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长三年三月下旬,太田牛一拿着脱稿的《信长记》以及醍醐寺赏花会后赶写的《醍醐寺赏花记》再次来到伏见。这次,他依旧住进石田三成邀他赏花时提供的旅店,那里就在醍醐寺附近,随后派人前往伯耆守处,通报自己前来一事。
醍醐寺位于木幡伏见城的东北方向,相距一里左右,近在咫尺。旅店周边的樱花已经凋落,但仍然有许多人在树下沐浴着春光,唧唧喳喳,喧嚣一片。
大约过了半刻钟,伯耆守用手擦着汗水,快马赶来,奔到旅店前,他便冲着二楼的牛一大叫起来。
“和泉守大人,你离开大坂前,为何不和我联系?”
听声音,他似乎心里不痛快。牛一赶紧奔到楼下,在大门口,看见伯耆守板着脸,昂头进来。
“你总是到大坂迎接,那样或许麻烦吧。我不过这么想的。”牛一辩解道,但伯耆守依然板着脸。
“和泉守大人,您这么见外不好。赏花会结束后,我反倒无事可做。”
伯耆守让旅店老板端来一茶碗水,然后“咕咚”一下喝完了。
“而且,您没询问这里的情况就来了,这反而耽误时间。您干吗那么客气?”他话锋严厉。
“对不起。”牛一恭敬地鞠个躬,尽管不知这里什么情况,此时还是最好道歉。或许伯耆守感到欣慰,面容略微缓和一些。
“说实话,这几天,太阁大人碰巧不在伏见城中。”他不再板着脸了,真是一个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的男人。
“是吧。”伯耆守的意思好像是说牛一太客气,反倒让双方白跑。
“哎呀,事情有点复杂,去您的房间,我们两人单独聊聊。”
“好吧,我很高兴。”
相互点点头,两人并肩登上楼梯。
“太阁大人这次又搬到什么地方呢?半年前,我来参拜时,他还高兴地对我说这里对身体有益,觉得舒服。”
“并没有搬走。只是秀赖公子搬进新宅子了,太阁大人独自住在这里。”
“新宅子?我可没听说。”
“是吗?或许是我疏忽了。不过,大人或许觉得寂寞,常会去那里看看公子。如果这样,两人住在一起多好,不过因为一些情况,无法实现。”
“情况?什么情况?”牛一不禁停下脚步。
“好了,等会告诉您,先上去。”
牛一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大小和上次一样,大约可以铺一二张榻榻米,没有紧邻通向醍醐寺的街道,适合密谈。
“有人把大人和秀赖公子分开。”伯耆守一屁股坐在地上后,笑嘻嘻看看牛一,“这是淀夫人的决定。太阁大人可能得了肺病,如果过于接近,对秀赖公子身体不好。医生是这样忠告的。听说大人听从淀夫人的意见,流泪同意和公子分开。一旦决定,女人可毫不留情,要立刻搬家。为此,我们忙得不亦乐乎,希望她也能替我们考虑考虑。不过,这种话可不能大声说出来。”
伯耆守把两只袖子卷到肩头,恨恨地发着牢骚。
“明白了,明白了,所以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我过去也是这样。不过,和太阁相比,织田信长公更加性情多变,天外有天哟。”
“是吗?织田信长公更加性情多变吗?您的意思就是说我还算走运,不该抱怨?”
伯耆守的话语中带着一些自嘲。
“在什么地方?大人今天在新宅子,那宅子在哪里?”牛一催问道。
“在京都中心的中心,紧靠皇宫。在它的东南。碰巧我今天在伏见城,否则您或许就联系不到我了。我赶过来的同时,还派人迅速前往新宅子,快马禀报您和泉守大人到来的消息。太阁大人的指令或许很快就到。”
“我反倒添麻烦了。你刚才为此生气吧。”
“怎么说呢?算是吧。”
他的面容看上去又和蔼可亲了,像平素那样。
“我们把那个宅子叫做京都新宅,建得挺壮观的。”
“但为何又和皇宫靠在一起呢?”
“淀夫人想让年幼的秀赖公子接近皇宫附近的王公大臣,难道不是吗?她本来就是品位高的女人,不想把儿子培养成一个粗鲁男人吧。”
“太阁大人身体如何?”
“自从可靠的曲直濑道三医生投靠内府(德川家康)大人后,其他医生用药都没用,一直咳嗽,现在,到了傍晚时分,还会低烧。那是肺病的征兆。”
伯耆守的面色骤然暗淡下来。但对于牛一而言,这是预料中事,倒不如说病情恶化得慢了。他更关心道三的事情。
“道三投靠了内府大人?我不知道呀。”
牛一装得若无其事。
“那是去年春天的事情。关白秀次大人自杀后,他承担连坐之责,被勒令闭门思过。勒令取消后,他或许觉得将来有生命危险,抑或被内府大人的高薪所迷惑,顿时就改弦易辙了。不管怎么说,那个三河老狐狸非常喜欢医生。听说道三在那里深受重用。”
“原来被撬走了。把医生都卷进关白的案子里,活该得到这个结果。”
“或许吧,也许未必。”
“究竟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牛一靠近一步。
“导火索是道三的忠告通过淀夫人传进太阁大人的耳中,他说太阁大人的病可能会影响秀赖公子的身休。他害怕太阁大人记恨他多嘴。不过,大人也有错,不相信道三,随意吃喝。比如虎肉吧,加藤清正大人从朝鲜带来腌制的虎肉,敬献上去。太阁大人几乎每天都狼吞虎咽,甚至还说——这样,我或许还能搞一个儿子出来。当然,这是玩笑话,他身体可没那么好。去年秋天,他在庭院里散步时,被松针弄伤眼睛。另外,在京都拜访王公大臣时,又扭了筋,如此一来,身体完全差下去了。”
“是吗?”牛一夸张地做出吃惊的样子,想套出伯耆守更多的话。
“上个月,太阁大人还多次去醍醐寺,对于上醍醐一带的植树工作,庭院和建筑物的整修,做出指示,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身休状况还是不错的。但是,或许是前段时间太忙碌了,现在身体更糟糕。另外,他还瞒着淀夫人去京都里的新宅子,来回折腾也疲劳吧。尤其是下雨天去新宅子,那对身体更不好,但他不听任何人的劝告。”
伯耆守愁眉苦脸。牛一不得不宽慰他一下。
“幸好十五号赏花的时候没下雨。前一天还雷电交加,后一天也下了雨,不是吗?对了,对了,光顾着聊新宅子的事情,差点忘了。治部大人吩咐的《赏花记》在这里,就是那本。阁下能帮我转交吗?”
牛一把堆放在屋角的草稿拽到手边,推到伯耆守面前。
“太好了。已经写好了?不愧是快枪手。哎呀,那天真冷呀。而且,我们这些人忙于警卫,说实话,根本没心思赏花。过后,我看看你写的东西,让我体会一下当时赏花的意境。对了,话说回来,还是那个新宅子的事情。如果淀夫人一开始就说在皇宫附近建造秀赖公子的新宅,我们也不会那么慌慌张张。刚开始的时候,太阁大人突然拿出京都地图,信手一指,随口说就这一带,可见他本意就不想建造。”
太阁眼睛不好,看不清楚地图,信手一指的可能性很高。
“当时,大人所指的地域,南北向是从三条坊门到四条坊门一带,东西向是从东洞院往东四町左右的商业街一带。因此,从今年一月开始,我们就早早地把那一带的商家赶走,让那些商店老板和房主恨得咬牙切齿。因为京都人,即便是租房住的人家,都觉得祖先自古就住在这里,并以此为豪。更何况那些房主,觉得丢失土地。无颜面对祖上,号啕大哭。真是大麻烦。”
伯耆守的额头上渗出汗来。
听到太阁大人所指的区域,牛一大吃一惊。
这次建造区域中的四条坊门以北有原本能寺的遗迹。太阁的选择是偶然呢,还是故意呢?不过,自己去年秋天去过的那一带,肯定已经“旧貌换新颜”了。
牛一觉得难过,但伯耆守还聊着麻烦事。
“身居高位之人应该将宅子建在无人居住的地方,那样才好随意规划新道路,继而形成新集镇,人口汇聚,繁荣起来。治部大人在近江佐和山就是这么做的。”
牛一也知道治部擅长筑城,但他此时更想知道京都人的拆迁事宜。
“这么说,今天一月开始拆迁的?”
他又把话题扯回来。
“一月二十号左右。二月份将商业街的人赶走,三月份开始平整土地,连劳工都进场了……”
“是吗?这么说,现在……”
他想知道伯耆守接下来怎么说。
“但是,到了四月,太阁大人突然说不要这块地,搁置不用。我们呆若木鸡,他却根本不理会,又重新选择一块地方,南北向从北土御门路开始六町,东西向从京极开始往西三町。不知道原因。或许是大人一时兴起,也可能是淀夫人希望离皇宫更近一些。”
(或许不是吧。)
牛一寻思着。最初选定的区域中有本能寺遗迹,那里曾有什么东西吧。或许出土了什么太阁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吧。
(莫非那里有信长公的遗骸……)
天大的疑问突然浮上心头。虽然牛一赶紧否定掉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有这种荒唐事,但天生的好奇心的确让他心里发痒,跃跃欲试。
牛一觉得首先要马上实地看看,但伯耆守彻底打破了他的念头。
“清除北土御门路一带的商家也同样费事。而之前的三条、四条坊门一带的房主、住家也奔过来,说为了建造秀赖公子的宅院,找们被迫哭着交出土地、房屋,可现在又不建了,太阁大人究竟为何改变心意?如果不建,他们要求重新复原。想想看,这些要求也合乎情理。”
“那么治部大人怎么办呢?”
牛一想早点知道结论,哪知伯耆守的语速反倒慢了下来。
“秉承太阁旨意的三个人成为众矢之的,分别是前田玄以、增田长盛以及我家主公石田治部。说到这里,有点谈闲话了,和泉守大人,您也相清楚吧?前田、增田两位大人的做事风格。”
伯耆守颇有深意地笑着。即便他不说,牛一也能看透他的心思。
“这两位能忠实地履行主公的指示,对没有指示的新情况则束手无策——你想让在下说这样的话吧?伯耆守大人,我猜对没有?”
“真不愧是和泉守大人,即便不在城内也能洞察秋毫。您能如此明白,我就放心了。怎么样?在这里喝一杯?伏见的水好,酒也香。太阁大人很快就会有回音,但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见面。在下擅自替您做主,通过治部大人向上禀报,说您想在明天或者后天巳时拜见太阁大人。所以,今天您就安心歇着。安心喝酒。”
他平素就开朗,此时更笑得像是开了一朵花。
“你连这些都帮我安排,真受不了。也行吧,我让他们准备酒菜。”
牛一先压住急切心情,让旅店准备酒菜。
“我接着说——”
牛一引回话题,想在酒菜端上前弄清本能寺遗迹的情况。
“如此说来,就只有治部大人独自处理这问题喽?”
“问得好。治部大人很快就采取了对策。”
伯耆守显得扬扬得意。
“对策?什么对策?”
牛一想要把他的话全部套出来。
“治部大人考虑周全,超出一般人。为了让太阁大人的名声不再下降,他把最初平整的那块候选区域——南北向从三条坊门到四条坊门一带,东西向从东洞院往东四町左右的商业街迅速复原,让那里的房主、住家重新搬进去。因为房屋翻盖一新,那些商家讨了便宜,都说太阁大人豪爽大气。太阁大人的名声反而提升了。”
“那么,四条坊门一带完全恢复旧貌了?”
牛一不禁长叹。本来是调查那一带情况的绝佳时机,这样一来就完全没机会了。
“怎么呢?您好像失望嘛。您有意见?”
“不是。只不过,我在想那一带商家被拆除后,会不会从地下挖出什么东西来。毕竟京都有八百多年的历史,其间多次被战火烧毁。我突然想到——说不定能从地下挖出往昔的珍宝来。”
牛一将话题扯到历史上,躲开追问。
“写书的人就会对一些无聊的事情感兴趣。治部大人花费很大精力,才把那些商家复原,你对这个的兴趣还不如那些无聊的事情吗?”
伯耆守作出气哼哼的表情。不过,他没有真生气。
“我没有这么说。我当然清楚治部大人当时的麻烦。你不要往坏处想。伯耆守大人,当时你也非常忙吧。”
“何止是忙呀。正如和泉守大人您说的那样,前田、增田两个人在那种时候只会逃避。抽到下下签的总是治部大人。换句话说,就是治部大人的手下,在下这些人。我们为了筹集费用,忙得头昏脑涨。”
“我不知道你还要为费用奔波。”
牛一想笑,到底忍住了。治部为钱发愁的时候,还匀出十枚金币给牛一,牛一自然要顾及治部的心境。
“在下本来就不擅长算账,当时弄得晕头转向。啊哈哈。”
虽然他用笑声遮掩,但从中还是能隐约感受到一个武士的悲哀。
“明白了。在治部大人手下工作。可不容易呀。”
“不过,和泉守大人,您不要误解。在治部大人手下工作,要付出如此多的辛劳,但欢乐也多。在下虽然发牢骚,却不后悔在石田大人手下谋生。尤其是直接管理在下的家老岛左近,就连在下这种男人对他都很迷恋。为了他,就算现在马上去死,我都不会后悔。”
他的脸上又显出武士那爽朗的笑容。
岛左近。最初在大和国跟随筒井顺庆,天正十三年追随丰臣秀保,秀保在文禄战役中病死后的文禄三年,石田三成用一万五千石的高棒禄将其招到麾下。三成当时的俸禄是三万石。也就是说,三成将自己一半的俸禄送给了自己的部下。三成还有其他享受高俸禄的手下,所以岛左近的实际收入最高。这个事情一度成为人们谈论的话题。据说文禄四年,太阁大人就把近江佐和山地区交给石田三成,那里的石高是十九万四千石。家臣的俸禄一度超过主公——太阁大人也听闻了这个消息才这么封赏的。
(听上去是美谈,但对治部而言,才华横溢反倒是坏事。)
牛一觉得其危险会越来越大。伯耆守根本不理会牛一的不安,一个劲地想着治部的事情。
“治部大人活着就是为了丰臣家,但不知为什么,众家臣对他的评价不大好。这是唯一令在下头疼的事。”
他一个劲地担心人们对主公的评价,最后,将话题丢给了牛一。
“对于这些事情,和泉守大人,您作为局外人怎么看呢?”
“这是一个难题呀。”
这次轮到牛一皱眉。
“您不要回避,告诉我吧。就这样告诉我。”
伯耆守正襟危坐,眼神认真。
“好汉要自重——只能这样做吧。”
“就这句话?”
对方显得有点扫兴。
“剃刀虽锋利,但无法杀死许多人;锥子虽尖利,但无法戳开大洞。我是不是要加上这句话呢?”
“原来如此。”
话虽这样说,伯耆守还是有点不解。
“对待三河老狐狸(德川家康)这样的对手,最关键的是要掌握诓骗之术。首先,说话不要锋芒毕露。说句不客气的话,治部嘴里说出的不是词语,而是词锋,也是剃刀、锥子。我觉得在城里,和愚蠢的人说话时,他先咽一口唾沫,然后慢慢说,如何呢?这样一来,他的词锋就会变成词语。我想这样建议一下。”
“您说得真好。您这么一说。我觉得的确如此。君子一言,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
伯耆守不停点头,似乎要把牛一的话烙刻在心里。
“哎呀,这也是我这个老人胡说八道,看在年纪的分上,就原谅我吧。好了,酒菜上齐了,先喝酒吧。”
牛一拼命挤出笑容,说道。
伯耆守毫无顾忌地喝酒、吃菜,似乎要把平素的怒气排遣掉。或许他相当抑郁吧,很快就醉了。时间不长,他就倒了下去,发出老酒鬼的鼾声,沉睡起来。
牛一叫来旅店的女仆,让她给伯耆守垫好枕头。盖上薄被子,然后轻轻走出房间。他想去醍醐寺散散步。
(那个赏花会的确绚烂多彩,但较之以往,赏花者寥寥,让人看得心寒。)
而且,还要被迫将赏花记添付在《太阁大人军记》中。牛一觉得有点心痛。隔着木栅栏观看太阁大人赏花的民众会怎么评论呢?牛一将赏钱递给醍醐寺路边一个开茶水屋的老头,请他谈谈感想。
“大人最近常来醍醐寺,除了十五号那天,二月来了五次,三月来了两次。他很热心,亲自指导寺庙建筑和庭院的整修。他每次来,周围都会竖起木栅栏,我们这些一般游客无法靠近,茶水屋也关了。不过,三月十三号来过一个负责管理植树的官员,听他说因为太阁大人指示,从马场到枪山还要新种七百棵樱花树。听说大人最近腿脚虚弱,不能再去吉野赏花了。或许他想把醍醐弄成一个赏花名地,让这里的樱花不输给吉野吧。今年就不提了,总之,是个让人高兴的消息。”
与今年相比,老头似乎更看重未来,忍耐着。牛一深呼吸一口,参照旅店老板绘制的草图,欣赏着马场和金刚轮院的樱花,朝上醍醐登去。
从半山腰的枪山,能够眺望木幡伏见城全貌,那黄金瓦熠熠生辉。在十五号的赏花会上,只有太阁大人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色。紧靠着伏见城,不知何时,耸立起一个漆黑的高堂,在其四角,还附有茅草顶的低矮茶亭。
(那就是新的学问所吗?)
牛一并没感慨,只是突然想到——那里靠伏见城太近,茅草屋顶的茶亭也是问题。学问所靠城太近,还紧邻带茅草屋顶的易燃建筑。如果那里陷落,整座城都有被大火烧毁的危险。十年前,牛一在伊势看到的书库则完全和城池隔离,用耐火材料建造,周围数十间的距离内,禁止有易燃建筑。
(似乎没有人考虑到这些情况。学问所是太阁老头一时兴起,下令建造的。虽然我那些稿子不过是用来换金子的,但存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还是让人受不了。)
牛一的心凉到底。
大约过了一刻钟,牛一回到旅店,伯耆守已经回城了,他留下话——明日巳时,太阁大人接见,所以他明早会来接牛一。不过,他忘记将《赏花记》带回去了。
当天晚上,躺在旅店宽敞的房间里,在天花板一角,牛一又看见阔别数日的大村由己的幻影。
“由己!”牛一冲着幻影低低倾诉,“太阁新宅子的事情,你听说了吧。太阁在本能寺的遗址上建新宅子,这究竟是他无法看清地图而偶然指定的,还是有什么阴谋?而且,在平地后突然中止建造,怎么回事?你已经知道了吧?拜托你告诉我,好吗?由己,我想早一天知道信长公遗骸的下落。照这样下去,我不知道何时能找到他的遗骸。前途一片黑暗。”
不知不觉,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或许上年纪了,最近爱掉泪。”黑暗中。牛一自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