克西:你个狗杂种。我昨晚亲眼看到你在曼哈顿的棚屋里数着一沓钞票!
北方佬(叫喊):胡说!迪克西在说谎!
曼哈顿(温和):北方佬,你现在身上有钱吗?
北方佬:没有!我把我有的都给了你!
曼哈顿:伙计们,搜他身。(一群人推推攘攘,略有喘气声)
加利福尼亚:没有钱,这是什么?曼哈顿,我们在他裤子口袋里搜出了四美金。(众人议论声:“四美金!”“够我们吃一个星期了!”)
北方佬(呜咽):你们没有权力对我这么粗暴!
曼哈顿:伙计们,你们说应该怎么裁决他?堪萨斯,你说!(堪萨斯:“判他有罪!”)加利福尼亚?(加利福尼亚:“有罪!”)迪克西?(迪克西:“有罪。”)北方佬,审讯完毕,我们现在宣判你有罪。
堪萨斯(严肃):曼哈顿,请宣布处罚措施!
曼哈顿:作为这个法庭的法官,现在我宣布,北方佬,驱逐你离开我们的营地。(北方佬呜咽)堪萨斯,把那四美金还给他,还有他的三十七美分,也一道还给他!
堪萨斯:拿走你的臭钱。现在给我滚。
北方佬(开始慢步走出众人的包围):好!在我离开之前……我得拿——
迪克西(迅速上前挡在北方佬面前):站住!你这是要去哪里?
北方佬:去棚屋里!去那个棚屋里!(两人开始推推攘攘)让我过去!(脚步声停止)
加利福尼亚:你听到对你的判决了吗?滚出我们的营地,你这个骗子!
北方佬:我求求你们了——我必须回到那个棚屋——几分钟就可以了——
曼哈顿:棚屋里没有一样东西跟你有关系。你来的时候穿着这么一身衣服,现在你还是穿着这身衣服离开。
堪萨斯(威胁):快滚开!
北方佬(伴随着离开的脚步声吼叫):我会让你们后悔的!我会把你们这些肮脏的老鼠都赶出去!我要去报警!我要……
迪克西:滚开,你这个下流的狗杂种。
加利福尼亚:下流胚!
堪萨斯:你这种人不配和体面人在一起。
曼哈顿(平静):我想知道——他为什么想回到我住的棚屋去?伙计们,直觉告诉我,这个北方骗子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音乐起……继而是汽车停在空地边的声音……)
埃勒里:给,司机。(硬币的叮当声。关门声。车子扬长而去)快点,尼基。
尼基:快点去哪里?这里就是一片空地,上面孤零零地立着一些看上去破烂不堪的棚屋!
埃勒里(严肃):不管你信不信,四个很体面的美国公民在这些棚屋里住了有一阵了!
尼基:难怪这里有杀人犯!埃勒里,他们中的哪个遇害了?
埃勒里:爸爸在电话里跟我说,遇害者的外号叫北方佬。一个星期前在这里住过一宿,后来他们发现他违反了这里的一条规矩,就把他撵出去了。然后一个星期过去了,他竟然被发现死在他睡过的棚屋里!(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谈话声)
尼基:看那群人!那个朝我们挥手的警察是谁?噢,是韦利警佐——他穿着巡警的制服!嗨,警佐!
韦利(上场):嘘——波特小姐,不要叫我警佐!我在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假扮在这里巡视的巡警!
埃勒里:真的吗,警佐?是不是跟谋杀案有关?
韦利:我们一开始不知道这里还有谋杀案。大约一个星期前,对面那栋写字搂的大老板泰特斯,在这里被人从口袋里摸走了一串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泰特斯当时刚把项链拿去保养,还是拿去做什么了,总之是要拿回去送给他太太,然后在这里就被偷了。这一带之前也有几起小偷行窃的报案,所以警长让我穿上这警服假扮巡警到这附近来走走。
埃勒里:我要见爸爸。
韦利:好吧,这边。(脚步声响起)
韦利(众人的谈话声渐渐清晰):好了,伙计们——大家都让让!这里不卖彩票!(众人的谈话声越来越小)
警长(声音稍远):你等等,曼哈顿!我还有话跟你说!(曼哈顿停住了脚步。另一边有脚步声响起)啊,是埃勒里和尼基。(互相问候声)韦利!你为什么不向我汇报这片空地上有四个人在这里扎营!他们这是侵占私人领地!
韦利(尴尬):呃,警长……他们都是好人……只不过一时时运不济。他们一不行乞二不行窃。他们只不过想体面地过日子,我也只不过给他们行方便。
尼基(大笑):警佐!你真是有一颗善良的心啊!(严肃)不过你能这样做真了不起。
警长(低声):你这个大笨蛋……换我,我也会这样做的。好了,儿子,既然你来了,去检查一下尸体吧。(脚步声响起)在那个棚屋的里间——一个小窝——家徒四壁!进来吧。(打开棚屋的门。把门关上——嘈杂声和车辆的喧嚣声顿时被挡在外面)北方佬就躺在那肮脏的地板上——已经断气了,尸体保存完好。
尼基(晕眩):噢!他的头……
埃勒里:头部被利器袭击。(声音渐远)我来瞧瞧可怜的北方佬……(门打开——众人的说话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警长:曼哈顿,你和你的伙计们进来一下。(门外响起脚步声——门关上)
曼哈顿:奎因警长,昨晚我没有睡在这里。我谋了一份差事,夜晚开卡车去新泽西。我不知道这个北方佬怎么会被发现死在我住的棚屋里。一个星期前,我们把他赶了出去,从那以后就再没见到他。(其他几个人纷纷表示赞同)
警长: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谁先发现了他的尸体?
加利福尼亚:我发现的。他们叫我加利福尼亚。是这样的,先生,我早上经过这里,往里一瞧,就看到这个狗杂种横躺在地上……
警长:你们昨天夜里听到从这里传出什么异常的声音没?(众人纷纷表示:“没有。”“什么都没有听到。”)
埃勒里(声音稍远):爸爸!
尼基:我猜埃勒里肯定发现了什么!
警长:怎么了,埃勒里?
埃勒里(上场):看看死者的手!(片刻沉寂)
韦利:嗯……我们来看看。
尼基:那双手看上去非常干净。
警长:儿子,这有什么不对劲吗?
埃勒里:食指和中指一样长!
韦利:扒手!
警长(平静):是的,先生。这是一双扒手的手!(低声)韦利,或者你可以去辨认一下尸体。这些人都不知道他是谁。
尼基(低声——激动):警佐,我敢打赌这个人就是你要找的小偷!
韦利:如果是他的话,那个把老婆的钻石项链给弄丢了的大富豪泰特斯要高兴疯了!他为了这件事,这几天一直在生气。
警长:韦利,查一查盗窃罪图片资料库。这个人应该在档案里!
韦利(退场,踩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声):我马上就去。(稍远处响起开门声和几个人谈话的声音)是泰特斯先生和马克来了。马克是街对面写字楼的门卫。嗨,马克。进去吧,泰特斯先生,警长在里面……(退场)我先走了!
泰特斯(财大气粗的商人风范):我现在就进去,小心我踩断某人的脖子!(关门声)至于你,马克——你被解雇了!明白吗?被解雇了!
马克(浓重的爱尔兰口音):啊,泰特斯先生——这些伙计并没有干什么坏事——他们不过住在这片空地上——
警长:等等!我的奎因警长。泰特斯先生,你知不知道有个人躺在这里死了——是被谋杀的!
泰特斯:我只知道这片空地是我的,还有我的门卫竟然允许一群一文不值的流浪汉在这里搭建肮脏的帐篷,损坏我这块土地的美观……
堪萨斯(咆哮):流浪汉,我们是流浪汉?怎么啦,你——
迪克西(平静):住嘴,堪萨斯。
曼哈顿:马克,我们很抱歉。没想到把你卷进麻烦里来了。泰特斯先生,您不应该解雇马克。他需要这份工作——
马克(低声):这不是你的错,曼哈顿。这就是我们这些爱尔兰佬的下场……
加利福尼亚:马克,这都是我们的错!听我说,先生,我们马上离开您的地盘,不过希望您能让马克留下。
迪克西:泰特斯先生,您这样做不公平。马克一直很努力工作。
泰特斯(粗暴):你们都是非法入侵者!一群肮脏、衣衫褴褛、无所是处、一文不值的人……(所有的人都朝着泰特斯咆哮)
尼基(愤怒):你竟然敢这么对这帮可怜的人说话!你没看到他们只不过没赶上好运气?像你这样的人如果能给他们一份谋生的差事,他们也会穿着打扮,体体面面地生活!
埃勒里(平静):尼基,别说了……泰特斯先生,先消消气。我们这些幸运儿应该去帮助这些值得我们鼓励和帮助的人。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谋生的机会,而且他们一直很努力地在找工作。您就不能——
泰特斯(生气):他们现在侵占我的产业,我要他们马上滚!我是个生意人,我这里不是就业机构。你——还有你,警官——快点以流浪、私闯他人领地、破坏财产罪逮捕他们!
尼基:警长,你不能那么做。
警长(平静):尼基!抱歉,泰特斯先生。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这些人是活生生的证人。在案子解决之前,他们不能离开。
埃勒里:泰特斯先生,如果您愿意接受我的建议的话,我劝您还是不要因为您的门卫帮助了几个无家可归的人就把他解雇了。要是报纸刊登了这起事件,对您影响可不太好,是不是?
泰特斯(干咳了几声):呃……是,那倒是。我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我的意思是说——或许我太草率了点……(粗暴)马克,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去!
马克(急切):是的,先生!(脚步声响起)还有您,先生,也谢谢您……(稍远处,门被打开又关上)
泰特斯(声音稍远):还有——啊——警长。我太太的钻石项链。看看你能否把它找回来。再见!(稍远处,门被打开又被合上)
尼基:他终于走了,真是谢天谢地!
迪克西:上帝啊,我真是非常不喜欢这个人。
堪萨斯:我对这个人不讨厌也不喜欢。不过要是我丢失了一串钻石项链,我一定也会非常恼火。
加利福尼亚:如果要我们离开这里,我们还能去哪里?
曼哈顿: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安身。
警长:埃勒里,出来一下。
埃勒里:是的,爸爸。(响起两个人的脚步声)
尼基(退场):你是曼哈顿,是不是?(开门声)或许奎因先生和我能帮你还有你的伙伴们找份工作。(关门声)
警长(低声):埃勒里,这个案子有一个地方很可疑。那个叫曼哈顿的人告诉我,他们把那个北方佬赶出去之后的整整一个星期里,一直有个人在曼哈顿住的棚屋附近徘徊。
埃勒里:有人在这附近徘徊?在这个棚屋附近?一整个晚上吗?
警长:是的。曼哈顿睡在那个棚屋里比较大的那一间——也就是我们发现北方佬尸体的隔壁那间——他说上个星期整整一个星期,每天晚上都有一个人从棚屋的窗户溜进屋来。曼哈顿睡眠很浅,他说——
埃勒里:他就醒了,把那个人吓跑了——
警长:是的,次次如此。曼哈顿说上周他们在驱赶北方佬的时候,那家伙想回曼哈顿的棚屋里待几分钟,但是他们不让。埃勒里,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北方佬在那个棚屋里藏了什么东西!
埃勒里:很有可能是他从泰特斯那里偷来的钻石项链。我非常肯定北方佬就是在这一带作案的扒手。
警长:这么说每晚在这里徘徊找机会的就是北方佬本人了——试图把他留下的那串钻石项链拿走!
埃勒里:不是他,爸爸。像北方佬那样鬼鬼祟祟作案的窃贼不会冒这么大的险——何况还有曼哈顿在棚屋里。我想过去的一周,北方佬一定是派了探子到这里来——一个通风报信的!
警长:通风报信的?你是什么意思——通风报信?
埃勒里:我有个主意……不过听起来有点不实际。爸爸,如果我没有推断错的话,那个在这里鬼鬼祟祟出没的人,不管他是不是凶手,他还会回来。我们晚上就埋伏在这里,把他抓个正着!
(音乐起……而后是众人的低语声……)
尼基(低声):几个人这样憋在这种棚屋里……埃勒里,是个大脑正常的人都会想尽快离开!
警长(低声):儿子,尼基说得对。这样做太不靠谱了。
埃勒里(低声):可能吧。但是我不这么认为——(远处响起了低沉的口哨声)
尼基:这是韦利警佐在外面给我们发信号!
埃勒里:有人来了!安静!(一片沉寂。鬼鬼祟祟的行动声,仿佛有小动物慢慢地从窗户爬进来)听着!爸爸!尼基!打开那些手电筒照着他!
警长:韦利!从外面把那扇窗户锁住!你——别动!(枪支上膛的咔哒声,而后屋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一条警犬凶猛地咆哮着)
尼基(尖叫):是条狗——一条警犬!
警长:埃勒里!小心!(警犬疯狂地咆哮着)
埃勒里:我猜对了!安静点,老朋友……这里没有人想伤害你……(警犬嗡嗡地发出愤怒的呻吟声,并时不时发出几声咆哮)
韦利(声音稍远):没人想伤害它?这只狗凶成这样!等我爬进了窗户……(双脚落地跳到地板上)乖狗狗……(凶猛的咆哮声)呜呜……(众人都试图平息那只疯狂的警犬。门打开。四个流浪汉和马克上场:“这只警犬是哪里来的?”“小心点——它可能随时咬上你一口!”)
警长:你们——快点闪开!
埃勒里:尼基——往后退!
尼基:奎因先生,我已经尽量往后退,都贴着墙壁了!
曼哈顿:快出去,伙计们。马克,你应该回街对面的公司上班去。如果被那个泰特斯看到你出现在这里……
马克:噢,我听到这里有狗叫声……这只狗是从哪里来的?(咆哮声停止了。但警犬仍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警长:它只不过想让我们不要靠近它。曼哈顿,这就是每天晚上鬼鬼祟祟跑到你这里晃悠的畜生!(咯咯笑)见过这条狗吗?
曼哈顿:没见过,警长。(其他几位流浪汉一致表示没有见过)
埃勒里:安静点,老朋友,安静点。从我这里看,可以看到套在它脖子上的项圈上的首字母缩写。S……J……B……
韦利:S.J.B.?我说,这完全吻合……我们今晚在图片资料库搜出了北方佬的资料……他的真名叫塞缪尔·J·布拉克!S.J.B.!
警长:这么说这条狗是北方佬的?我明白了。北方佬觉得外面风头紧,所以他就想在这个营地里待上一段时问。他逮着个机会混进这个营地里来了,但为了不让自己被别人认出来,他把他的狗抛弃了!
埃勒里:是的。但是这条狗对他很忠诚。北方佬被这里的人赶出去了以后,这只狗重新回到主人的身边。整整一周,北方佬都不敢再回来,所以他就派这只狗来取他留在棚屋里的东西——这只狗是警犬,机灵、训练有素,被它的主人派来取回赃物……这边,伙计。我们没有任何恶意……(咆哮声,猛咬一口)
尼基:埃勒里!它差点在你手上撕下一块肉!小心!
埃勒里:安静点,伙计……(又是一阵咆哮声,警犬又猛咬了一口)
韦利:奎因先生,小心点!不要再去抚弄它!
尼基:埃勒里,这条狗想咬你的手!
埃勒里:尼基,我必须取得这条狗的信任!北方佬派它回来这么多次,这说明它知道项链藏在哪里!
警长:埃勒里,你好歹也戴一副手套——它那一口牙那么锋利!
曼哈顿:马克,把你戴的那副手套给奎因先生!(响起一阵脚步声——警犬警惕地咆哮着)
马克:安静点,好家伙。给,先生。
埃勒里:谢谢,马克。(戴上手套)这边!老伙计……我们两个靠近点怎么样?
尼基:埃勒里……不要靠得太近了!
埃勒里:尼基,我总得试试……我们不能成为朋友吗?我一向很喜欢狗,老伙计。(呜咽声)
韦利(敬畏):它肯让奎因先生抚摸它的头!
埃勒里:乖!你叫什么名字,嗯?(几声低沉、友好的犬吠声)是不是写在你的项圈上了……我看看……啊!巴克,好,巴克,使出你看家的本领!那串钻石项链在哪里?快把它找出来,巴克。快找出来。(低声)你们其他人,往后退……巴克,找出来!
警长:我真不敢相信——它竟然听从你的命令!
埃勒里:巴克,项链在哪里?在这里——埋在地里?这一点我们早该想到!快挖出来,巴克!(警犬开始刨土)
尼基:它挖的那个地方土很松!
警长:看上去最近被挖过!
尼基:它要把那串项链带出棚屋!
埃勒里:不,别这样,巴克。把它给我。(呜咽声)好了,好了,给我——它……好家伙!让我们看看泰特斯先生的钻石项链。(打开盒子)
尼基:空的!那串项链不在盒子里!
警长:啊哈。早就应该知道。那个地方明显被动过。韦利,立即把那个印钞机泰特斯带到这里来!
韦利:我很乐意告诉他这个坏消息!
(音乐起……继而是摔门声……)
泰特斯(上场):(伴随着脚步声)怎样?怎样?现在又有什么新情况?
警长:泰特斯先生,您可认得出装钻石项链的盒子?是这个吗?
泰特斯:就是这个!(打开盒子)盒子是空的!我的项链呢?那串钻石项链价值五千美金!你们这些警察都是干什么的?找到一个盒子!这个盒子有什么用?快把项链找回来!
埃勒里(平静):泰特斯先生,您想让我们把那条项链找回来吗?
泰特斯:把项链找回来!你是什么人,白痴吗?我当然要你们把项链找回来了!那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花钱也买不回来!我会给你们丰厚的奖赏——
埃勒里(平静);啊,您愿意给一笔丰厚的奖赏。好吧,泰特斯先生。我可以帮您把项链找回来,我要的奖赏是帮助那四个人——还有其他像他们一样的人——重新找回自己的生活!
泰特斯:重新找回自己的生活?你什么意思,先生?
尼基: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泰特斯先生,你有一大片空地——这对你和他人没有什么用处——你为什么不能利用起来?
埃勒里(咯咯笑):尼基,你说的正是我想的。
泰特斯:荒唐!我倒是要听听你觉得我可以怎么利用起来。
埃勒里:泰特斯先生,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倒是有主意。那片空地可以建一个供穷人们游玩的公园,或者是给孩子们建一个游乐场。那个自称曼哈顿的先生,据我所知,是个建筑师。您可以让他帮您设计这项惠民工程。其他几个人也非常乐意参与工作,他们可以帮助曼哈顿。还有很多像他们一样不幸的人都急于谋一份体面的工作。就这个条件,我们可以成交了吗?
泰特斯(傲慢地清了清嗓子):嗯!这倒是个主意……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游乐场,嗯?萨迪厄斯·V·泰特斯游乐场。不错……主意不错。(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门打开)你们!你们想找个地方打工吗,嗯?(不远处所有人都渴望地应和着)你们都想工作,是不是?
堪萨斯(声音稍远):先生,您要给我们工作的机会?
加利福尼亚:叫我去拾草莓我也愿意!
迪克西:草莓、棉花,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先生。
曼哈顿(平静):看看您能给我们什么机会,先生。
泰特斯:嗯,我有一个想法。(退场)听着,我在想筹建一个游乐场……(关门声)
尼基:他在认真考虑这件事呢!
韦利:小声点,波特小姐!他现在这样才称得上是个良好公民。但是他毕竞还没有付诸行动!
警长:等等!埃勒里,你答应泰特斯,如果他答应给这些人一个工作的机会,你就会帮他把那串钻石项链找回来!怎么找呢?
韦利:我说……要是你知道项链在谁手上,奎因先生,那你一定知道是谁从北方佬手上夺走它的吧——
尼基:如果你知道是谁夺走了那串项链,那你肯定知道谁杀死了北方佬!
埃勒里(咯咯笑):是的,朋友们。我知道是谁杀死了北方佬!
(音乐起……)
“我就这样,”埃勒里·奎因告诉陪审团和广播听众,“把谜团解开了。你们有其他不同的看法吗?”
(音乐起……)
埃勒里:爸爸,我们重现一下当晚北方佬在曼哈顿的棚屋里被谋杀的场景。
警长:那条警犬刨出来的空盒子,还有近期被松动过的泥土地面,让我们知道了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北方佬每晚都派那条受过训练的警犬巴克回到曼哈顿的棚屋,命令它刨出之前被他埋在土里的首饰盒。但是巴克连续好几晚都没有顺利地带回盒子——因为曼哈顿每次都把它给吓跑了。所以昨晚,当曼哈顿出去工作的时候,北方佬就自己跑过来,挖出了那个盒子,把项链拿走了,又急急忙忙把空盒子埋回地底下。我们现在可以肯定,北方佬就是那个窃贼。因为只有窃贼知道赃物藏在哪里。
埃勒里:完全正确。但是北方佬又在那个屋子里被谋杀了,而且钻石项链也不翼而飞。我们可以推断:当北方佬在挖那条钻石项链的时候,有人一直在窗外窥探他的一举一动!这个人又进了棚屋,杀害了北方佬,夺走了项链!
韦利:奎因先生,这些我们都知道。问题是谁干的?
埃勒里:尼基,记不记得我在查看北方佬尸体的时候,你说过一句话:“那双手看上去非常干净!”
尼基:确实如此。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呢?
埃勒里:这个棚屋是泥土地面。我们已经推断出,北方佬从地里挖出了他藏在那里的项链。但是他是怎么挖的呢?徒手挖吗?肯定不是。否则我们尸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双脏兮兮的手。还是说他用了什么工具?很有可能。但是爸爸当时说过,藏钻石的那间屋子空无一物。有一个可能是,北方佬是借助了某种工具刨土,但随后凶手在行凶作案后,把这个工具拿走了。还有一种可能是,北方佬戴着手套刨土,但是凶手把手套拿走了。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现在都可以得出结论:北方佬刨开地面某个位置的土,那个凶手把原本属于他的一件刨土工具或者是一双手套拿走了。
韦利:手套!我说——
警长:先别打断,韦利!儿子,继续说。
埃勒里:现在,大家想想我第一次靠近那只警犬时的情景。巴克连续两次试图咬我的手。但是我第三次靠近它的时候——那次我戴上了一副手套——那只警犬的态度立马变得友善起来!是什么让我突然赢得了它的信任?我仅仅戴上了一双手套。那就是那双手套起了作用,让巴克不再敌视我。为什么呢?很明显,那条警犬闻到手套的气味觉得熟悉,觉得在它面前的是熟人。所以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巴克,一条警犬,一条被一个人单独饲养的警犬,嗅出了那双手套有他主人的气味!那双手套原先就是属于巴克的主人!
尼基:巴克的主人就是北方佬!
埃勒里:是的,是北方佬。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推断出北方佬有一双手套。因此,我们现在可以知道,凶手在作案之后,除了带走钻石项链还带走了什么——不是北方佬刨土的什么工具,而是北方佬的一双手套!
尼基:但是他拿一个死人的手套做什么?
警长:原因很简单,尼基。如果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手上是戴着手套的,而且脏脏的都是泥土,那么警察就能很快推断出北方佬在被谋害之前在地里挖什么东西。凶手肯定是担心警察认出北方佬就是偷走泰特斯钻石项链的人,于是我们就可以推断出凶手的作案动机。
埃勒里:完全正确。拿走手套,凶手是为了掩饰他的动机——就是他作案的动机和他现在拥有泰特斯钻石项链这一事实。所以这下子就简单了,谁有北方佬的手套谁就是凶手。那个人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把北方佬的手套占为己有——巴克嗅出带有自己主人味道的那双手套——我是从谁手上接过这双手套并戴上用来安抚巴克的?
韦利:就是对街泰特斯写字楼的门卫!
尼基:就是大家管他叫马克的人!你从马克那里借了那双手套!
埃勒里:是的,亲爱的。所以爸爸,如果您去搜查马克和他的住所,您就可以找到北方佬赔上了性命的那串钻石项链。我们把它还给泰特斯先生,这样泰特斯先生就得遵守他对我们做出的承诺——给这四个被社会遗忘的人重新回到生活轨道的机会,重塑他们对未来的信心!
(音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