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侯万料不到自己会娶到这样的宝贝女人,妫翟的真诚让他感动,妫翟的美貌让他迷恋,妫翟的温柔让他陶醉,妫翟的聪慧让他折服。新婚燕尔,息侯几乎什么都不想干了,每天带着妫翟游玩嬉闹。妫翟也没想到,息侯不顾宗亲们反对,为她办了如此隆重的婚礼和封典仪式,感激和爱怜让她极为满足,嫁人原来如此幸福。所以两人鸾凤和鸣,如胶似漆不在话下。一月下来,妫翟生得面红微丰,散发出成熟女人的魅力来。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来。妫翟与息侯相处越久,对于息侯的感情就增加越多。息侯和她一样双亲早逝,由祖父母养大,加之公室兄弟子嗣与他年龄相差过大,童年基本上是在孤单中度过。祖父母对他极尽宠爱,任其长于妇人之手,所以养成息侯宽厚和顺的性格。
一日,息侯又派人送来了很多珍奇礼物给妫翟,妫翟命奴仆们收拾存放,自己去院内侍弄花草,星辰见妫翟时尤为高兴,也开心地说:“看到小主子这样幸福,星辰打心眼儿里宽慰呢。”
妫翟羞赧一笑:“这兴许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吧,总比在陈国好。”妫翟听星辰这么一说,心想这息侯是不错,秉性宽厚和顺,我与他之间,有很多相似的东西,我们两人都爱恬淡,不喜喧闹,都爱垂怜苍生,心存善意,偶尔有些出世之想,又有些无争之念。能在这样茫茫的未知途径中,找到一个跟彼身相似的人,是极为珍贵的缘分,焉能不幸福?于是对星辰说:“我们终于熬出头了,往后便全是好日子了。”
同龄阶段的女人总比男人要成熟。妫翟与息侯虽有相似的根底,但也有太多相异的形态。息侯年少继位,优柔温和,大小事情都假于宗亲商议,自己对于国政要务多数处在看客的角度。他只管在妆奁、花鸟、文章诗赋之中寻找沉静的快乐,有时半夜的雷声都让他惊惧地搂着妫翟不放,他难以在繁冗的国事中找到人生的乐趣,对国事家政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这天,妫翟见息侯抓耳挠腮,苦闷不已,有些担心。她是他的元妃,理应为他分忧。于是妫翟忍不住问了情况。
“翟儿,你瞧瞧,这群没用的老东西。江国来个大夫拜会,便要问寡人备用什么宴礼,须臾小事也叨扰寡人。寡人实在不懂,人生短短几十年,红颜弹指老,为何要把有限的时间放在奉承迎合、虚与委蛇这些事情上面呢?平日里来一个使臣,要根据级别安排同等次的宴席,还要说一些虚伪的客套话,说一些让寡人别扭的说辞,群臣之间心意不同,寡人要各个权衡……比之更琐碎、更烦恼的事多着呢,让人烦不胜烦。”息侯气鼓鼓地说。
妫翟抿嘴一笑,瞪大眼睛瞧着息侯,紧挨着丈夫坐下,劝道:“大王不要心焦,宗亲们问您,是尊重您啊。大王若是不嫌臣妾多事……”
息侯立即接道:“对对对,翟儿,你最懂我,就帮帮我吧。”
丈夫无辜又可怜的模样让妫翟无法不帮着出主意,一个位高权重的诸侯,不称孤道寡,只亲密地你我相称,怎不叫人受用。她娇嗔地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那臣妾就多嘴了。天子享礼以体荐(整只猪分成七块做成菜),宴礼当折(将牲口剁碎至于容器里),公享卿宴,王室之礼。只是江国与我国乃睦邻,今日前来只寻常拜会,非大事情。古人云:国君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豚。我们淮河水产丰富,依臣妾看来,莫若请人捞些鲜味鱼鳖烹煮了才好。既是我国民风,又是别致情谊,大王以为如何?”
息侯眉开眼笑道:“星辰常念叨有事问夫人,果真是不差的,就依你说的办。”
妫翟噘嘴,娇笑道:“婢子无礼之言,大王不要当真。国君拥有权力,能定夺江山,大王应有快感,为何反陷入了无尽的苦恼中?”
息侯正脸说道:“星辰虽是玩笑话,但寡人有自知之明,治理家国大事非我所长。我只有翟儿你一个知己,才敢来烦你,以免他人面前露怯,若是连你也不肯助我,我还能求何人?”
妫翟听罢这话,忙跪下,道:“臣妾惶恐。大王,殿上诸多贤者,皆我息国顶梁之臣,臣妾才疏学浅,不过喜欢夸口卖乖,断不敢与士卿大夫相媲!且国事若只能求我一弱质女流,岂不国运危矣。大王此言,臣妾承受不起。”
息侯搂着爱妻,说:“翟儿,举国上下有诸多事宜缠绕于心,我寻不到一丝头绪,也不知道如何去做更完满。外间宗亲对我非议不小,我并不敢事事问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去问,如此,岂不是自暴其短么?”
妫翟对于息侯这样“过强”的自尊心有些不理解,道:“大王初掌权柄,有些疑虑实属正常,只需勤于学习,虚怀纳谏,年长越久必有精进,何必妄自菲薄?宗亲们既然能拱卫您,自然也不会抛弃您,有事尽管找他们商榷,不会有错。”
息侯听了嗫嚅着想说什么,可说不出来,后来竟怔怔地流下了眼泪。妫翟见得了人情炎凉,却偏偏见不得男儿热泪。一个有着千万种骄傲的国主,可以抛弃尊荣的身份,识她为知己,关心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嗔一念,但凡是最好的东西必定先送给她。就是这样一个养尊处优且大权在握的人,能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她,只为信任。针尖没有扎在自己身上,便永远感受不了被扎那个人的痛苦。
妫翟轻轻走过去,伏在息侯怀里,动情地说:“大王也是知道的,要在王室中求个知心人难于上天。想不到妫翟竟有此福分,能得大王一心相待。以后大王不必担心,有翟儿在,便有息国家业在!”
息侯搂紧妫翟,说:“翟儿,寡人何德何能可以遇见你?不如我们放弃到乡间过痛快的日子吧。”
妫翟扑哧笑道:“大王毕竟年轻,怎能说得这等胡话,臣妾虽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与大王相守到老,但家国大事并不难治,何至于这样逃避?只要大王事事着眼于家国,得宗亲朝臣嘉许,必然不会轻易蒙弃。人立足于天地,扛得住多少责任,就享受得了多高的尊贵。天命如此,岂可违逆?”
息侯听了此话,紧紧搂着妫翟,生怕她跑了似的。
这一夜,妫翟伏在息侯胸膛,感受丈夫胸前的细腻。灯火之下,她的夫君还是这样俊逸风流。息侯搂过妻子,不像是临幸宫嫔,而是像侍奉女神一样的倾尽力量去讨她欢喜。妫翟的手指顺着息侯脊背的沟壑摩挲,像是织布的梭子在欢愉的时光里穿梭。她的乌发都已湿透,忍不住要唱着莫名的歌谣来应和息侯闭眼时的迷恋。愉悦让她放纵地享受着这个男人给她带来的快乐,她原不知,两性欢愉竟还能这样逍遥,心想我怎会如此堕落?偏偏容不得她多想,竟觉越堕落越快乐。当息侯兴奋地倒下后,妫翟轻轻揩了一下额前的湿发,妩媚的说:“大王,一生有此良夜,我已知足了。”息侯朦胧着双眼,看着眼前地仙女,心都醉了,他摸着妫翟坚实白皙的皮肤,让手指在她身上一寸寸游过,满足地说:“息国之大,都不如翟儿之重,只要你开心,我夜夜陪你。”妫翟娇笑:“臣妾若是要天上的星星,大王也会给我吗?”
原本一句玩笑话,息侯却当了真:“闻楚巫邑内有奇山,山高入云,连天宫玉宇,有悬崖之端名为摘星台。翟儿要天上星星,孤王千里万里也要为你摘来。”
妫翟轻抚息侯柔嫩的脸颊,柔声说:“臣妾不要那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只要在息国与大王分担烦忧就够。”
星辰在外室憋红了脸,她听得自己的心嘭嘭乱跳,遂伏趴在床上,将锦被蒙住头,捂着耳朵,强迫自己不要去听两人的喘息与呻吟。她一夜都不敢睡,腹内像是燃着火,折腾起焦躁的情绪,令她紧张而害怕。