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隐士之乡 第六节

“那么,我来说吧。”权兵卫苦笑着,缓缓开口,“先从我离开阿弥陀寺,从事典当行这种世俗生意的由来说起。说实话,我干这行有三十年了。”

“就是说,是在本能寺之乱前?”牛一谨慎地问了一声。

“是的,这事谁都不知道。我离开寺庙的时候才跟师父坦白。在典当行叶屋中,也只有一个心腹伙计知道我是僧人。”

权兵卫骄傲地挺起胸膛。

“元龟年间,我的双手就被这种生意玷污了。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信长喜欢西洋,一味支持西洋教堂的缘故。”

他的话里带有一丝讽刺,但牛一无法反驳。虽然信长公在永禄初期创立阿弥陀寺,以此作为织田家的菩提寺,但后来偏爱西洋教堂,对前者的援助有限。这是不争的事实。

“创立不久,阿弥陀寺就被最大的后援信长给遗弃了,而信长的敌对者则觉得这是织田家的寺庙,也不重视我们。因此,阿弥陀寺很早就开始被迫自立。不过,如果只是这样,我们多少还能周旋。我师父曾是阿弥陀堂的寄宿学僧,我也是从大山里硬闯进去的弟子,我们两人有栽种草药的经验和知识,在寺庙里开辟一片药草园,可以获得相当大的收入。但师父终究是个纯净的人,他说草药是上天赐予的,拿此卖钱如同盗寇,非常讨厌用草药换钱。他将草药无偿地送给贫困者,这就罢了,就算那些富裕的商人和武将讨要,他也一概不收钱,而且不分敌我。曾有一些敌方武将把钱硬塞给他,说知道我们得不到织田家的关照,请我们务必收下。”

“比如谁呢?”提到敌将。牛一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时至今日我还有很深印象的,是竹中半兵卫。当时双方拼命地把钱推来推去。他很早就喜欢阿弥陀寺的草药,当时尚是美浓斋藤家的人呢。”

“您说的是永禄末期,信长公攻打美浓时的事吧。清玉上人怎么回答竹中大人呢?”

“当时他们在药草园,师父是这么说的:‘如果天地之心没有界限,那么就没有敌我之分。如果将上天赐予的草药拿来换钱,如同盗贼,所以贫僧拒绝收钱。如果您还想付钱,那就不要给阿弥陀寺,而是给那里和这里——’说着他指了指天和地。”

“给天地?”牛一嘟囔道,想象着当时你推我送的情景。

“听到师父的话,竹中大人也是聪明人,说:‘是吗?那我就失礼了。’他将怀里的钱袋子拿出来,猛地抛向空中。那钱袋子自然还会落到地上。就这样,他急急忙忙地离去。”

“真不愧是‘装聋作哑的半兵卫’呀。”

牛一笑起来。这种说法现下当然消失了,但在永禄、元龟年代,在武士间,这句话很流行。竹中半兵卫对织田信长的说教总是不予理睬,由此有了这种说法。而权兵卫似乎不知道。

“虽然他装傻,但师父还是拦住他,说:‘竹中大人,钱还没送到天上呢。要付钱就不能厚此薄彼,天地都要给。’后来我和竹中大人深交后,他曾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当时,我只觉得我的魂魄都被清玉上人给吸走了。’”

“魂魄都被吸走了!多好的话呀。”牛一轻声说道。

“就因为这些缘故,阿弥陀寺几乎没有任何收入。不仅如此,师父在京都的街道上布施、说法,每次返寺时都要将那些倒毙路边的人、弃婴、无家可归的孕妇、重病者用板车拖回来。而且不限人数,有几十人、几百人。为了收留、治疗这些人,我们的十三座小寺院很快就变成了免费救治所。有些人听到传闻,误以为阿弥陀寺是收容院,一大早就跑到山门前,遗弃家人。这真让人大伤脑筋,但我也不能制止。因为师父的成长经历和那些弃儿相似。”

权兵卫提到的清玉的离奇出生曾在阿弥陀寺广为流传,这可以追溯到天文十一年(1542年)八月。那时,骏河的今川军挺进三河,排成七列,布下战阵。织田信秀(信长的父亲)亲自去小豆坂迎击今川军,人称“织田小豆坂合战”。织田方面的战将包括信秀之弟信光以及信秀和小妾所生的织田三郎五郎信广。包括信长在内,正房所生的孩子都很小,没有参加战斗。织田军总兵力为四千多骑兵,四日离开尾张清洲,取道鸣海,八日到达安祥,在这里等候总大将信秀的到来,直到十日。到此为止的史实,牛一也清楚,还在《信长记?首卷》中有所记述。但是接下来的内幕,如果今天权兵卫不说,他也不知道。

出兵后的头夜,在鸣海出了一件事。信广在军中听到奇怪的女人啼哭,派下属前去察看,发现一个孕妇就要生产,倒在路上。信广此时多大呢?因为信长兄弟的出生记录都被销毁了,所以无从得知,大概二十岁吧。他是父亲信秀和一个无名女人生的孩子。或许他自知无法继承家业,一方面忙着建功立业,一方面则积极行善。要是父亲在场,一定会不予理睬,但信广对这个在路上痛苦挣扎的女人却格外放心不下,命令随军医生检查她的身体,发现如果不剖腹产,母子都有性命危险。

“那么,就剖腹吧。不要管妈妈,只救孩子。如果是女孩,就不留了。”

女孩只会被男人玩弄,凋零。如果是男孩,可以将其培养成武士或僧侣。一瞬间,信广肯定想到——这算是为失踪的生母所做的善行吧。如果在这次战争中阵亡,这孩子也算是自己转世投胎。

医生说在荒郊野外没有水也没有布,犹豫不决,但是信广硬让他们接生。

“没关系。没有女人帮忙,就让老人上。开水尽管用。把女人的双手双脚都绑起来,剖开肚子,好好地取出男孩。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奖赏你们。”

那天晚上,医生和老人们全体出动,为女人剖腹。最后女人丧命了,那个婴儿则从孕妇下半身的血海中被抢救出来。是男孩,当晚就被送到尾州。

父亲信秀来到军营后,听闻此事,当然将他痛斥一顿:“大战在即,竟然生小孩,太不吉利!”那本以为是一场恶战,结果却让人意想不到,织田方面获得大胜利,信广接生小孩的错误也被一笔勾销。信广从父亲的话里,领悟到失败后那孩子的命运,在战斗中一马当先,奋勇杀敌。信秀褒奖了信广,将夺到的安祥寺一带赏赐给他。信广当上了城主。后来,那晚出生的孩子作为织田家的守护神,和吉法师一起被精心抚养,如同他的兄弟。那孩子六岁时,信秀听从信广的建议,给其取名清玉,让他出家。

清玉先在京都建仁寺寄养,后来皈依禅宗,进人佛门,接着在阿弥陀堂(法相宗)学习,最后成为阿弥陀寺(净土宗)的开山鼻祖。

牛一听着权兵卫的讲述,不禁暗想清玉上人之所以在京都街道上收敛尸体,收容无家可归者,只怕正是和身世有关。

权兵卫继续说道:“这些暂且不说,在清玉上人出生的传闻中,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对迷了路误闯军营的孕妇,也就是清玉上人的妈妈,信广大人为何那么关照?说不定信广大人认识那个女人。据说她是被信秀大人玩弄过的女人之一,是从京都流落来的没落朝臣之女,听闻信秀大人在安祥,便寻了来。”

“那么,清玉上人和信长公不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或许吧……之后,信秀大人把他当亲儿子一样抚育,不也暗示出这点?离开阿弥陀寺的前夜,在和师父两人的交谈中,他第一次告诉我:‘信广哥哥说我是信长的异母弟弟。’不过,他也告诉我,信广大人直到最后才讲出实情。”

“那又是为什么呢?”牛一不理解信广的想法。

“听说信广大人担心清玉会有生命危险。”

牛一更好奇了,问道:“生命危险?”

“据说信广大人是这么说的——‘如果信长知道你是兄弟,清玉,他会杀死你。我和你的情况相似,所以非常清楚信长的恶毒想法。不久,我就要去攻击伊势长岛的一向宗,在战斗中,或许弓箭和枪弹不是从前面,而是从后面飞来。我觉得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便把实情讲出来了。’说完,他便和清玉上人告别了。不出所料,伊势长岛一役,信广大人战死,不知道是被哪方的枪弹击中……”

说到这里,权兵卫叹了口气。

听到信长公阴暗的一面,牛一暗自皱眉,指着面前的金平糖对权兵卫说道:“您累了吧。如果愿意,您尝尝看。”

“非常感谢,那我就冒昧吃一颗了。”

“别这么说,尽管吃。”

“不,听说师父被幽禁时,一天只吃一颗,以此充饥。作为弟子,我要是比他吃得多,那要受惩罚的。”权兵卫只拿了一颗,放在嘴里,闭上眼睛,品尝一阵后,又开始说道,“说得有点偏题了,言归正传吧。就因为这些缘故,为了维持阿弥陀寺,当时可谓绞尽脑汁。后来,我想到一计。”

权兵卫打算从故乡丹波购入珍稀草药。受地质条件和气候的制约,阿弥陀寺只能种植一般草药,诸如胡黄连、牛扁、瓦韦、芥子菜、连钱草之类。而那些只生长在丹波深山中的延命草、茴香、梓草都是难以弄到的珍稀草药,丹波产的蟾蜍膏、熊胆等也很受欢迎。因为这些东西都要花钱购入,所以就不用按照清玉上人说的那样免费提供。这种转手买卖利润巨大。同样的珍稀草药,如果从中国进口,堺港的商人会卖出天价。

清如将获得的大半利润用于维持阿弥陀寺的日常开销,余下的留作他用,从事典当行生意。起初,他用别人的名字开店,很快就独立经营,将店号叫做“叶屋”。随着清如私下里的买卖开张,叶屋权兵卫就这样诞生了。

当时的典当行兼做酒馆生意,俗称酒馆典当行,是个暴利行业,每年的利润接近投资额的70%到80%。为了保护典当品,典当行的老板会修建巨大的仓库,奢华的生活让老百姓反感。这门生意太容易赚钱了,以致他们成为农民暴动时攻击的对象。在这种环境下,叶屋只把钱借给有工作而且深信佛教的人,而且数额不大,仅供借贷者糊口。之所以不借给武士,是为了躲避秀吉的搜查。年利率为十分之二。权兵卫的典当行稳扎稳打,取得飞跃性的发展。

“天正五年左右,世人依然认为阿弥陀寺是一座可以收留无家可归者的庙宇,纷至沓来。尽管如此,收容院、治疗所设施齐全,庙堂楼宇焕然一新,整个寺庙从里到外相当殷实。照此下去,就算没有信长的援助,阿弥陀寺也完全能维持下去。就在这个时候,我第一次离开了寺院。”

“第一次?这么说,权兵卫大人,您曾两次离开阿弥陀寺?”

“很难为情,我曾一度成为基督徒。”

“什么?您信了基督教?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他似乎难以启齿,过了一会儿,他低着头。苦笑着解释起来,“最初,为了既维持好寺院,又经营好典当行,我想学习新的记账法,参加了基督教主办的讲座。我只是想掌握更好的记账技巧,绝不是像信长那样喜欢西洋。”

当时的商家采用流水账,无法弄清寺院和草药采购的得失。权兵卫非常头疼,他毕竟是僧侣出身的新商人。他向各处商家询问记账的方法,但根本不得要领。正当他不知所措之际,听闻在京都的基督教讲座上可以学到西洋记账法——现代的复式账本记账法。如此一接触,他就迷上了基督教。

“因为我的出走,师父清玉受了不少罪。账本没人管,珍稀草药的秘密进货渠道也不知道,他当时肯定很为难。我后来才听说,师父每次上街都会去流浪僧人聚集点找我。在阿弥陀寺,半夜门板被风吹动,他会立即跳起来,大喊:‘是清如吗?你回来了?’一想到当时的情景,我就肝肠俱裂,现在还觉得对不起他。”

权兵卫拼命忍着眼泪,由此可知他非常捷念清玉上人。

权兵卫和基督教的最初接触可以追溯到天正四年。那年的七月二十一日,在靠近蛸药师大道的姥柳町,基督徒们举行了教堂落成仪式。碰巧权兵卫那天外出有事,便带着一丝好奇心混在看热闹的人堆里,目睹奇妙的仪式,听闻奇妙的歌声。因为围墙还没有建成,围观者可以随意地走进庭院中。

抬头看去,那座基督教堂有着金色屋顶,深红色的曲线屋檐,是一座天竺风格的三层建筑。当时,除了寺庙、神社和城楼,日本再无两层以上的建筑,人们觉得好奇,奔过来看热闹,人数有好几百。

“教堂三层高的屋顶上垂吊着带舌头的钟,那真是不可思议啊。”

权兵卫回忆着往事,显得颇为怀念。

“我也看过。不是在西洋教堂,而是在高规。当时,安土的修道院里还没有钟。”

天正十年秋,安土的大钟随着来长崎经商的船只到达日本。但是,就在其到港前,发生了本能寺之变,结果那个无主的大钟不知去哪里了。权兵卫的话让牛一突然想起这些事。

“的确,在高山右近大人的高规修道院中,也有那样的大钟。之前提到钟,日本人都会想到漆黑的铁钟,当我们看见金光闪闪的大钟以及那奇特的钟舌头,自然大吃一惊。还有那大钟的音色……身穿黑衣的僧侣走出来,一晃动绳索,那垂落的钟舌头就会触碰到大钟的内壁,然后发出巨响。”

“那声音太闹心了,我觉得让人心绪不宁。”

牛一回想着往日情景,直率地说出感受。

“当时在场的老人们也是这么说的,但年轻男女很喜欢,说那音色太动听了,一点都不像佛教寺庙里的钟声那么阴沉。我还记得自己当时听到这些话,只能苦笑。正当我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年轻武士叫住——‘这不是清如师傅吗?’原来是安土的下级武士矶野良秋。我陪师父去安土城等候信长接见的时候,多次见过他。”

“矶野良秋?”牛一有些茫然。

“就是矶野员昌大人的儿子,在教堂里,他胸前挂着十字架,自称杰里克?良秋。员昌很早就从浅井家投靠了织田,因为这个功劳,这位佐和山城的城主比以前多拿了一两万石的俸禄。不过,大家背后都说员昌终归是个叛徒,或许因为这个缘故,在下级武士中,他儿子的地位也是无足轻重吧。后来,良秋告诉我,他想通过基督教寻求救赎。和杰里克?良秋见面后,我才知道教堂开办讲座的事情。”

“这么说,所谓讲座,就是研究学问的地方吧。”

“是的,不仅讲授教义,也指导唱歌,还教授算术、书法、绘画以及医学、药学等,而且还传授全新的记账法。太田大人,您知道谁最热心将西洋记账法引入讲座中吗?”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方面的事。”

牛一只能苦笑。权兵卫稍稍露出得意的表情。

“是明智光秀大人。”

“是吗?您说明智光秀对西洋记账法感兴趣?真没想到。”

不过,如果是精于算术的光秀,也不是没可能这么做。

“确实让人意外,令人不可思议。但是,我们又偏题了。到此为止,不说记账法了。最后的结果就是基督教本部不允许在讲座中加入新记账法的教学,勒令中止,他们不愿意将赚钱的技巧外传。但是,我去了几次京都的高规院,便完全成为西洋乐器和宇留岸神甫的俘虏了。”

宇留岸是日本人对那个神甫的爱称,其真名叫奥尔冈奇诺,出生在意大利,是耶稣会的教士,当时刚刚四十出头,才接替弗洛伊斯两年。在为数众多的传教士当中,他和日本人关系亲密,是唯一拥有爱称之人。前任弗洛伊斯是个文人,而他则是实干家,很早就掌握日语,得到织田信长、高山右近的极大信任。

宇留岸一到日本,就承认日本人和日本文化优秀,在传教士中当属开先河者。另一方面,他也是一位冷峻的现实主义者,一直琢磨来这个国家传教用什么方法最有效。他在京都开始传教不久,就给国内发了封信。

根据我等经脸,要教化日本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通过仪式令其感动。如果拥有风琴等乐器,兴盛音乐之风,不出一年,就可让京都、堺港一带的人改变信仰……

当时,他曾带着中提琴来到安土城拜谒信长公,当面演奏,效果巨大。信长公陶然地听着,演奏刚结束,就下令说在安土城下也修建能经常演奏如此美妙乐器的宽阔场馆,面积要考虑好。根据这次的经验,天正七年,比利尼阿诺将真正的风琴带到了日本。

牛一对西洋音乐根本没兴趣。他曾多次和信长公一起,受到安土的圣母教会的邀请,听西洋人演奏风琴,却无法像信长公那样陶醉在音乐中。“尺八就适合你这样的人。”——他曾这样被信长公调笑过。其实不然,他也不喜欢尺八。他很不喜欢音乐,也不喜欢音乐爱好者的失态。

因此,听完权兵卫的讲述,他略显冷淡地问了一句:“权兵卫大人,您也和信长公一样,被所谓的音乐魅力迷惑,就此信了基督教?”

“不,不是的。”权兵卫打断牛一,“的确,我很难舍弃那种乐器的魅力,不过我权兵卫还没肤浅到因此就改变信仰。这有更深层次的缘故。接下来,我要说织田信长遗骸的事情了,这个缘故与此有联系。能给我一杯茶吗?我真的口渴了。”

“哎呀,哎呀,是我疏忽,不好意思。多志,端茶来!”牛一冲着内里说道。

听到牛一的话语,权兵卫的脸一下子僵硬了。

“太田大人,您刚才喊什么……多志?”

“我是这么叫的。在这里,我给阿枫起名多志,怎么了?”

“多志……那个荒木村重的夫人不也是叫这名字?”

“是的,因为一些原因,我给阿枫起了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的吗?”

“不,我并没说不好。您这么叫阿枫,让我没想到,不禁大吃一惊。”

“您大吃一惊?有什么缘故吗?您能随便和我聊聊吗?”

牛一也有点累,觉得休息一会儿,闲扯一下也不是坏事。但是,权兵卫满脸严肃。

“多志夫人的事可不是闲聊。对于师父,对于我,那都是重要的事。”

权兵卫愤然答道。

“对不起。怎么回事呢?”牛一端正态度,问道。

“荒木大人的妻子多志夫人在少女时代,最早喜欢的是我师父清玉。而多志夫人被残杀这件事,正是促成我第一次离开阿弥陀寺的缘由。”

牛一和端茶进来的多志呆若木鸡,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权兵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