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故人3

林突然伸出手,攥住了投影精灵,等于暂时中止了直播:

“这位小姐。”

蕊德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

干、干什么……?

林偏过脸来,鸢蓝色的瞳仁里,映着燎燎不休的篝火,像是铺在冰面上的云霞,透着一股无机质的冷冽。

他刚从厮杀中脱身,杀势腾腾的血气,还未从林的身上消散。林垂下鸢蓝色的视线,淡淡地觑着蕊德,他脸颊有溅上去的血,看起来狠戾又慑人。

但林的表情和声音,偏偏都是温文而克制的,这个男人一定是大贵族出身,森严的教养早就融进了骨血里:

“我没有任何义务送你出去。”

——你,没有资格,对我颐气指使。

蕊德脸色惨白:“……”

蕊德嘴唇发颤,她意识到了,骑士剑的脾气确实好,但是跟任人拿捏的老好人,还是有一柄剑的区别。

林可以容忍蕊德尖叫坏事,新人冒险者犯错误很正常;但他不会容忍蕊德的公主病——他没有义务去包容她糟糕的脾气。

林沉声道:“你可以发表见解。”

你有异议么?

蕊德低着头,紧紧地捏着法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松开了手中的投影精灵。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黑屏又没声音】

【是妈妈用手攥住了投影精灵吧……】

【盲猜是妈妈发火了,但给法师妹子留面子,没播给我们看】

蕊德咬紧了牙,擦了把委屈的眼泪,跟着林继续深入洞穴。

他居然……他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从来就没有人敢对蕊德·柯古这样说话!

蕊德满腔怒火,少女的心情是谜,她居然也不怕尸体了,一脚把团长的头踢出老远:

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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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另一方面。

且说巨手拍穿了甬道地面,一时间众人脚下失去凭依,和碎石乱土一同往下坠落。

雀斑温妮被黑斗篷抱在怀中。女孩在惊恐之余,倒是迅速反应过来,高举起自己的法杖,急急地吟唱道: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神圣魔法·圣母怀抱。

一道灿金色的魔法阵凭空而现,花纹繁复、符号神秘,稳稳地接住了下坠的四人。

温妮顺手救了薇瑟和伊耿。

“我不是好心。”

温妮冷冰冰地对薇瑟说,“你刚刚救了我。这个人情,我还给你。”

薇瑟愕然:“那你先前……”

温妮施展的神圣魔法,可不是什么低阶小儿科,这是教科书一般优秀的“圣母怀抱”,不仅接住了下坠的众人,还抵消了下落时的冲击,顺便替众人挡下了头顶坠来的碎石。

无论是释放的效果、还是释放的时机,眼前这个雀斑温妮,都做得十分出色。

这样优秀的神圣法师,怎么可能治不好,之前被毒哑的蕊德?

“哈?”

温妮匪夷所思地看了薇瑟一眼:

“我为什么要医好蕊德那个红发婊/子?她嘴比地精粪还臭,我恨不得她哑一辈子。”

薇瑟:“……”

伊耿:“……”

伊耿喃喃地说:“温、温妮,你居然是这种性格……”

他认识的雀斑温妮,是班上的透明人,胆小畏缩、文静软弱,是毫无存在感的柔弱女孩。

都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吗?

伊耿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废话。”温妮不爽地皱眉,“你还记不记得以前那个阿碧丝?就是大考成绩高过蕊德的那一个。”

哦,伊耿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可是她自从那次考试以后,就退学了……”

背后的原因是,这个女孩的不雅照,被人传到了世界树上,还特地发送给了全班每一个人。

哪个女孩受得了这种羞/辱呢?

于是退学、消失、改头换面,这个女孩彻底消失在了伊耿的视线里。

温妮冷笑一声:

“是蕊德和她那个好姐妹一起干的。班上哪个女生敢比她更优秀,她就用这个手段对付谁,你说我该不该装?”

可是——

伊耿看了黑斗篷一眼:这位大哥,虽然打不过白老师,但是保护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就像刚刚那样。

温妮愣了一下,脸颊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你懂什么!我、我才不会麻烦老大……”

“好了好了。”

薇瑟举起两只骨手,打断了温妮和伊耿,“孩子们,你们的青葱校园对话,能不能晚一点再接着聊?”

薇瑟抬起眼睛,她站在温妮的魔法阵上,与这头巨大地精遥遥相望:

“这个敌人,有点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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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这头巨大地精,伊耿仍是一阵头皮发麻。

这头地精实在是太大了,它的呼吸像是沉重的风声,狠狠地摇撼着每一个人的胸膛。伊耿极力把头仰高,才能看见它的正脸,浊黄色的巨眼锁定了薇瑟,露出了一个贪婪又兴奋的笑容。

涎水像是雨一样落了下来。

黑斗篷看了薇瑟一眼。

任务失败了。有“那位邪神”在,他无法从薇瑟密尔·白的手里,掳下伊耿·奥古斯都。

那么,与巨大地精作战,没有任何意义。

黑斗篷低声道:“温妮。”

该走了。

温妮面色错愕,她终究是个孩子,天真的以为老大会和死灵法师姐姐联手,给这个大块头狠狠地上一课呢。

温妮:“等等……”

黑斗篷提起温妮的后领,像是抓一只小兔子一样,轻而易举地捞进了怀里。

“等等,”温妮急急道,“老大,如果我走了,他们会……”

下一瞬间,黑斗篷和温妮,化成了一缕黑烟。

随着温妮的离开,“圣母怀抱”也随之失效,灿金色的魔法阵分崩离析,薇瑟和伊耿继续向下坠去。

薇瑟面不改色,抬起双手,做声筒状,大声喊道:“帮帮忙——”

伊耿惊道:“白老师你跟谁说话……啊!”

伊耿感觉身体一轻,有什么东西托住了他,低头一看,头皮发炸。

居然是无数半透明的、犹带血渍的、颜色发青的死人手指……

薇瑟刚才是在跟鬼魂说话。

这个高级地精巢穴,不知葬身了多少人,无数冤魂盘旋于此,永无解脱消散的时机。

死灵法师开口就是命令,只是薇瑟比较客气而已,无数冤魂呼啸聚集而来,共同托起了薇瑟和伊耿。

两人像是坐在两片诡异的浮云上。

比起四仰八叉的伊耿,薇瑟就显得优雅许多,她侧身坐在冤魂云上,在她魔法的加持下,冤魂云快得像是一道流星,眨眼之间绕着巨大地精,飞了三四圈有余:

“那个,请问一下,你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伊耿震惊地看着薇瑟:“……”

你怎么还跟它聊天啊!!!

巨大地精发出了不解地震吼,它的手臂有五人合抱粗细,狂乱地四下扫/荡着。

冤魂云窜来飞去,轻盈得像是蝴蝶,巨大地精就是抓不住薇瑟。

薇瑟扶了扶眼镜。

新旧诸律在上,薇瑟可不在聊天,地精和人类语言不通,说再多也是没用的。

她只是作为一个学者,在认真地研究它罢了:

“你知道吗?《地下文明研究》,把地精文明的秩序,形容成一个王国,我认为是很不恰当的。”

巨大地精暴躁地低吼着,它的智力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抓不住这个女人!

它向冤魂云冲去,恍若一座山岳,朝着薇瑟当头拍下!

薇瑟轻而易举地绕开了巨大地精:

“如果是王国秩序,你又大又强壮,应该是‘地精王’吧?可是那些小地精,好像并不绕着你转,这是怎么回事呢……”

巨大地精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吼!

伊耿只感觉自己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倒飞了出去,好在冤魂七手八脚地接住了他。

伊耿头晕目眩:“白老师……小心……”

薇瑟眉毛都没动。

这种程度的“战吼”,顶多对付伊耿这种小孩子。

若是想眩晕薇瑟米尔,起码得来五百头吧。

“我懂了!”

薇瑟一拍人手,紫色眼睛蓦地一亮,她想明白了:

“你有巨人血统,算是畸变种,对不对?”

巨大地精闻言一顿。

伊耿:“……”

喂喂你们不会真聊起来了吧……

巨大地精能听懂薇瑟在说什么。它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指了指自己尖耳朵上的“吊坠”,那是一具具人类女性的上本身。

但有一具显得不一样。

最靠近耳根的那一具,说是人类女性的身体,倒不如说是……年纪幼小的女性巨人。

四五岁的女性巨人就有一米八/九的身高。这具无头/尸/体混在人类尸/身的中间,并没有多显眼,因为巨人和人类,只是身高的差别。

很显然,这具幼小的女性巨人,就是这头巨大地精的母亲。

女巨人和女人类,落在地精手里的下场没有分别,都是生育完之后就被吃掉。

巨大地精更“特别”一些,它把母亲无头的上半身,装饰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薇瑟鸢紫色的眼睛,陡地暗灭了下去,像是猝尔结冰的冬日湖面。

“我不研究你了。”

薇瑟轻柔地呢喃道:

“我要杀了你,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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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蓦地,薇瑟头顶上方的石壁,轰声爆碎。

来人了?

薇瑟袖中的彩虹泡泡,无声无息地钻了回去。

紧接着,薇瑟眼睛一痛,本来地下空腔十分昏暗,而这团金色的光辉耀眼欲盲,惝恍间像是一轮太阳破壁而出。

薇瑟愕然:“……”

圣堂骑士?

毫无疑问,这股纯粹而神圣的气息,只能是来自审判庭的神圣斗力——

这一下,无论是薇瑟坐着的冤魂云,还是伊耿躺着的冤魂云,皆是被神圣的金光照射,满足地化为了烟尘。

简而言之,这些冤魂,被对方瞬间超度了,连招呼都没跟薇瑟打。

薇瑟:“……”

这一次,薇瑟和伊耿是真的失去了凭依,再次向下摔去。

最强大的死灵法师,蔷薇魔女薇瑟密尔·白,心里罕见地冒出了脏话:

我×,圣光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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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我们……”出自《The Gospel According to St. Matthe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