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我的朱丽,你斥责我吧,你跟我吵吧,你打我吧,我什么都可以忍受,但我不会因此就不再对你谈我心中的所思所想了。如果说不是你在澄清我的感情,那会有谁来启迪我的感情呢?如果你拒绝听我的内心倾诉,那我的心还能找谁去倾诉呢?当我向你汇报我的所见所闻以及我的种种看法时,我是想让你不吝赐教,并不是想要你表示赞同。我越是会犯错误,我就越是应该及时地把我的错误告诉你。虽说我在斥责这座大都市里的种种令我震惊的恶习,但我可并不是私底下悄悄地在跟你说的,因为,凡是有关第三者的事,除了当面跟他讲而外,我是绝对不会跟别的人说的,而我在写给你的信中所谈到的有关巴黎人的所有一切,都是在重复我每天都当面跟他们讲的那些话。他们对我说的话并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他们对我讲的许多情况还都挺赞同的。他们对我们的穆拉很不以为然,这一点我看得出来:他们都看得出,都感觉得到,他非常仇视他们,甚至在他称赞他们的话语中也颇有微词,而如果他们,对我对他们的批评没有正确理解,那我说的肯定就不中听了。他们给予我的善待,令我尊敬和感激,这就让我觉得自己更加应该坦诚以待。对一些人来说,我的这种坦诚并非没有用处。而我敢说,从大家能够经得起我的批评的话语来看,我们大家都是正人君子:他们真心实意地听我的意见,而我则坦诚地说出自己的看法。正因为如此,我的朱丽,真心实意的批评比真诚的称赞人的话更加的值得尊重,因为恭维话只会腐蚀那些爱听人吹捧的人,而且最不值得恭维的人却特别喜欢别人奉承,但批评的话语却是大有裨益的,而且有德之人才经受得住批评。我跟你说的这些全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我尊崇法国人,认为他们是唯一的真正热爱人类的民族,生就与人为善,但是,唯其如此,我才不愿意对他们事事都表示赞颂,而他们甚至明知有错也想让人对他们称赞几句。如果法国人根本就没什么美德可言,那我也绝不会说什么的;如果他们什么恶习也没有,那他们也就不成其为人了;他们值得称赞的地方太多太多,所以就用不着老去称赞他们了。
至于你所提及的尝试尝试,对我来说,那很不实际,因为要尝试尝试的话,就必须采用一些手段,而这些手段不适宜于我去使用,而且你也曾禁止我使用。共和派的严厉做法在这个国家用不上,在这里,必须采取一些更加灵活的办法,一些更能屈从于朋友们和保护人的利益的办法。人的才能应该受到尊重,这一点我是同意的,但是,在这里,使人获得名誉荣耀的才能,绝不是使人发迹致富的才能,因此,如果我不幸具有这后一种才能的话,朱丽能决定做一个暴发户的妻子吗?在英国,情况就完全不同,尽管英国的风气习俗不如法国,但这并不妨碍人们通过诚实的道路达到目的,英国人有更多的机会参与政府的事,所以在这里公众的敬重就成为一种最大的信用保证。你是知道的,爱德华绅士就是计划让我走这条道的,而我则计划着如何不辜负他的一片真情。在这个世界上,我离你最远的那个地方,就是我怎么也无法再接近你的地方。啊,朱丽!如果说让你答应嫁给我很难很难的话,那么,让我有资格娶你为妻则是更难更难的了,而这正是爱情所强加于我的高尚任务。
你告诉了我关于令堂大人的好消息,这真是让我去了一大心病。我走之前,就已经看出你对你母亲的健康状况十分不安,只是不敢告诉你我心里是怎么想的而已。我发现她瘦了,连模样都变了,我真担心她得了什么危险的大病。请你替我好好地照料她,因为我非常地爱她,因为我心里非常地敬重她,因为她的善良是我唯一的希望,而特别是因为她是我的朱丽的母亲。
关于那两个“求婚者”,我告诉你吧,我根本就不喜欢这个词儿,即使开玩笑地这么说也不行。不过,话说回来,你跟我谈到他们时的那语气,让我听了就不害怕他们了,而且,我也不再憎恨这两个倒霉的人了,因为你已觉得自己很憎恶他们。我很赞赏你的想法之单纯,认为这么做就是憎恨了,可你知道不,你这是错以恼恨的爱在代替恨呀?白雌鸽见人在驱赶它心爱的雄鸽时就是这么咕噜的。行了,朱丽,行了,无可比拟的姑娘,你要是再憎恨什么的话,我就不再爱你了。
附言:你受到那两个讨厌的家伙的纠缠,我真的很同情你!为了使自己心情平静,你赶紧把他们打发得远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